武文弄沫:、、、、、、、、、
“哥,你在鋼城咋樣?”
“才來幾天,能咋樣。”
李學武手里拿著電話,好笑地說道:“怎么這個時候打來電話,不會是想我了吧?”
“咦——”電話那頭的李雪咧了咧嘴,有些嫌棄地咦了一聲,而后自己笑出了聲。
李學武聽得出來是妹妹擔心自己,也是父母擔心自己,不然也不會這個時間來電話。
剛從廠招待所回來,周亞梅便告訴他京城家里來電話了,他這才打回去的。
“二哥,媽讓你少喝酒。”李雪在電話里的聲音有些嬌憨,可比面對面時候放開的多。
這會兒笑著傳達道:“媽說了,讓你好好工作,不用擔心家里,要注意身體,注意安全。”
“呵呵——我知道了。”
李學武聽見話筒外母親的聲音了,這可真是兒行千里母擔憂啊。
他閨女兒子都那么大了,來鋼城的次數都數不過來,母親還當他是第一次出遠門的毛頭小子呢。
“媽,我二哥說知道了。”李雪忍著笑對話筒外說道:“他讓你也注意身體,好好工作。”
“哈哈哈——”
不知道誰在家里,聽她這么玩笑,也是一陣大笑,還有母親的嗔怪。
“二哥,想家了就請假回來。”李雪又來逗他,“要是想二嫂了你也可以跟我說,幫你轉達。”
“你覺得我不回去就收拾不了你了是吧?”李學武好笑地說道:“還有不到半個月過年,你等著。”
“過年你能回來嗎?”
李雪語氣里多了幾分期待和驚喜,說道:“爸媽剛剛還說起你能不能回來過年呢。”
“嗯,年后能回去,幫我跟爸媽說一下。”李學武語氣認真了幾分,道:“這邊的工作剛剛接手,一時半會離不開人,尤其是過年期間。”
“是,我剛也跟爸媽說來著。”李雪話語中難免多了幾分失落。不過她也知道二哥過年回不來,最失落的還是父母。所以這會兒貼心地說道:“你要接手那么一大攤子工作,光是工人就有好幾萬,哪能扔下就不管了。尤其是你還是主要負責人。”
“嗯,替我跟爸媽好好解釋。”
李學武長出了一口氣,在電話里叮囑道:“年貨我已經跟你國棟哥說過了,他會幫家里置辦。”
“知道了,每年不都是這樣。”李雪應聲道:“家里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
“哦,對了,二哥。”李雪又笑著問道:“要不要我幫你給二嫂說一聲,你春節后回來的事?”
“呵呵,不用了,你二嫂知道。”李學武知道她的小心思,輕笑著說道:“照顧好爸媽就行了。”
“怯——”李雪撇了撇嘴,道:“有你求到我的時候,看我在二嫂那里搬弄你的是非。”
“隨便你。”李學武笑了一聲,又問道:“彭曉力結婚,禮錢你幫我隨了嗎?”
“嗯,隨了,忘不了啊。”李雪語氣淡淡地說道:“去的人不少呢,可熱鬧了。”
“彭曉力跟我說了,您沒能回去給他證婚,這是他那天最大的遺憾了。”
“新婚之喜,說什么遺憾。”李學武好笑地嘀咕了一句,而后對電話里講道:“行了,就這樣吧,太晚了,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說吧。”
妹妹語氣里不是失落,倒像是感慨,他不想在這件事情上讓李雪多想,所以也就沒再多說。
等掛斷電話后,周亞梅聽見動靜,這才從書房里出來,輕聲問道:“沒什么事吧?”
“嗯,是李雪,問問我的情況。”李學武撐著沙發站起身,解釋道:“我爸媽想問我過年能不能回去。”
“能回去嗎?”周亞梅接了他脫下來的毛坎肩,伸手幫他脫了襯衣,“是快要過年了。”
“年后吧,年前指定是不行的。”李學武語氣淡淡地講道:“剛剛換屆,人心思動,年底了嘛。”
“說什么時候換班子成員了嗎?”周亞梅將他的襯衣和背心收拾好,準備一起洗出來。
她是很有自覺性的,輕易不會打聽李學武家里的事,更不會聽他講家里的電話。
兩句話的功夫便將話題換到了工作上,一點都不想讓李學武為難,更不會讓李學武覺得她會越界。
李學武也懂她的分寸,覺得這種默契剛剛好,是他心理防線最舒服的位置。
這會兒脫掉褲子和襪子,穿著拖鞋走向衛生間,嘴里解釋道:“換是要換,三年了嘛。不過得等一等,等我梳理好遼東的工作才行。”
“那其他廠的一把兒不動嗎?”周亞梅跟著走了進來,輕聲詢問道:“是要等你這邊的意見?”
“其他廠基本上不會動了。”李學武坐進浴缸里,塌下身子微微合上眼睛講道:“明年要集團化審核,通過審核和整體晉級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感受著適中的水溫,他有些慵懶地講道:“現在的正處,明年很有可能是副局,都在鉚著勁兒呢。”
“也有沒可能的?”周亞梅這兩年在回收站工作,可沒少接觸這方面的內容,對紅星鋼鐵集團在遼東的工業布局可以說了如指掌。
這其實沒什么好說的,畢竟回收站上下都指著紅星鋼鐵集團活著呢,能不了解清楚嘛。
“或許吧,還是看個人修行。”李學武頓了頓,這才講道:“我不也要修行三年。”
“三年以后呢?”周亞梅將衣服泡好,扭頭問道:“你心里給自己定了一個什么樣的目標。”
“定了一個目標啊——”李學武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霧氣想了想,講道:“這個不好說啊。”
“咋了,是太宏偉了,還是太復雜了?”周亞梅好笑地坐在了他身邊的凳子上,看著他笑道:“你性格里有好逸惡勞的懶散,也有吹毛求疵的挑剔。”
“你是等著看我笑話呢?”
李學武轉頭看向她,好笑地說道:“要不咱們打個賭,就賭昨晚上我跟你說的那個姿勢。”
“去你的——”周亞梅白了他一眼,手輕輕拍了他,又順勢幫他搓起了后背。“怎么沒正經的呢。”
“現在你讓我正經了?”李學武好笑,坐起身子由著她施展“掌法”,玩笑道:“你想問我什么?”
“不問了,懶得問。”周亞梅嗔了一句,手上都用力了幾分。
李學武也是覺得好笑,長吐了一口氣,這才講道:“最少也得讓紅星之光灑滿東北這片土地吧。”
“這還真讓我說著了——”
周亞梅轉過身子看了他問道:“你給在紅星鋼鐵集團的工作都定這么大的目標,給我們,給回收站得定多大的目標?你不會是也想讓回收站之光灑滿東北這片土地吧?”
“回收站的經營模式只適合在大城市生存,至少以現在的形勢是這樣的。”
李學武回頭看了她,說道:“所以不存在征服所有的土地,只是想讓你們把東風吹進城市上空。”
“得了,你還真是吹毛求疵的挑剔呢。”
周亞梅好笑地說道:“今天上午周常利還在問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想要干多大。”
“心有多大,就干多大。”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問道:“他又回來了?不是說去奉城的嘛,怎么老是往回跑?”
“心里沒底唄。”周亞梅幫他錯好了背,將毛巾遞給他,解釋道:“你要是不來他們都沒這樣,聽說活你到了,一個個束手束腳的。”
“我都沒去指手畫腳,他們束手束腳個屁啊。”
李學武好氣又好笑,拿著毛巾給自己搓洗,嘴里略帶不滿地問道:“你手底下沒有調皮搗蛋的吧?”
“哪有,都知道你要來,有誰會這么不開眼。”
周亞梅洗著衣服,說道:“你就是不去碼頭看現場,他們心里也頂著壓力呢。”
“嗯,還是頂著點壓力好。”
李學武重新躺在了浴缸里,講到:“他們要是沒有壓力,就該輪到我有壓力了。”
“剛剛還說紅星鋼鐵集團呢,回收站你是怎么想的?”周亞梅扭頭看他問道:“要不要動一動?”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李學武微微皺起眉頭問道:“人事是你一直在管的,你有什么意見?”
“邊疆辦事處還可以再等一年,港城那邊可三年了。”周亞梅提醒道:“尤其是最近出了事故。”
“不僅僅是港城,這一次大強子去冰城,趙德柱和周常利去奉城,老四、老五、老六也應該動一動了。”
“嗯,三年了——”李學武腦子里飛速地旋轉著,邊想邊說道:“讓周自強去冰城,他手里一定是要帶人的,這個不用考慮。老四成熟,讓老四去。”
“老四?”周亞梅停下手里的工作,微微皺眉說道:“老四的性格偏軟,不一定能鉗制住周自強。”
“不需要他鉗制大強子。”李學武微微瞇起眼睛講道:“周自強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我給他的,他能拿,我不給他的,他要是敢拿,我就剁了他的手。”
“老四去冰城,那老五呢?”周亞梅直起腰問道:“老四和老五一起來的鋼城,時間很久了。”
“老五不要動,讓他接老四的崗。”李學武繼續安排道:“讓老九來鋼城,那小子有點心眼子。”
他一只眼皮微微支起,正面看的話正是標準的三角眼。平時不這樣的,可只要一狠起來就這副德行。
“你不看好老九?”周亞梅微微挑眉問道:“那你為啥還要用他?”
這么說著,她又繼續洗起了衣服,嘴里問道:“是擔心他各色,還是不放心要留在身邊。”
“綿羊能用,老虎我也能用。”李學武嘴角微微翹起,淡淡地講道:“白眼狼用好了也是狼。”
“他多大,已經做事了嗎?”
周亞梅問道:“你是怎么看出他是白眼狼的?”
“我看人還是很準的——”
李學武扭頭看了她一眼,壞壞地一笑,道:“不過我必須承認,當初確實‘小’看了你。”
“嗯?”
周亞梅沒聽到這一句,詫異地看向他,見那雙壞壞的眼睛盯著自己的……這才理解了他的話。
“你就不能正經一點嗎?”
“誰說我不正經了?”李學武扭過頭去,看著墻上的水珠說道:“讓周常利麻溜地滾去奉城,和趙老四配合好,盡快建立回收站體系。”
“把老三從吉城叫回來,讓他跟著去奉城。”
沒用周亞梅問,他主動解釋道:“老三比老四更有能耐,也有文化,正適合跟那兩個貨搭檔。”
“你又看好老三了?”周亞梅好笑道:“你都能看好他,就說明西琳用的順手呢,這么做不好吧?”
“你跟她很親近嗎?”
李學武突然地轉過頭,看著她問道:“還是惺惺相惜了?”
“隨便你怎么想。”周亞梅搓洗衣服,撇嘴說道:“你要是信不過我,那我倒是要謝謝你了。”
“想撂挑子?想得美!”
李學武笑了一聲,回頭講道:“不是不信任她,而是要一碗水端平。總不能動了別處不動吉城。”
聽他講這個,周亞梅沒有說話,因為她知道這話是假的,李學武還是不信任西琳。
別說是西琳了,就連她都有自知之明,沒有任何人能從李學武這里拿走全部的信任。
她還是有孩子呢,被他拿捏的死死的,可你看他不在鋼城的這幾年,這家里斷過眼線嗎?
聞三兒在的時候聞三兒媳婦兒來,聞三兒走了老彪子的媳婦兒來。再往前數,那個叫許寧安排人足足盯了她大半年。就這都沒有完全得到他的信任。
這家伙心智堅韌到了一定程度,一步都不會走錯的那種。洗澡都在算計別人,玩心眼子誰能玩的過他。
“老三從吉城調走后,讓老十去吉城。”李學武想了想說道:“養了四年了,不能白吃我的大米。”
“老十都二十了?”周亞梅回頭看向他問道:“他們都是一樣大嗎?”
“十九吧,十一往后是十八。”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嘀咕道:“老十一也能用了,換誰呢?”
“換老大吧,老大該娶媳婦了。”周亞梅提醒他道:“老十要是十九,那老大就得二十一了。”
“嗯,差不多,應該是。”
李學武點點頭,講到:“剛來我這的時候都十五六歲的年齡,窩窩頭一頓能干十多個,咸菜條子能摟半盆,一個個餓的要吃人的架勢。”
“說的玄乎——”周亞梅笑了笑,說道:“你也不白養他們,現在不是用上了。”
“那也得分怎么用,什么人用。”李學武微微瞇著眼睛講道:“這些小子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早就把禮義廉恥丟在了泥土里。”
“現在看著人五人六的,可一個個還是曾經的餓狼,等他們張嘴咬人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亞梅將洗好的衣服撐起來掛在了架子上,看著他問道:“看不上他們,又要用他們,還得防備著,累不累啊。”
“用人是個技術活兒。”
李學武泡舒坦了,也泡累了,撐著從浴缸里站起來說道:“這里面有門道可講呢。”
“嗯,你都是門道。”周亞梅嗔了他一句,手上卻不慢,撿了浴巾幫他擦了身上的水,又幫他圍了。
“快點穿上浴袍,凍感冒了可不是開玩笑的。”
“還行,屋里不冷。”李學武趿拉著拖鞋往外走,邊走邊說道:“就讓老大從港城回來吧。”
“別忘了你在京城還有個三舅呢。”周亞梅收拾著衛生間,嘴里卻不落下工作上的事。
李學武擦干了身子,換上浴袍,往沙發上一坐,笑著說道:“沒忘,也忘不了。”
“你覺得他有問題?”
周亞梅從衛生間里出來,看著他問道:“是不是在等港城的消息。”
“不是,沒必要。”李學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講到:“他不會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港城那些人。”
“我想也是。”周亞梅洗好了手,看著他說道:“要真是他的問題,也不至于傷成那樣。”
“跟受傷沒有關系。”李學武放下茶杯,講道:“他受傷是因為他大意了,沒用腦子。”
“我和一眾兄弟在家給他養媳婦,養孩子,他要是敢在外面坑兄弟,我哪里能容他回來養傷。”
李學武想到港城,大胸弟去了好些天了,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他也很擔心。
“等年后吧,讓他把傷養好了,也把家里那桿紅旗扶穩了,否則出來做事也做不成。”
“費善英一定生氣了吧?”
周亞梅主管人事,對回收站系統的所有人都了解,這會兒也是忍不住好笑。“都說男人有了錢就會變壞,不知道是不是真理。”
“那你是沒聽過女人變壞就有錢這個真理呢。”李學武瞥了他一眼,道:“有錢跟變不變壞沒關系,他從京城出來的時候就是那個玩意兒。”
“我還聽說他在鋼城有個相好的呢。”周亞梅頗為八卦地講道:“彪子經常念叨這件事。”
“他們舅甥兩個都一個味兒。”李學武扯了扯嘴角,道:“老彪子在京城也有一個蘇晴,藕斷絲連的,牽扯不清。”
“是在俱樂部工作過的那個大學生?財經大學的?”周亞梅挑眉問道:“就彪子那樣的,你說蘇晴和麥慶蘭相中他哪了?”
“唉,感情上的事啊,最是說不清楚了。”
李學武看了她一眼,問道:“收拾完了嗎?收拾完了睡覺,明天還得上班呢。”
“快了。”周亞梅應道:“我把面發上,明早給你蒸饅頭。”
“費那個勁干啥,啥方便來啥吧,我不挑食。”
李學武真有點困了,眼皮都打架,這會兒聲音囔囔地說道:“早晨喝粥就行了。”
“不吃主事,你怎么堅持到中午,這么大個子。”周亞梅嗔了他,道:“要是餓瘦了你,回去京城人家不還得說你在鋼城受苦了啊。”
“多大的苦能把我餓瘦了啊。”李學武好笑,道:“別老做面食了,之棟不喜歡吃。”
他來這兩天周亞梅頓頓都是面食,就覺得他是從關里來的,一定喜歡吃面。
其實不是,李學武吃面也吃米,倒是付之棟喜歡吃米飯,不喜歡吃面食。
“他今晚吃的米飯。”周亞梅解釋了一句,隨后又提醒他道:“老大要找對象,老三、老四他們幾個你也得想著點,就算不給管,也得關心關心。”
“我真成他們干爹了——”
李學武好笑地抱怨了一句,隨后說道:“三舅不是閑著呢嘛,把這事安排給他。”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人一上歲數就喜歡給人保媒,正好用著他了。”
“你是一點都累不著啊。”
周亞梅從廚房里好笑地瞪了他,一想起昨晚自己累的大腿都疼,這心里更是覺得好笑。
李學武卻是不覺得,抻了抻懶腰講道:“這叫能者多勞,葉二爺那邊也是愿意的。”
“我跟你說個事兒啊。”周亞梅手腳麻利地和著面,語氣認真地說道:“于麗來消息問我,是不是把回收站的辦公室挪來鋼城。”
“嗯?她什么時候跟你說的?”
李學武頗為意外地走到廚房門口問道:“這話我出來的時候她怎么沒跟我說呢?”
“不知道,就昨天。”周亞梅抬起頭看向他解釋道:“你剛到這,我想著累你,就沒說這件事。”
“不挪,還放在京城。”
李學武微微皺起眉頭講道:“讓她好好做事,別沒事就胡思亂想。”
“她也想來鋼城吧?”周亞梅語氣平淡地說道:“其實應該挪到鋼城來,也方便你工作。”
“扯淡,甭搭理她——”
李學武轉身說道:“明天你去看看麥慶蘭,娘倆在家帶一個孩子也不容易,別有了困難不好開口。”
“知道了,我明天上午就去。”周亞梅應著,見他往樓梯口走,想要說些什么,但還是忍住了。
女人何必為難女人呢。
“李秘書長啊,你好啊。”
電話里胡可的聲音很是親切,是東北人特有的熱情和主動。他大著嗓門講道:“什么時候方便,我給你接風洗塵啊?”
“不去,你胡局的飯不好吃。”李學武把電話話筒擱在耳邊微微側頭夾著,眼睛看著文件,嘴里則玩笑道:“吃多了我怕還不起人情。”
“這叫什么話,咱們還是不是朋友了。”胡可故作不滿地說道:“你到遼東了,我要是不給你接風洗塵,那往后我還怎么去京城叨擾你。”
“原來你還是想去京城打我們的秋風啊。”李學武呵呵笑著講道:“那這頓飯我就更不能吃了。”
“哎嘿——”胡可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你還真成滾刀肉了。我可告訴你,你這滾刀肉到了我們遼東可就是跟我們在一個鍋里了,你還想往哪跑!”
“你瞧,圖窮匕見了不是。”
李學武拿起筆在文件上做了標注,又在筆記本上寫了幾個關鍵詞,這才講道:“行了,老兄,既然你都說我到了遼東就是自己人,就沒必要客氣來吧。”
“這樣吧,你要是有什么事,盡管開口,兄弟我是能辦要辦,不能辦想著辦法也要辦,行了吧。”
“哈哈哈——”胡可的笑聲從電話里傳出來很是響亮,“這才是朋友嘛。”
“不過我說一句啊,真不是鴻門宴。”他認真了幾分,道:“陸副主任聽說你來了,特意讓我請請你這位財神爺,最好是能來奉城,他也想見見你。”
“我也想見見陸副主任啊。”李學武長嘆一聲,講道:“可你老兄也知道,我剛剛到鋼城,一切都還在梳理和了解的過程中,真是抽不出時間啊。”
“理解,我們理解。”胡可就是去年從駐京辦調回遼東的,對工作交接哪里能不了解。
再看李學武這邊,從京城到遼東,接手了好幾萬人的大攤子,比他現在的工作更有挑戰性。
“我跟打電話沒別的意思,就是看你什么時候有時間來奉城,咱們聚一聚。”
他在電話里又強調道:“年前年后都行啊,陸副主任說等你。”
“哎呀,這可真是盛情難卻了。”李學武感慨著說道:“幫我跟陸副主任說聲對不起,再說聲謝謝。”
“這樣吧。”李學武看了看桌面玻璃壓著的日歷說道:“年前我要是能去上就給您打電話,要是去不上,那年后從京城回來我一定到奉城拜訪您二位。”
“那就這么說定了。”胡可在電話里講道:“陸副主任讓我說給你,到了遼東就是到自己家了,有什么困難千萬別客氣,咱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我也是這么個意思,遼東工業就是要齊心協力,你來遼東發展,我們萬萬沒有站著看熱鬧的道理。”
他最后講道:“行了,就這么點事,等你忙完這一陣咱們再好好聊聊。”
這也是個人精,只不過豪爽和義氣遮掩了那份精明與市儈。遼東工業一把,是一般人能見得著的嗎?
更別說這般噓寒問暖,拍胸脯稱兄道弟了。李學武要還是紅星廠保衛科的一名干事,人家知道他是誰啊。
不過職場就是這樣,三分真心摻著七分假意,互相理解最適合不過了。你要耍盡聰明,沒人會跟你玩客套,你要太實誠,人家會當你是傻嗶。
你看胡可說的這么客氣,還不是看上他的身份地位了,遼東工業企業一把多了,有幾個能吃他的請啊,還把遼東主管工業的陸副主任搬出來了。
紅星鋼鐵集團的影響力能輻射到整個渤海灣,甚至在多個內陸城市有深遠的影響力。要不是有這份發展實力,遼東工業會拿他當瓣蒜?
一下子在營城投資了八千萬建港務貿易區,甚至比濱城現在的港口還要先進,規模更大。
紅星鋼鐵集團在鋼城投資也超過了一千萬,在奉城和其他幾個城市多有投資。
這么說吧,胡可要想在遼東打開工業發展這扇大門,不是沒有其他途徑,但用紅星鋼鐵集團這把鑰匙是最容易,也是最有發展前景的。
他不虛著李學武虛著誰?
李學武在前階段競爭遼東工業領導小組組長位置的時候,胡可是什么時候去搖旗吶喊的?
沒錯,剛剛決出勝負。
很明顯的,這老兄一直安排人盯著集團那邊的動靜,就等著塵埃落定之時攀交情了。
他才是一點虧都不吃呢。
李學武沒必要給他面子,可也不會惡了這層關系,看人下菜碟這種事他也喜歡干。
政治上要沒有先見之明和絕對把握,誰敢炒冷灶,所以誰都別嫌棄誰。
李學武之所以留出時間,就是不想表現的太積極了。說白了,遼東需要紅星鋼鐵集團的工業投資和技術影響。真能以紅星鋼鐵集團在遼東打造一條工業巨艦,那擱誰身上都是十分愿意的。
紅星鋼鐵集團要錢有錢,要技術有技術,要管理有管理,重要的是他們更有發展潛力。
輕重工業混合發展,打通上下游壁壘,完成鋼鐵企業向相關領域蔓延發展,這是妥妥的大企業啊。
一旦紅星鋼鐵集團在遼東運營起來,必然會帶動其他工業企業在技術革新、生產變革、管理換代等方向實現新時期重大突破。
這個時候遼東就需要一只領頭羊,跑的越快越好,就像遼西的一七廠那樣。
現在看來,紅星鋼鐵集團比一七廠更全面,更具有代表性,更符合遼東的工業發展脈搏。
所以現在看是合則兩利的局面,李學武在遼東就如胡可所說的那樣,一定會順風順水。無論是誰在那個位置上,都會保證這只下金蛋的雞不受影響。
要怎么才能掌握這只下金蛋的雞,是李學武當前最緊要的工作,也是他最需要達成的目標。
“那位還在看資料?”
楊叔興從走廊路過,見尹忠耀的辦公室里就他自己,瞅了一眼李學武辦公室的方向,這便進了屋。
尹忠耀抬起頭見是他,笑著從辦公桌后面起身,端著茶杯說道:“剛剛到任嘛,不都這樣。”
“快一周了吧?”楊叔興從茶柜里自己找了茶杯,借了尹忠耀的茶葉自己動手泡了一杯。“該不會是要寫什么長篇大論,震我們一下子吧。”
他好笑地端著茶杯走到沙發邊上坐下,別有意味地說道:“咱們這位領導可是集團第一筆桿子呢。”
“長篇大論我都不怕。”尹忠耀給自己的茶杯里續了熱水也來到沙發邊上坐下,慢飲了一口,這才淡淡地說道:“我就怕他急功近利,好大喜功啊。”
“憋了這么久,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楊叔興一臉篤定地講道:“我是怕他打腦袋后頭過來啊。”
“怕有什么用。”尹忠耀滿不在乎地說道:“且先看著吧,有人比咱們先跳腳呢。”
“呵呵呵——”楊叔興輕笑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那位也是硬脾氣,早先聽說兩人關系很不錯的,后來因為董主任的事鬧的太僵了。”
“怨誰?還不是他上進心切。”尹忠耀吹了吹茶杯里的茶葉,道:“有此下場也是活該。”
楊叔興對這話卻是有些別的想法。想當初這尹忠耀也是楊書記的人,跟楊宗芳一個路數。
只是從一開始兩人就尿不到一個壺里,誰都不服誰。
楊宗芳剛來鋼城的時候跟董文學配合的相當默契,再有李學武在京城照應,他過的很是瀟灑。
再看尹忠耀,比楊宗芳歲數大,資歷深,跟楊書記的時間也更久。當時尹忠耀覺得兩人都是楊書記布置在鋼城的,那一定是要好好合作的。
只是這合作也有個大小,尹忠耀自然不會聽楊宗芳的,可沒想到楊宗芳也沒打算聽他的。
董文學十分信任楊宗芳,給了他大刀闊斧干事業的機會。剛剛提上來的楊宗芳也急于做出一番事業表現自己,哪里聽得進去尹忠耀的低調之言。
兩人就從這里開始便鬧僵了,沒再提什么合作的事。
而楊宗芳也不是個狠角色,當初明明知道楊書記要走了,還敢站出來攪局。
是,私下里大家都說他仁義,說他有義氣,可結果如何?
李學武那人是好相與的?董文學是他的老師,也是師徒兩個布置遼東的關鍵。現在他想砍樹摘桃子,別說李學武這樣的狠角色,就是董文學也不干啊。
結果就是一夜之間,楊宗芳從炙手可熱換到了冷板凳上,要不是他沒什么疏漏,以李學武的果決一定是要弄掉他的,哪里容許他如此撒野。
董文學在鋼城站穩了腳跟,對楊宗芳始終邊緣化處理,沒壓著他,也沒用他。
楊宗芳也識趣,沒主動,也沒服軟,就這么支棱著,直到李學武要來遼東了。
連楊叔興都能看得出他著急了,當誰都是瞎子不成?
只是李學武在京城,近水樓臺先得月,又是集團秘書長的身份,身上還有著大獲全勝的氣勢。
你再看看他,死氣沉沉的還想上位呢?
只是有些話別人能說,他尹忠耀說不得。這兩句看似是批評楊宗芳不識時務,可不也是說楊書記連累了他們嘛,這是在指責楊元松嗎?
老領導了,這般詆毀,可見尹忠耀的人品如何了。
說實在的,楊叔興實在不想與之為伍,只是班子里就這么幾個人,他能圈著誰去。
劉永年和王淑瓊明顯不想摻和這些的,早就等著新領導到來,好開啟新的工作征程。
像是他們這些“舊人”終究是要被嫌棄,被忌憚,甚至被丟到垃圾堆里的。
對于董文學來說三年是一屆,對于他們來說也是啊。從65年冬天到現在,已經第四年了。
要不是來鋼城,留在機關里,說不定現在也能執掌一方了。你看紀久征不就是跟他們一樣,曾經也是處室副職,現在他都支棱起來了。
聯合能源總公司啊,光是注資就超過了幾百萬,看著真叫人眼饞啊。
誰不想當一把,誰不想執掌一方,這心里的渴望越大,心里的怨氣越多。
“也不一定呢。”楊叔興整理好了思緒,笑著說道:“萬一兩人又能聊得來了呢。”
“呵呵,秘書長啊——”尹忠耀看著茶杯里的茶葉意味深長地說道:“現在人家是秘書長,他算哪個份兒上的。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啊。”
“且等著吧,沒見老廖都栽了各跟頭嘛。”
他抬起目光看向側面坐著的楊叔興說道:“我倒是想要看看,他憋了這么久的火到底在哪燒起來。”
“要不要……”楊叔興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地講道:“我年前得請假回家一趟,老岳父病了。”
“呵呵,你真是會挑時候。”
尹忠耀有些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道:“本來我也想讓我老丈人‘病’一下的,倒是讓你搶先了。”
“得嘞,誰先說就是誰的。”
楊叔興喝了茶杯里的茶,站起身說道:“等我請了假,回來給你帶京城特產。”
“我真是謝謝你了。”尹忠耀起身送他,好笑地說道:“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忘了自己是哪兒的人了。”
“反正不是鋼城人,對吧?”
楊叔興回頭笑了笑,滿眼的調侃,卻得了尹忠耀一惡搞大白眼,兩人也算是有了默契。
走廊里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忙碌,新領導的到來好像沒什么存在感,大家也有些忍不住了。
雖然還是會揣測新領導的脾氣,只是萬萬沒有因為新領導而耽誤正常工作和生活的。
所以很快的,以前什么樣,現在大家還什么樣,就是在新領導辦公室附近會謹慎一點。
有人已經打聽到,新領導將65年到現在的所有決策文件都看了個遍,比審計還要認真。
聽說那筆記都記錄了兩三本,看起來不像是來干事的,倒像是來調研的。
年底了,辦公會議還沒有要開的意思,大家該怎么過年,怎么值班,怎么倒休,還得看領導的意思。
真要滕到年根底下去,大家怕不是要罵娘了。
誰家沒有老人,誰家沒有親朋故舊的,這要是沒有個安排,怎么過這個年啊。
嘿!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張恩遠拿著領導簽字的通知交到了辦公室這邊。
沒有會議討論,直接下命令,真是開了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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