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方圓十余里，十數萬人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在了陳淵的身上，有擔憂、有寄希、有凝重、還有幸災樂禍。
想看著陳淵在這須彌幻境內折戟沉沙。
而在須彌虛幻之內。
陳淵這一次真的猶豫了。
因為他已經忘卻了此刻正在闖關當中。
這些東西都太過逼真了。
這些都是他心里最深的欲望，權勢、長生，登臨武道絕巔。
這不正是他所追求的東西嗎？
如今只要坐下，這些東西全部都能唾手可得。
自此之后，無需再向任何人行禮躬身，所有人都將臣服在他的面前，天地萬物，人間一切，都將由他做主。
他會是這天地間的天帝！
‘不，這些都是假的！’
陳淵的內心響起了一道聲音。
‘假的又如何？就當是做夢了，難道連做個夢都不敢嗎？’
這樣的聲音也出現在陳淵內心的最深處。
是啊。
即便這些都是假的，難道做做夢幻想一下還不行嗎？
再者，萬一這些東西都是真的，他豈不是賺大了？
陳淵內心之中的天平正在緩緩傾斜，周圍的影響太大了，靡靡之音，臣服之音，力量的強大，無不改變著他的心態。
終于，他動了。
他轉過身，面向那些臣服的人，身形緩緩坐下。
而在須彌幻境之中的陳淵，腳步也頓了下來，這一刻，下面的那些圍觀之人無不心中扼腕嘆息。
有人紅了眼眶，不想看到這一幕。
景泰的目光愈發的深沉，眼神閃爍之間，想利用一些其他手段來挽回今日丟掉的顏面，只不過如此的話，
難免有些玩不起的意思。
四大神使也都正襟危坐，忍不住握了握拳頭。
人群中之中那名青云觀的小道童，也忍不住捏緊了老觀主的手掌，喃喃道：
“陳...陳施主這是要失敗了嗎？”
老觀主笑了笑，手撫著花白的胡須輕聲道：
“不一定。”
身形彎到一半，下面的那些呼喊聲音更加大了，像是在迫不及待的想要陳淵坐下，但偏偏....陳淵停下了動作。
“我....坐享其成？”
“不....這不是我的性格。”
“這些東西就算得來，也只是無根之萍！”
想到這里，原本有些恍忽的目光逐漸變得清澈。
他重新站起身，抬起頭直視著之前冥冥見響起的那個聲音，沉聲道：
“我想要得到的東西，我會親自拿，無需你來施舍！”
“想要將我當成傀儡嗎？想要我失去斗志嗎？不....不可能的，我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向上爬，我要親自爬到最高！”
陳淵在這尸山血海的幻境之中一聲怒喝，直接震碎了天穹！
“轟隆隆....”
霎那間，天崩地裂。
陳淵的面前的景象開始碎落，人影開始消失，她們、他們、全部都變成了一幅幅冰冷的模樣，支離破碎。
幻境，碎！
外界，陳淵眼前的景象開始恢復，他的意識開始回轉，低頭看了一眼下面的臺階，他低聲喃語道：
“原來....我在闖須彌幻境！”
定住身子的陳淵回頭一望，他的面目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接著，嘴角一勾，似乎是有些不屑。
轉過頭，繼續攀升！
而下面的人沉寂了片刻，忽然開始沸騰。
“陳青使闖過了這一關！”
“陳青使沒有倒下！”
“他還在攀爬！”
“陳無敵！”
一道道聲音響徹不絕。
下面的人群像是煮開的沸水一般滾燙熱烈。
高呼著陳淵的名字。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停住身軀之后還沒有被須彌幻境驅逐出來，由不得他們不高興。
零陵邢道榮沉聲道：
“不如陳青使遠矣。”
宇將軍倒吸了一口涼氣評價道：“此子竟恐怖如斯！”
北涼徐龍象：“好強！”
景泰原本凝重的面色緩緩舒展，微微頷首，眼中的欣賞之意更盛。
只有這樣的絕世天才才能成為朝廷棟梁，有資格為司馬皇族效命。
司馬恪的眼神之中則有一絲失望。
他可是巴不得此子隕落在須彌幻境之中。
然后自己再力挽狂瀾，成為京城中的風云人物。
楊貴妃瞇了瞇眼睛，目光微冷。
她之前的異樣反應，只是因為空曠了太久而已，對于陳淵并沒有任何其他想法，這是人之常情。她如此對自己說道。
司馬乾沉聲道：
“陳青使真不愧為我朝棟梁之臣。”
司馬佑：“文武全才，人間少有。”
方才那幾句詩，何等豪邁？
只是聽起來便讓人心中激動萬分。
平陽公主附和道：
“陳青使的確不凡。”
章彥通與厲紅霜也長出了一口氣，將提著的心放下。
方才的時候他們真的以為陳淵就就此折戟沉沙。
虛空之中，尹藤一刀的眼中有些震驚，他闖過須彌幻境，知道其中究竟有多恐怖，能勾起武者心底里最大的欲望和恐懼，防不勝防。
最重要的是，今日幻境的武者會忘卻闖關之事，不會有任何防備，如此之下，許多人自然會遵從自己的內心。
即便是提前有人提醒也沒有任何用處。
而且最重要的是，陳淵闖的關與其他人完全不同。
在其父親的操控之下，絕對能最大限度的激起他心中的欲望，沒想到他居然能夠克制住，確實有些不凡。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他不覺得陳淵能夠闖過下面的兩道關卡。
當初他在幫助之下都差點沒有成功，何況是陳淵？
尹藤心誠目光微瞇。
即便是在東瀛也沒有幾人能夠闖過第一關，這個陳淵天賦和意志果然恐怖至極，怪不得柳生家族的人對他的殺機會如此之盛。
陳淵知道外界的人正在關注他，但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情況，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向上繼續攀爬，經過了之前碎掉幻境。
陳淵的速度陡然加快，短短片刻間便跨越了百余道臺階，來到了半山腰處。
此地與之前不同，這是一處很大的空地，地面光滑如鏡，倒映著陳淵的身子，他低頭一看，剛好看到了自己的臉。
沒有在意，當陳淵正準備走的時候。
忽然，地面上那映襯陳淵的影子，竟是沒來由的沖他笑了笑，接著，地面像是一座湖泊泛起了波瀾。
一道身影緩緩從地面升起。
臉頰消瘦，劍眉星目，身姿挺拔，不是別人，正是陳淵自己！
與他容貌一模一樣，周身氣勢也一模一樣的自己！
陳淵的童孔陡然一縮。
真的像是在照鏡子....
“殺了我，你就能闖過這一關！”
對面的影子澹澹道。
連聲音都一模一樣！
而外界也忽然炸開了鍋。
“怎么....變成了兩個陳青使？”
“我怎么分不清誰真誰假。”
“這什么情況，這幻境竟然如此恐怖，憑空造人？”
“擊敗他才能過關，豈不是說要擊敗自己？”
“這有點太難了吧。”
陳淵目光微沉，人....最好的對手就是自己。
他微微頷首，下一刻，肉身之內轟鳴聲炸響，氣血滾蕩，勐然轟向對面的自己，而對面與他的手段如出一轍。
同樣是揮出一拳。
兩道拳勁轟然在虛空中炸裂。
平分秋色！
“殺！”
一招試探過后，便是全力轟擊。
陳淵氣血全開，虛丹瘋狂運轉，裹挾著強大的力量轟向對方。
氣血如龍咆孝，肉身金光綻放。
兩道身影正在以最原始的狀態碰撞著，長拳直擊，屈腿橫掃，看似只是簡簡單單的招式，但里面卻蘊藏著殺伐之術。
是陳淵踏入武道以來的經驗所凝聚。
每一次肉身碰撞，都像是悶雷在炸響。
“彭！彭！彭！”
對面影子的手段絲毫不弱于陳淵，甚至能夠預判到陳淵下一擊的轟擊之地，提前避開，并予以反擊。
這場酣暢淋漓的爭斗也讓外面的百姓大呼過癮。
如此近距離的觀看這種交手，絕對是他們有生以來的第一次。
可但凡有點見識的人都能看出這一戰有多艱難。
甚至比遇上比自己修為更高的強者都要恐怖。
至少，在陳淵看來是這樣。
這還是他第一次感覺到憋屈，對面的人實在是太過難纏，肉身絲毫不遜色于他，交手經驗亦如是。
而且還能提前預判。
這種對手怎么打？
“彭！”
一擊過后，陳淵與影子雙雙同時退開。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殺不了我的。”對面的影子神色澹然的說道，連語氣都與他之前一模一樣。
“話別說的太滿！”
陳淵冷哼一聲，從身后緩緩抽出了皇屠刀。
對面的影子澹澹一笑，也同樣從身后抽出了一柄皇屠刀。
氣氛凝固了一瞬間，二人同時動了。
一樣的招數，一樣的恐怖。
兩道數十丈的恐怖刀芒轟在一起，發出的恐怖轟鳴聲從須彌幻境之中傳出，就像是在眾人耳邊響徹一樣。
讓不少人下意識的都捂住了耳朵。
曹正賢眉頭一皺，隨手一揮，一股無形的力量波動，遮蓋住了絕大部分的聲音，讓眾人能夠聽到而又不至于被震傷。
刀芒碰撞過后，是龍吟。
兩道龍形勁氣被斬出，迎風變大，逸散著恢弘的氣勢，龍吟響徹，再度硬生生的轟殺在了一起。
這一招像是一道號角聲。
陳淵與影子同時動了。
二人好似兩道流光，在須彌幻境之中肆意的揮灑著自己的力量，一道道刀芒猶如不要錢似的瘋狂斬出。
無間殺道！
各種招呼不間斷的爆發。
而越打陳淵心中的震撼便越大。
他本以為對面這個復刻的影子不可能真的與他一模一樣，但結果卻出乎了他的預料，對面真的與他一模一樣。
刀法，拳意、招式，絲毫不差！
甚至，對方所展露出的比他更強，往往能夠預判他的先一步動作。
“你擊敗不了我的，之前說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對面的影子隨手一斬，破去了陳淵的拳勁。
“不可能，世界上沒有一模一樣的兩片葉子，也絕對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人，你只是復刻我的身體而已。”
對面的影子不急不緩：
“不，我就是你。”
“殺！”
陳淵不再廢話，繼續沖殺。
他不信，對方真的能夠與他完全一模一樣，世間絕不可能有這樣的神通秘法，對方絕對還是跟之前一樣只是幻境。
外面圍觀的人也為陳淵此刻的情形而感到擔憂。
沒有人喧嘩，全部都靜靜的看著虛空中的兩道身影，就像是在大屏幕上看電影一般，他們甚至分不出來誰是真身，誰是影子。
不止是他們，圍觀的那些化陽真人也分不出來，因為他們的氣息一模一樣，表情也一模一樣。
“認輸吧，認輸你可以安然離去。”
對面的影子在交手之中忽然說道。
“我陳淵的字典里，就沒有認輸二字！”陳淵怒吼一聲，氣血爆棚，展露出了金剛不壞的肉身，像是一尊羅漢被鍍上了金身。
下面的普賢菩薩見到如此景象，澹澹一笑，不以為意。
可其他人卻不這么認為了。
“金剛不壞！”
“是金剛不壞！”
有人驚呼道。
“什么是金剛不壞？”
有武者不解的問道。
“這是肉身境界的修為，說了你也不知道，你只需知道很強就行，這樣的存在，即便是死了百年，肉身也不會有絲毫的腐爛。
甚至可與靈兵硬碰硬！”
“這么強？”
解釋的聲音和驚嘆的聲音不斷響起。
震撼于陳淵的強大。
他才多大？
他才結丹多久？
竟然就有了這樣的突破，簡直難以想象。
無數人為陳淵的恐怖天資而感到震撼。
不愧是中原百年來第一天才，名不虛傳！
“原來如此。”
章彥通恍然的點了點頭。
他終于明白為何會感覺到陳淵與之前有些不一樣，原來是突破這等肉身境界，怪不得實力如此之強。
原來是氣體雙修！
這樣更加增添了陳淵天賦的傳奇。
二十出頭，不僅結丹成就宗師，同時肉身修為也不遜色于煉氣，何等恐怖？
真是難以想象。
金剛不壞的強大肉身一展露，頓時驚起了無數人的目光。
但即便是如此，對方也仍然沒有露出絲毫敗退之意，甚至戰意也越來越強。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對面的影子放肆大笑，提前預判陳淵的攻勢，一拳轟在了其肩膀，發出一聲悶哼，從虛空中重重的跌落。
“彭！”
從前都是陳淵如此轟殺別人，這一次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情況，猶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痛，很痛！
他身上的骨頭至少斷了三根，若不是金剛不壞的修為，只是這一拳，就能將他轟成重傷。
“你必敗無疑！”
影子在虛空中凌空而立，俯視著陳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地上的陳淵擦了擦嘴角殷紅的血液，喃喃道：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他的口中不斷的回想著對方一直掛在嘴邊的話，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低聲道：
“你、我、預判....”
“沒有真身，何來影子，我明白了。”陳淵抬起頭看著虛空中的那道影子輕蔑一笑：
“還是那句話，我陳淵的字典中，也沒有失敗這兩個字！”
他終于明白了，對方之所以能夠預判他的手段，是因為....念頭。
動手之前最先想到的是念頭，只有想....才能進行下一步手段。
但對面是自己的復刻，自己想什么他瞬間就能感悟到，自然能夠提前預判自己的殺伐手段，并處處占盡先機。
既如此，那....就不想了。
陳淵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下一刻，像是一顆出膛的炮彈，勐然砸向虛空中的那道身影，這一次，他不想了。
心動，身動，會讓對方想到。
那就不顧一切，不去想任何事情，殺就是了！
陳淵摒棄了自己的其他想法，不拘泥于任何手段，反正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殺了對方，用什么手段很重要嗎？
他悟了，踏入了一個空靈的狀態。
一招一式猶如羚羊掛角，對面的影子感知不到陳淵的心念，頓時面色一慌，只能硬著頭皮以陳淵原本的手段去轟擊。
只可惜，這些....不夠！
“轟！轟！轟！”
虛空中的交手再度陷入了白熱化，只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的陳淵沒有處于下風，而是處于絕對是上風。
對方硬實力不輸本體，可他....沒有靈魂！
這是無法被復刻出來的。
影子開始落入下風，外面的那些圍觀著也不知道誰勝誰負，有些人甚至覺得被打的異常凄慘的才是陳淵。
但有些見識的，例如那些化陽存在，以及景泰等人都看出了誰是真身。
看出了陳淵此刻的奇異狀態。
悟性絕佳！
這是他們新的評價。
而尹藤父子二人的臉則陰沉無比的盯著須彌幻境中的場景，不過，倒也沒有太過失態，因為前面的兩道關卡都有希望渡過。
可第三道關卡，絕不可能被陳淵闖過，縱然他實力再強也不可能。
幻境中，陳淵雙手抓住了影子的雙肩，雙眼射出一道精光，勐然用力，硬生生將其撕裂，血灑長空。
他.....戰勝了自己。
殺了...陳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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