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于榻上盤膝團座,神識觀想法力激蕩。
觀感之中一片漆黑,一道巨大石門浮現。石門后另有乾坤世界,只等將其推開便可一見。
蘇青是從真仙境被打下來,重回天仙境無再需經歷天劫。
地仙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天仙始開洞天跳出三界。
每一位天仙,都有自己的洞天世界。
推衍天下萬物之生滅,洞觀三界眾生之變化。看似是虛假的世界,規則與真實世界無二。更能由此推衍道法,從而點化真正的生靈。
境界只差一層,卻是天壤之別。期間最大區別,是法則的理解和掌握。不過對于曾經為真仙境的蘇青,這恰恰是最不需要在意的部分。
在地圣乾洲留七大奇景,在北域青洲化茅山道場,全是仰仗于洞天世界的理解。如果蘇青是尋常地仙,絕無可能做到這些。
“無需經歷天劫感悟大道,但打破屏障不會太容易。”蘇青一如既往的保持謙卑,“五天,差不多。”
蘇青閉關的同時,蓬萊島亦有所感。
天空上沒有多出半片云彩,光線卻突然變得黯淡起來。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讓所有生靈都感覺一陣憋悶。
花花草草彎下了腰,就像被什么東西壓住。山頂的仙杏靈根挺拔依舊,卻也發出吱吖吖的古怪聲響。甚至潺潺的流水,似乎都趨于靜止。
青鳥與仙鶴集體歸巢,泥孩與小蛇蜷縮于樹下。剛剛出殼的驕傲小鸞鳥,蹲到丹鼎下面瞇起了眼睛。
蓬萊之外的大海一片平靜,風暴似的防護法陣消失。但是島嶼散發著一陣莫名的壓力,讓海面不斷的下沉。方圓百里的海面,成斷崖似的沉了下去。
若是有船只到邊緣,會發現看不到海底。不見底的黑暗深淵,瞅一眼似乎都要被吞沒。
天空同樣發生了變化,藍天似是被什么撥開,那是比海淵還要深邃的黑暗。飛鳥完全不敢靠近,流云遠遠的避開。
這些年來人們對蓬萊的探索從未停止,這種異象自然被許多人發現。
只是人們同樣習慣了蓬萊的玄奇,所以沒有因此引起什么騷動。最多當成蓬萊之主又在施法,求取仙緣的難度再一次增加。
異象在人間持續五年,蓬萊過去了五日。
頂峰別院之內,傳出來一聲脆響。
像是什么東西被打破,又像一扇舊門被退開。在咔啦的聲響當中,沉悶五天的蓬萊熱鬧起來。
彎腰的花花草草集體挺直了腰身,似不堪重負的杏樹搖曳枝葉。泉水嘩嘩的流動,再一次奔騰起來。一陣陣清風在島上吹過,所有生靈都煥發了生機。
青鳥和仙鶴少了重壓,本欲引頸高鳴。可是下一刻的景象,便讓它們不由得噤聲。
綻放的野花凋謝又盛開,青綠的小草枯萎又生長。流水一瞬間覆上一層薄冰,下一瞬間又很快化開……
除了山頂的兩棵仙杏,蓬萊不斷經歷著四季。
蓬萊之外的異象也消失了。
天空重新變得湛藍,深陷的大海緩緩抹平。所有的一切,又都恢復了原狀。
除了蓬萊。
蓬萊島徹底消失在了大海上,懷有壯志遠來的求仙者們目露駭然。
此前雖然有風暴和海浪,但蓬萊一直都隱現在其中。即便不能真正抵達,也可以抱著朝圣的心態遠觀。
可是現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人們驅船前行,前方空空如也。除了幾十年的傳說和記憶,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證明其存在。
舉形昇虛,謂之天仙。地仙可在人間駐足,天仙又怎可為凡人遠觀。
蓬萊島并未消失,只是凡人難再看見。
不過相對于蘇青而言,能看到的東西就更多了。
因為原本的境界就超過天仙,恢復一層境界并沒有帶來太多。法則道理無需去體會感悟,主要差別在于神識法力。
現在蘇青的感知更加敏銳,已經可以望見九洲的結界。
雖然依然會蒙蔽感知,但能看到障礙的模樣。
九洲大地八方四象,每一處洲域都有結界。
那些結界不但阻絕蘇青這樣的仙人,甚至還有迷惑凡人的幻境。不知情的海船即便到了結界邊,也會稀里糊涂的回頭。只有大機緣大毅力者,才有可能跨過那道邊界。
此前在陰間曾經看到過,蘇青倒也沒有多意外。不過天界的結界,卻著實有些在意。
三界自有分隔,不可輕易逾越。相對于陰間的壁壘,仙人登天要容易很多。
此前因為神道的關系,蘇青曾經嘗試尋找過天庭。但是沒有任何發現,甚至連天界入口都沒找到。
現在知道原因了。
就連天界,竟然都有額外結界,從而屏蔽了他的感知。
“有陰陽卻無序,有天界卻隔絕。這個世界,當真是古怪至極。”
蘇青收回感知。
天界上是否有仙,結界后是否有天庭。這個世界到底隱藏著什么,蘇青自然有一份好奇。
只是現在卻不是探索的時候。
人間九洲都還沒整明白,何必心急想著上天。最起碼,恢復真仙境時的全盛狀態,才能去考慮這件事。
“洞天世界已經打開,正可演化鎮以四象,嘗試煉制法寶。”蘇青視線放向蓬萊之外,大海中的某座小島。
“以島為胚,應可一試。”
煉制法寶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材料,但北域青洲和地圣乾洲都不會有合適的。只能花費些功夫,從俗事之物上著手。
蘇青看到的小島是一座荒島,在海上歷經風雨洗滌,多多少少算是個靈氣匯聚之所。
借助洞天演化春秋,再引出四象之力,或可煉制個能湊合的東西。
蘇青踏云飛起,直奔小島而去。
差不多在同一時間,北域青洲的海岸。
關正和竇千里這兩位江湖老前輩,正在給兩個人的徒弟送行。
兩人都是滿頭白發,望著一艘遠去的船舶,目光中盡是不舍和擔憂。
“一轉眼就是十八年了,過得真快啊。說實話,真有些舍不得這個混球。”竇千里望著船,語氣頗為傷感,更有些擔心。
“真放他去了啊,能行嗎?他功夫學的雜,一直不能融匯貫通。現在看著厲害,可往長遠了看,只怕是禍大于福。”
“不行也得行,誰讓你輸了呢。”關正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你元神二轉也很多年了,連個新晉二轉的后生都敵不過。”
“還敢說我?你還不如我呢。”竇千里瞪眼,“你都三轉多少年了,不也是沒贏他?號稱什么青洲武道第一人,我呸。”
“那是他太過奸猾,定下百招之約。只需再多兩三招,我便可以勝他。”關正似有些感慨,“他的武道天賦曠古爍今,百招之內難分上下。若是想短時間內決勝,只怕要四轉才有可能。”
“天賦厲害倒罷了,心眼子也那么多。”竇千里恨恨抱怨了句,轉頭看向關正。
“不過,話說回來。老關啊,你的天賦也不差,應該已經能嘗試突破四轉了吧。當年我出海之前,你可是說過二十年內四轉的話。算算時間,早該到日子了。”
“隨口說說你也信?”關正不理。
“分什么人說,你沒說過虛的。”竇千里滿臉的懷疑,“百招之內你真贏不了,該不會是故意放他去的吧?”
關正沉默了一會,突然道:“前不久有關蓬萊消失的消息,你應該聽說了吧。”
“聽說又怎樣,和我沒關系。”竇千里臉青了一下。
關正又道,“我那師弟張猛,離開茅山之后創了天雷宗。據說習得了近乎天雷的仙法,現在名聲很是響亮。”
“無緣卻強修仙術,早晚遭雷劈。”竇千里的臉更黑。
“無論你還是我,都已經與仙道無緣。醉心武道是一份信念,卻也是無奈之選。”關正嘆道。
“你也說了,金鱗那孩子功夫學的很雜,時間長了必有隱患。但是你我,已經幫不了他。除了自己摸索,就只有蓬萊了。這個時候出海,說不定能碰碰運氣。”
“呵,運氣……”竇千里一臉蛋疼,“運氣有什么用,關鍵得抓住。這個小子雖然心眼多,但是太過認死理。即便真碰上,只怕也……”
“是啊,仙緣……”關正亦有感觸,“何其難。”
在兩位師父的唏噓中,徐金鱗行船數日,見到一座小島。
蓬萊有仙,二老尋而無果。若干年后,又聞仙蹤,子出海。二老言,仙緣難,氣運爾,必無果。子行舟數日,遇仙。
《九洲志·蓬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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