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幡豹尾(三合一,萬字大章)
黃幡豹尾(三合一,萬字大章)
日曜明輝:
“有意思,竟然是你小子。”
堂內又有一人走出。
看到那人,扶額發問:“白前輩也在?”
“切——那家伙才沒來呢!”
王丹嬉笑道:“我是自己跑出來的。”
水賊王丹,盜天盟七賊首之五。
雖然他還是金丹修為,但以他的水法與盜術,在西海之上可謂來去自如。縱然面對三位宗師,也有把握自保。
“過來,過來,你是裘二哥的傳人,也算是咱們自己人。”
自己人?
看到乾坤樓主警惕的目光,連忙擺手避嫌:“前輩別胡說。裘前輩只是指點過我一些道法,我跟盜天盟沒關系。”
隨后,他正色告誡王丹:“您在白前輩座下修行多年,切不可再行昔日之事。不然,白前輩亦難保你。”
“安心安心,老子有分寸。我此來……嘿嘿……”
看著乾坤樓主三人,王丹笑了:“反正我的目標,比這三位名正言順。”
“名正言順?你不會真把自己當做那群盜仙的傳人,來這里繼承白圣秘庫吧?”乾坤樓主不屑道,“你們這些賊匪的傳承,不過恰好得到那些盜仙的道法衣缽。可白圣秘庫里面的東西,你們哪有什么宣告權?”
“我沒有,難道你們就有了?姓吳的,你那乾坤樓怎么發家的,難道比我們盜天盟干凈?還有你,你散修出身,闖出五雷神君這個名頭之前,干的那些事,要不要翻出來論論?至于某個奪自己徒兒身體的人,更沒資格指責我這個水賊。老子再不濟,也干不出殺徒弟的事——甭說什么徒弟心性差,教不好徒弟,本就是你蠢。”
“你——”
王丹一口氣惹怒三位宗師,氣得三人直接出手。
雖不樂得出手,但架不住王丹是裘玉義弟,白河子道場的人,算是和五俠關系親近之人。他連忙上前打圓場:
“諸位,我聽聞今天死人了?人死事大,不如我們先討論正事。王丹前輩的口舌利害,回頭我們再給他教訓。”
“不錯。此處既然有人死了,那可否讓老夫先進行查案?”
殷彥青帶來的人中,有一位老者站出來。他身形逐漸變幻,并帶上一個猿猴面具。
當面具上身的那一刻,他的氣息從眾人視野中消失。
灰衣猿面。
三位宗師同時一驚:“怎么是你?”
西俠無名?
玄劍真人察覺那片空間的詭異,同樣慎重不已。
無名身上有秘寶,可以吞噬神識。
在沒有神識的情況下,玄劍真人就是一個瞎子,西俠無名就是最克制玄劍真人的修士。
沒有之一。
“諸位若信得過,可否先讓我看一看尸體?”
西俠出面,三位宗師面面相覷,默默退后幾步,讓出大堂。
大堂上,躺著一個渾身水腫的男子。
西俠走過去,低頭看了兩眼,問道:“此人是……”
“是我的人。”
坐在椅子上的文弱書生慢悠悠開口。
玄劍真人看其座位,不覺詫異。
方才三位宗師俱在,他竟坐在山莊大堂的主座上?
三位宗師沒有打起來,莫不是在顧忌他?
在書生身上,玄劍真人亦感覺到一股詭異的危機。
看到書生,眼睛頓時一亮。
歐陽子銘也對伏笑了笑,然后繼續指著地上的人說:“今早,我請來幾位前輩一起吃茶,商討接下來事宜,也讓幾個下屬一并入座。然而,他只喝了一杯水,就突然捂著脖子倒地。經查證……”
“嗆死的。”與西俠異口同聲。
二人對視一眼,繼續打量尸體。
“沒錯,就是嗆死的。一個筑基五層的修士,因為一杯熱茶被嗆死了。死后,還渾身水腫,宛如溺斃一般。”
歐陽子銘環視場上三位宗師。
“所以在諸位來之前,我們正在探究推演,到底是哪位宗師下手?”
五雷神君:“不是我。”
天陰童子:“與我何干?對了,小子,你試試,看看能招魂不。我試了,弄不來魂魄。可這些人不相信,愣說是我故意隱瞞。”
這話,是對伏說的。
當即出手,嘗試召聚魂魄。
乾坤樓主:“更不是我了,我閑著無聊,殺筑基修士作甚?無名,你既然來了,定要幫老夫洗刷名聲。不然,老夫回頭定要去煦之、鳳來那邊告狀。”
三個宗師皆說和自己無關,且大家都是仙家宗師,頗有風度。一時間,歐陽子銘、張香楹也無法分辨。他倆心里也不認為是這三位宗師所為。但手下人在側,他們必須給手下一個交代。只能通過威逼的方式,讓三位宗師自證清白。
手捏北斗印,嘗試一番后果斷散去星力。
“魂魄被收走了——但我確信,這次絕對不是自殺。”
五雷神君低聲笑了,顯然想到天罡島上的事。
“小子,西俠名聲雖然大,但我信不過。你小子來查吧,看看這人到底是被誰殺的?”
他聽徒弟說過天罡島經歷,他的妹妹伏桐君能在三日內破案,而這小子更只用盞茶功夫,就能把傅家主之死的前因后果推算明白。
如此聰慧,想來這件事瞞不過他。
見王丹、天陰童子等故人在側,自然不能作壁上觀。他正要答應時,眾人聽到山莊外面的慘叫聲。
殷彥青不做猶豫,連忙沖出去。
歐陽子銘臉色一變,也反應過來,急忙對張香楹道:“香楹姐,快去!是劉二叔!”
“什么?”
張香楹施風遁趕出山莊。
天陰童子笑了:“遁法的神通?御風?小子,眼熟嗎?”
點頭,這不就是自家的地煞神通嗎?
“自你傳播地煞小神通后,東萊修真界多了一批掌握神通法的修士。”五雷神君神情莫名,往歐陽子銘那邊看了一眼。
神通能心念瞬發,哪怕金丹、元嬰之輩也不敢大意。三十年前,大家對神通之法的防備,只會防備金丹以上的修士。可如今,碰到一個筑基修士都不能大意。
拉低神通術的下限,誰知道一個筑基修士的底牌神通是什么?
萬一是攝魄、定身那些瞬發的神通,他們這樣的宗師不慎中招,也是一場麻煩事。
天陰童子也是一嘆:“是啊,會神通的人多了。我們這樣的存在也不自在了。”
歐陽子銘質問他們三個宗師,他們不是沒想過給他一個教訓。
但歐陽子銘身上好像有著“東西”,讓三人心驚肉跳。如果真打起來,他們有可能會死。
于是,三位宗師疑神疑鬼,更在彼此僵持之下等來伏一行。
“筑基修士有神通,諸位前輩難道沒有嗎?您老的追魂、攝魄怕是已經修成,已經開始參悟自己獨有的大神通吧——快,我們也去看看。”
伸手一指,用地煞神通卷起在場眾人,直接挪移到山莊門口。
在兩座石獅不遠,一個大漢正在火堆里打滾。
熊熊烈火在他身上燃燒,殷彥青和張香楹在旁邊施展好幾種滅火咒,卻無法將火勢破滅。
“子銘、,你們來得正好,快來幫忙滅火!”
聽到殷彥青急呼,兩人趕緊施法。
同時,瞥見旁邊的五雷神君、天陰童子、乾坤樓主也在作法。
到底都是仙家宗師,一個個胸襟寬闊。雖然歐陽子銘跟他們作難,但些許口角爭執,還不足以讓他們眼睜睜看著一個無冤無仇的修士后輩死在自己眼前。
還有西俠,和王丹聯手招來西海之水,意圖借海水滅火。
然而——
眾人合力作法,且伏能明確感知到,眾人施展的道術沒有任何問題,也沒有引來彼此間的道咒沖突。
可就是沒辦法滅火。
最后,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位大漢被烈焰焚死。
死前,劉二叔仿佛明白了什么,用最后一點力氣對殷彥青道:“殷……少……快走,是七政……政詛……”
沒等他說完,便在一聲轟鳴中被火焰吞噬,尸骨無存。
等他死后,詭異的火焰憑空消失。
看著地上的灰燼,殷彥青帶來的部下里,有不少人開始哭。
殷彥青趕緊招呼人收拾骨灰,歐陽子銘則請幾位宗師、前輩重新回到大堂。
“,你怎么看?”
路上,西俠和伏并肩而行。
“不是在場任何一位所為。”
西俠緩緩點頭:“但是跟堂上那個嗆死的人,是一種死法。”
默默看向大堂上的死者。
因果咒殺!
并非在場某人施展道術,而是這片地界存在的某種奇異力量作祟。
劉二叔的遺言沒有說完,但幾位宗師都不蠢,已隱約猜到幾分。
天陰童子問歐陽子銘:“這座山莊到底是什么來歷?”
“前輩不知道這里有什么,就跟乾坤樓主一起來了么?”
“我倆在挑選下一次八大樓聚會的聚點。有人跟我們提及,豹尾島可能是一個不錯的位置,我們就過來考察了。”
聞言,有些無語。
你們這些前輩是真有閑情逸致啊。
不過也是,乾坤樓主和五陰樓主俱是劫滿過來,重證元嬰之輩。他們還有四五百年的時間可以籌備渡劫。
目前出來散散心,逍遙一番,也符合張弛有度的道理。
歐陽子銘:“七政山莊早年歸一個修真家族所有。家主有八個兒女——”
“八個,不是九個嗎?”伏突然插口。
“是八個。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但大概率是‘二兇合一’的那種。在家主死后,八個兒女爭斗家產,其中一人死亡,剩下七個兒女共同分享父親遺留的財產。但好景不長,七個兒女在七個夜晚接連死亡。他們的后人逃出山莊,懷疑是第八人的兇靈作祟。久而久之,七夜山莊的詛咒在西海流傳。”
往這里居住的人,無法活滿七天七夜。
“直到二百年前,伏伯父來此將詛咒封印——可能是前幾天,幾位前輩大打出手,將鎮物破壞了吧?”
乾坤樓主翻白眼:“我們看起來很蠢嗎?伏家小子,你來說,如果僅破壞門口那倆石獅子,會影響整個山莊的風水鎮祟局嗎?”
搖頭:“不會。諸位前輩都是得道的宗師,縱然彼此大打出手,也應該會有分寸。”
又不都是玄劍真人這樣的偏科怪胎。這幾位前輩,哪個不懂風水、封印術?
天陰童子笑道:“不錯。前幾日我三人雖進行切磋,但彼此可知分寸,哪曾打壞這里的風水?”
他隨意招來陰鬼,往山莊各處探索。
只是很快,他神情微變,又召喚更多鬼怪往山莊各地搜查。
“這里的密室共有九座?”
“是……是……”歐陽子銘反應過來,“密室里面有伯父遺留的封印鎮物,難道出問題了?”
“老夫的陰鬼傳來消息,有三座密室里供奉的東西被燒掉了。”
他指明位置,一行人迅速趕過去勘察。
密室位于山莊幾個別院的地窖,陰冷、幽暗。眾人進來時,便感覺到一陣兇戾怨氣。
乾坤樓主詫異道:“那個一家人自相殘殺的傳聞,難道是真的?”
三處密室內,被毀去的東西恰好是三個骨灰壇。
歐陽子銘又帶眾人往接下來的六個密室。前四個密室亦是供奉骨灰的神龕,而最后兩個密室則鋪滿鎮靈符、天宿符。
“北辰洛星陣?”
喃喃自語。
的確是老爹的手筆。對應北斗九星,前面的北斗七星安置骨灰,后面的兩個隱星作為輔弼之用。
“密室里的鎮物損毀,跟我們無關。神君?”
“我雖然帶了兩個童子,但他倆膽小怕鬼,見這個玩鬼的來,根本沒有離開屋子。”
五雷神君將兩個童兒叫過來,那倆童兒小心避開五陰樓主,低聲言語自己這幾日的經歷。
他們的確沒有來過密室。而這種陰冷幽暗之地,他們也不敢來啊。
“那么……”
三位宗師看向王丹。
王丹當即叫屈:“你們不蠢,難道我像蠢物嗎?”
將歐陽子銘叫到身邊,低聲問:“聽說,上個月這里有兩批人打斗?不是乾坤樓這些勢力?”
“那兩批人,我們并沒有看到,”歐陽子銘解釋說,“是香楹姐和我考察出來的。我們來時,這里已經是一片狼藉。我們設法修復陣法、鎮物——幾個密室,我一一勘測,確定沒有問題。而且我們居住一個月,也沒有出現意外。”
直到這幾位宗師到訪,就開始死人了。
“你沒找過那兩批人的蹤跡?”
“有必要嗎?”
低下頭。
沒錯,既然他們破壞鎮物,且人沒了。大概率是死了吧?
“他們沒有留下任何一點物品?”
歐陽子銘看向插嘴的天陰童子。低頭對童子道:“沒有。除戰斗痕跡外,沒有任何物品遺留。所以,我們無法探明其底細。我們甚至懷疑,三位前輩就是那倆勢力的幕后靠山。”
三位宗師紛紛嗤笑起來。
“我們這樣的身份,帶人來探險尋寶都是累贅,肯定都是自己行動了。再者,這里有什么東西值得我們興師動眾?”
來之前,兩位樓主真不清楚此處隱秘。真就是為了尋下一次聚會的會場,過來踩點的。
來之后,看到五雷神君到場,也看到王丹跟過來,更看到逐古人大批大批往這邊來。這才察覺此處可能有秘寶、仙府,這才打算爭一爭。
然而還沒討論出章程,人就死了兩個。
兩位樓主至今還有些不明所以,完全是一副局外人的模樣。
“神君此來,是為什么?”
五雷神君看到歐陽子銘暗中施展的撼心雷咒,冷哼一聲,不作回應。
“你小子就別測了,沒看出來嗎?這人心虛的很!”王丹笑嘻嘻道,“這人還沒老子這個當賊的實在。老子明確告訴你們,此來就是為了尋找盜仙前輩可能遺留的寶藏線索。你們要爭,大家就各憑本事。你們拿走也無妨,回頭我們幾個再偷回來!”
在三位宗師怒視后,西俠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這番豪言壯志,回頭老夫幫你轉告白道兄。”
瞬間,得意洋洋的王丹泄氣。
“你這家伙,就不能讓我嘴上過過癮?三個宗師在場,除非大哥、二哥趕來,否則我怎么能從他們手中搶東西——哎,要是老白在,亦或者伏鳳來那廝在,我們還能爭一爭。”
如今五大賊首拜入白河子道場。王丹如果拉出白俠和東俠的名頭,倒也不是不能爭一爭。
只是那兩位未必肯下場啊。
瞧著諸位宗師、金丹大前輩輕松淡然的模樣,歐陽子銘忽然對伏道。
“關于伯父在這處山莊的經過,他沒有寫入手札筆記嗎?”
“家里的筆記缺了一些,應該在你們這里吧?”
不就是靠著老爹的筆記,你們才來豹尾島的嗎?
“這么說,你并不知道這個山莊的后續?”
“除卻八家人內斗外,后面還有什么?”
“七夜傳說傳開后,有修士不信邪,來此對抗詛咒,卻紛紛橫死,其中便有一位元嬰宗師。”
宗師?
元嬰?
三位宗師豎起耳朵。
他們眼下輕松自如,自然是仗著修為高深,境界高遠。縱然扛不住詛咒,我們還不能逃嗎?
怕什么!
“那個宗師來此暫居,妄圖破解詛咒。但第八天時,他的道童見他遲遲不出山莊,進來找人時。看到他正吊死在一顆老槐樹——對,就是院落里這顆。”
歐陽子銘指著庭院間的一株枯黃大樹。
眨巴眼:“這個故事,我好像聽父親提及過。他教育我,不要仗著實力胡作非為,講過元嬰宗師也難以抗衡未知詛咒。難道原型就在這里?”
假的,老爹才沒講過。
但伏清楚,如果不震懾一下幾位宗師。回頭他們折騰起來,他們這些小身板可遭不住。
必須讓他們都老實、乖巧起來。
不過也幸好,我們這邊有一個玄劍真人,還能震懾下。
“針對元嬰宗師的詛咒?你在開玩笑?豹尾島的靈脈只有下等一品。這種靈脈層次運行的詛咒,怎么可能咒殺一位宗師?”
“或許那個詛咒已成人形,化為祟靈了?宗師級別的存在無法咒殺,但強殺后吊起來,也能做出自殺的假象。
“這么想。上個月那兩批人打碎封印,然后被祟靈殺害。我們雖然重新施加封印,但祟靈已通過血食躲在暗處恢復力量,并不在封印之中。今日,他恢復實力,重新跑出來跟我們為難,打算將我們逐一擊破。你說,如果吃了三個,不,四個元嬰宗師。”
笑著接口:“東萊要迎來一位祟靈得道的劫魔呢。”
歐陽子銘與伏一唱一和,三位宗師心中那點子傲慢隨之打消,紛紛警醒起來。
“你倆小兒就會空口說胡話,嚇唬他們作甚?”王丹,“你爹當年來此施加封印。如果真是元嬰級別的祟靈,他如何能封印了?我記得,他似乎還沒結丹吧?”
然而——
乾坤樓主和五雷神君表情都怪異起來。
那小子修為是不高,但有劍鞘護身,天然規避萬邪。又擅長陣法之道,如果借群星之力加持,鎮壓一個祟靈并不難。
可那小子不難,不代表我們現在不麻煩。
他二人對視,又轉向五陰樓主。
“你修煉天鬼道,對付祟靈如何?”
“不知對方跟腳,很難尋找破解之策。他到底是詛咒所成,怨念所生,還是數百年的怪談念力幻化?不明白其本質,便無法尋得破解之法。兩個小子,你家長輩當年沒有提過?”
二小默默搖頭。
什么宗師被殺,他倆心有靈犀,說出來的胡話罷了。
不過,祟靈可能的確存在。
歐陽子銘看向伏,微微動了動下巴,仿佛在贊同他的想法。
祟靈可能存在,但可能實力沒有那么強,而是借助七夜山莊的地利優勢跟他們為難。
只要離開七夜山莊,祟靈不足為懼。
“你們快出來!”
山莊外面,忽然傳來殷彥青的呼喊,眾人想到剛才火焚之人,急忙再度趕往山莊門口。
只見山莊外面充斥大量迷霧,將整座山莊圍攏起來。
眾人不假思索,神識向迷霧掃去。
無邊無際,無法估量的迷蒙感,徹底遮蔽眾人的神識。
歐陽子銘:“青哥,用繩子。”
“已經試過了。”殷彥青臉色難看,指著地上斷掉的繩子。
“我們察覺神識被阻礙后,就用繩子綁著人,摸著地面往渡口走,但最前面的人消失了。”
迷霧茫茫,回蕩在山莊周圍,仿如一頭噬人的魔獸。
“根據測算,是三十丈。”
一百米?瞇眼觀察迷霧,他手指輕輕一抖,地上有兩塊石子飛起。
在空中輕輕一撞,變成兩只色彩斑斕的大公雞。
二公雞叼著繩索,再度進入迷霧。
等了一會兒,見繩索不再伸展,天陰童子抬頭問伏:“小子,如何了?”
閉目凝神,一言不發。
天陰童子見狀,也不敢催促。
再等了好一會兒,悶哼一聲,將繩子收回來。
“就是三十丈。三十丈外的迷霧有問題,你們看。”
繩索末端,仿佛被利刃斬斷,平面十分整齊。
“在公雞邁出三十丈后,突然從我的控制中消失。”
“劍罡壁壘?”
“乾坤挪移?”
“被魔獸吃了?”
眾人提出好幾種猜測,卻無法在迷霧中得以證實。
張香楹看著眾人,提出一個十分現實的問題。
“既然迷霧在周圍飄蕩,那么我們要住在哪?總不能在七夜山莊里面吧?”
一個可能存在的祟靈,外加一片仿佛要把他們留在豹尾島上的迷霧。
誰會傻到居住在七夜山莊里面,去體驗那所謂的七夜詛咒
不假思索,對旁邊幾位宗師道:“諸位搭把手,我們把這座山莊給燒了。”
“有道理。”
“這個法子好,如果真有祟靈在側,他的主場必然是這座山莊。燒了這里,看他如何使壞。”
三位宗師合力出手,王丹本來也想出手,卻被西俠攔住。
“你姑且看著。”
三位宗師圍著山莊的東西北三方,伏站在南方,四人合力催動神火烈焰。
持有玄火雀翎扇,催動昔年父親慣用的南明離火。在他想來,父親當年既然可以鎮壓七夜山莊,或許南明離火有所克制?
火焰在山莊內燃燒,眾人看著每一寸土地被烈焰吞噬,看到濃煙與迷霧爭鋒。
然而——
一個時辰后,宛如水墨畫卷倒轉。
被火海吞沒的山莊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完好無損。
反倒是四人合力催動的火焰,徹底消失不見。
似有所覺,望向其他三人:“我沒有收功。”
“老夫也沒有。”
火海不是他們自行散去,而是被某種力量挪走了。
乾坤樓主果斷道:“涉及空間之理。我確信,是某種力量將火海挪移到另一個空間去了。還有,七夜山莊和豹尾島目前的空間也很古怪。這里好像是一個天然構成的陣法領域!”
明白七夜山莊的古怪,眾人更不敢在里面居住。
張香楹張羅部下在山莊門口搭建帳篷,一行人準備在外面過夜。
則帶著保鏢“玄劍真人”,在山莊周圍溜達。
“剛才,你為何不讓我跟他們三人一起催動真火?”
“你?你身上有多少法力?”
嫌棄道:“老實裝出你修為還在的樣子,嚇唬一下得了。你眼下的法力,還沒我多呢。”
在伏眼中,玄劍真人完全是一個能動會跑的“秘寶”,具備使用次數。用完就廢了,需要重新充能。指望他在平日干活?算了吧。
指望不上。
“這里有些麻煩,你可千萬別離開我太遠。太遠了,我身上的替命術生效,你可就倒霉了。”
一邊說,一邊在山莊角落翻找東西。
“你在找什么?”
嫌棄伏的效率,玄劍真人忍不住開口。
“我在找七政山莊以前的資料。在早前,七政山莊是不是還有別的名字?比如龍頭、黃幡、蝕神頭之類的?”
“什么玩意?”
玄劍真人有些跟不上伏的思路。
“既然是豹尾島,我覺得有一座黃幡村啊、龍頭村啊、或者蝕神頭村之類的,比較貼切。”
“其他兩個我沒聽說,但黃幡這個地方,我認識。”
不遠處,灰衣猿面的人踱步而來。
“五百年前,西海某座水島上有個地方名叫黃幡村。后來因為一些事,被海嘯吞沒了。”
轉過身,拍拍手。
“您老知道?”
“我近些年在西海修行,對此處地志涉獵了一些。怎么,你要找黃幡村嗎?”
“七政即為七曜。我再尋豹尾、黃幡這類地方,不是情理之中?”
西俠緩緩搖頭:“我不明白你小子在說什么。但我知道,當年黃幡村被海嘯覆滅時,有一個遺民得以幸存。豹尾島上的七政山莊可能跟他有關。”
伏瑤軫悠悠醒來。
看到自己躺在一件破敗的茅屋,她連忙坐起來。
“你醒了?”
灶臺那邊的傅玄星聽到動靜,趕緊放下柴火沖過來。
“你可算醒了!”
“我昏睡多久?”
“也就一個多時辰。”
少年抱著竹簍從外面走進來,笑道:“咦?伏家姐姐醒了嗎?”
他將竹簍放在灶臺,對傅玄星招手:“我正巧釣來兩條魚,你給伏家姐姐補補身子。”
傅玄星應了一聲,又低聲對伏瑤軫道。
“我們從漩渦出來,被這位少年救到家里。這里就是黃幡村,你說是不是很巧?”
少年似乎沒聽到二人的低語。待傅玄星過來將竹簍拿去灶臺時,他拉過木凳子坐在伏瑤軫跟前,滿臉好奇:“伏家姐姐可以跟我說說你們的經歷嗎?我在村里這么久,從沒有人跟我講過外面的經歷。”
伏瑤軫看著黃臉少年,心中涌起一種異樣感。
“你說這里是黃幡村?”
“對,這就是黃幡村。你看。”
少年指著窗外,在村落中央掛著一面高大的黃色神幡。
神幡正面有七政星圖案,背面則是蟠龍島的印記。
伏瑤軫通瞳孔收縮,拉著少年低聲喝問:“現在是什么時間?”
“現在?是火曜日啊?”
火曜日?
伏瑤軫推算時間,心中涌起荒謬感。
按照他們的歷法和七政兌換,他們應該在日曜日,為什么是火曜?
伏瑤軫閉目凝神,似乎在觀測什么。
但她只能窺見一片詭異迷霧,卻看不到這座島的全貌。
“這個島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出伏瑤軫的困惑,眨巴眼睛:“這里是計都島。伏家姐姐,你為什么也問這個問題?前兩天,有個溺水的大叔在臨死前,也拉著我問這里是哪?他還說什么計都羅睺永不相見之類的話。羅睺是什么?跟我們黃幡村有關嗎?”
“死了?你們村里死人了?”
“不是黃幡村的人,最近也不知為何,來了好幾批人到村子里。村長很高興,但大家都不怎么歡喜。前天有個外來的大叔溺死不久,又有一個人被另一個人活活燒死。那個殺人的老先生,自稱……對,自稱什么五毒教主。”
五毒教主?
那不是被妹妹貶去西海尋找某種傳說蠱蟲了嗎?
等等,他在黃幡島上?
“除了他之外,其他來島上的人都有誰?”
“還有一位姓裘的老先生。他帶來幾十個人,目前在島另一邊的山上探查。還有……還有一個自稱天女教的團體。教主好像姓敖?”
“敖德正?”
“對,對,就是這個名字。”
伏瑤軫抿著唇,看了一眼在灶臺邊上忙碌做飯的傅玄星,心頭無比沉重。
都是麻煩啊。
不僅黃幡村本身有問題,還有一個更為麻煩的天女教。還有五毒教主,若得知我們的身份,恐怕也會刁難我二人,以報復伏桐君奪取五毒教之仇。
不過還好,既然另一人姓裘,我們可能還有一份助力。
日曜之夜。
伏、天陰童子等人湊在殷彥青等人搭建的帳篷營地。
不是他們不能各自施法在外面建立據點,而是此時七政山莊的七夜詛咒生效,大家還是躲在一起更安全。而且殷彥青這邊管水管飯,還有專人巡邏,總比自己在外頭提心吊膽要強。
只是三位宗師關系不好,坐在自己帳篷邊上,都能聽到不遠處的罵架。
五雷神君一張嘴難敵兩位樓主發難。加上王丹時不時煽風點火,差點氣得他用五雷法轟炸。
“怎么,你還想跟我打啊?有那份能耐,有本事去把外頭的迷霧給炸了啊?”
“你——”
五雷神君黃昏時,就偷偷去試了過。他的五雷法也無法從迷霧穿出去。
“行了,都少說幾句。我們還是合計下,下一步怎么做吧。這些小輩可都看著,你們都拿出點前輩風范來。”西俠很無奈,什么時候輪到自己在這里主持大局了?
以往在外用這個身份行俠,跟人交際的活都是推給伏丹維的。
看著王丹一副不滿的模樣,西俠心中又是一嘆。
換成本來面目,我早一巴掌扇過去了。
“這群逐古人自有章程,跟我們并非一路人。伏那小子拉著玄劍道友,又不知道在鼓搗什么,立場莫測。”
“他有什么立場,他自然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逐古人一脈跟他父親淵源深得很,而我們這邊又都是他的長輩。沒有親眼見過的,也能沾親帶故繞個圈子攀關系。”
五雷神君的弟子張大通和伏在天罡島上,有患難的情分。
乾坤樓主的乾坤樓在白玱水域,對伏有過不小的幫助。而乾坤樓主作為五俠背后的七祖之一,和五俠關系親近。這次轉世重修就是劉陽師一手操辦的。
天陰童子更別提了,伏的老熟人了,地煞神通都要仰賴人家。
西俠是祖父的友人,王丹是裘玉的義弟,白俠的“道場護法”。
這些人,伏能看著哪個人去送死?
天陰童子:“開誠布公的談一談。我倆對寶藏之類的,欲求很低。此行就是為了尋找一個集會的場所。”
“哼,你倆轉世重修,當然不著急了。”
五雷神君悻悻然說了一句。
“這么說,道友來此果有深意?”
“道友,此刻了,還是分享情報吧。我輩能走到今日,謹慎乃重中之重。”
“道友你下午嘗試過,五雷法打不穿迷霧。而我們的道法也無法破出迷霧。同時,我們也聯絡不上天玄道臺求救。此刻,唯有聯手才是出路。”
五雷神君望著二樓主,無奈道:“我這情報是西海流傳出來的。下午那個傳聞故事,你們也都聽聞了。當年七政山莊爭奪家產,大打出手。你們可知,那份家產是什么?”
“何物?”
“不死藥。”
“哪種不死藥?渡劫的?增壽的?復活的?”
“活命用的。第八人之所以能殺死七個兄弟姐妹,可能就是靠著這個東西復活了吧?”
五雷神君本來對這個傳聞將信將疑。
但看到眼前這一幕,才終于確信。
或許七政山莊的確藏有一副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不死藥。
“那玩意當年沒有用掉嗎?還有嗎?而且那個人不是化作邪靈作祟?你聽到的原話是什么?”
王丹一連串疑問,五雷神君根本懶得回。
直到西俠再度發問,他才道:“白浪國主告訴我的,就是那個爭家產的故事。我也請高人測算過,豹尾島藏有起死回生之秘,這里可以讓死人復活。”
五雷神君請的高人是劫仙。
劫仙以天道法占卜,絕然無錯。
二位樓主對視。
“用不死藥護身,先死一次后再活過來,躲過天雷劫數?倒是一個辦法——你放心,我們不跟你爭,我倆用不上呢。”
乾坤樓主歸來尚不足二百年,剛化嬰不久,攜故人五陰樓主來西海游玩。他的天雷劫還在四百年后,急什么?
天陰童子想法類似,他根本不急。
等他到時間了,積累也已足夠,何須借助一份不知藥性,不知兇吉的不死藥?
也就五雷神君的時間差不多,不得不拼一把了。
“那么你們兩位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王丹很直白道,“你們都知道了,我的目的就是白圣秘庫。”
西俠:“我在尋找突破用的道法。這里可能有線索。”
他要找的,是早已失傳的混元天書。跟著逐古人一脈,自然是因為對方擅長挖掘古跡了。
五人交底后,開始討論下一步行動。
首先,先從豹尾島出去。
只有確保后路,他們才能繼續自己的目的。
“叫過來,這小子機靈的很,可能會有一些想法。”
“說到他……”五雷神君遲疑了下,“你們可知道,百余年前他爹來過豹尾島?”
“你怎么知道?”
“豹尾島上有死者復活之秘。”
五雷神君又重復了一遍。
兩位樓主神情不解,王丹迷糊看著他:“你到底要說什么!”
猿猴面具后,男子徹底色變。
他跟伏家走得近,當然清楚弘文閣主的事跡。
百余年前,伏家小子最后一次來西海,是帶著傅玄星回蟠龍島的,間接丟了劍鞘以及鳳來的伏龍劍。
而在傅玄星誕生之前……
起死回生?
那段時間,伏家小子身邊的人,只有一個生死之交故去!
他來豹尾島,難不成是復活那個姓江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