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可不止傅春杰一個人看到了熱搜新聞的報導。
其他的數學學者們也看到了,他們都很關心數學方向的內容,有些人甚至在《數學新進展》剛發布新一期,就已經知道了王浩發表論文的消息。
NS方向近似值求解,不是什么特別大的研究,但放在四大頂級期刊上,立刻就不同凡響了。
傅春杰在NS方向近似值求解的研究,也是被國際認可并且應用廣泛的,還到國際數學家大會上做了報告,但他的研究也很難刊載到四大頂級期刊。
這是因為傅春杰的研究,也只比其他類似的研究強出一點點,但還遠沒有達到‘跨層次’的地步。
如果做一個打分的話,同方向其他好的研究可以打5分,傅春杰的研究也只能打個6分,而國際上也有很多同類型的研究,也許還有7分標準的,每一個打分分數都不高,就是因為沒有創新性,應用上覆蓋范圍也是有限的。
這個類型的研究能放在四大頂級數學期刊上,就說明肯定是有創新性,或是應用覆蓋范圍非常廣,不管是哪一點都是令人震撼的,做個打分肯定是10分起步。
傅春杰正消化著‘熱搜主角不是我’、‘肯定無法評上獎’的信息時,就有幾個首都大學的數學教授一起走進了酒店。
領頭的教授張晨平認出了劉裕群,馬上帶笑走過來打個招呼,還幫著其他幾個年輕學者做個介紹。
“這位是劉裕群院士,這位是蘇東大學的傅春杰教授。”
“傅教授這次有機會評上陳省身數學獎啊!”
“你們都認識一下。”
“劉院士、傅教授,你們坐、你們坐,我們先去辦入住了。”
“好好”
幾個人客氣了一下,就到前臺辦理入住了。
傅春杰站起來客氣了一下,臉上的假笑立刻收了回去,他實在是笑不出來了。
劉裕群看著搖了搖頭,安慰了句,“別想那個獎了,拿不到就拿不到了。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覺得一切都沒關系了。”
傅春杰暗自腹議一句,‘你都已經是院士了,當然這么說’,他還是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沒有任何辦法。
這時候,門口又走進兩個人,一老一少,老的看起來都有些面生。
年輕的……
“王浩!”傅春杰馬上認了出來。
王浩就是他最大的競爭對手,他注意過很多次王浩的照片,每一次都感慨對方真是年輕,現在看到自然認個清楚。
前臺首都大學一行人,也有提前注意到王浩的,一時間也沒有敢認,因為王浩太年輕了,即便在新聞里見到過,也沒有見過本人。
現在聽到傅春杰喊了一聲,幾個首都大學的人倒是先過去了,“王浩教授?”
“還真是你,王教授,我看過你的新聞太多了,一時間沒敢認。”
“恭喜你啊,在《數學新進展》上發表成果,那肯定是個很驚人的論文吧?”
“我訂購的《數學新進展》還沒有到,真是期待……”
有人也挨個介紹了一番,王浩和他們一一握手。
幾個人都是首都大學的年輕教授。
年輕教授想有名氣很不容易,但首都大學是不同凡響的,有兩個年輕教授的名字,連王浩都有聽說過,甚至讀過他們的論文。
這時候,最尷尬的反倒成為欒海平,他和王浩一起走進來,結果就看見一群人招呼王浩,他被晾到了一邊沒人理會。
他只能尷尬的來回踱步。
好在首都大學那邊的張晨平有眼色,他看了一眼欒海平,也沒有直接認出來,問向王浩道,“王教授,這位是……?”
王浩介紹道,“是欒海平教授,西海大學理學院的院長。”
“原來是欒教授,辛會幸會!久仰久仰!”
“我早就聽過欒教授的大名,只是從來沒有見過,怠慢了,真是不好意思。”
欒海平表情僵硬的和對方握手,再注意到其他幾個年輕教授,在另一邊說話根本都不理會自己,頓時感受到一種‘被無視’的落寞。
幸會?
久仰?
我信你個鬼!
遠處。
傅春杰并沒有主動過去認識,他拉不下面子過去再有,旁邊坐著劉裕群院士,禮節上也應該是對方過來。
王浩、欒海平根本沒注意這邊。
他們和首都大學幾個人寒暄幾句,就辦理了入住手續去房間了。
看著王浩離去的身影傅春杰的心情非常復雜。
現在數學會的各個獎項肯定已經選定了人選,而即便是選定了他,也很大可能會臨時做出修改。
這也是他根本不可能獲獎的原因。
在獎項有揭曉之前,誰也不知道具體的獲獎人,但獎項揭曉前,獲獎人也不是確定的。
比如,數學會內部投票敲定了一個獲獎人,中途出現了問題,就可能會臨時再開會,重新進行投票表決。
現在王浩完成了NS方程近似求解的成果,還登上了四大頂級期刊之一的《數學新進展》,甚至還因此‘出圈’上了熱搜,就根本和他不是一個層級的了。
王浩沒有能夠獲獎,肯定會被公眾質疑。
傅春杰的履歷成果,就會被放在公眾視野前,結果就會發現,連他最大的成果,都被王浩壓了下去。
到時候,怎么說?
數學會也會跟著被牽連、被質疑。
為了學會的名聲考慮,數學會也不可能再讓他獲獎了,即便是指定了他做獲獎人,也會臨時開會重新投票表決。
傅春杰還是很有‘輿論頭腦’的。
數學會內部委員會的幾個人正說著這件事,“幸好當時沒選傅春杰啊!”
“要是當時投票選了他,現在估計還得投票,到時候就麻煩了。”
“傅春杰根本就不可能,放在往年還有機會,但今年已經有了鐘明初,有了王浩,他連最大的成果都被王浩壓了下去,要是評上才真成笑話了。”
“當時投票還有幾個傅春杰的,我都不知道他們怎么想的,說難聽點兒,他們是不是收禮了啊?”
“還輪值委員、理事?都是什么玩意?什么東西!”
他們討論了幾句,就開始說起明天的會議。
這次的數學年度會議不同以往,必須要更加的重視,因為會有很多人來參加。
國內好多頂級的數學家都會來參加。
比如,水木大學的邱成文,還包括另一名菲爾茲得主考切爾比爾卡爾,科學院也會派出數學所的團隊來參加,幾個上一屆沒參加的老院士也決定要來。
甚至還有一些國外數學家的申請,只不過后來還是婉拒了。
一個是因為,國內數學會年度會議,是單單屬于國內的數學會議,并沒有開通‘國際通道’國內工作的國外學者可以參加,但其他國外學者就沒有必要了。
另外,會議大部分都是采用中文報告,國外學者來了也根本聽不懂。
有這么多數學界的頂尖人士想來參加,可不是因為國內數學會有多大的吸引力,而是因為王浩確定要在會議上,做有角谷猜想證明方法的報告。
國際數學界對這種數學方法非常關注。
只可惜,王浩是準備用中文在國內數學會發布,而他們只能在之后看翻譯版的視頻。
翻譯版,總歸是和原版存在差異。
數學會肯定歡迎這種頂級論文發表,能夠大大提升數學會在國際上的影響力。
但同時,他們也面對不小的壓力,這么多頂級的學者到來,想要做好工作也是不容易的。
第二天就是數學會的年度會議。
會議是在晉城的一個會議中心進行,主報告廳的面積很大,足以裝下上千人。
這次前來參加會議的超過一千人,已經是歷史上參加人數最多的了。
王浩和欒海平早早的來到了主會場,進去以后就看到了很多人。
有些人認識,有些人不認識,但大多過來握了下手,后來見到了好幾個數學老院士,還有科學院的一行人。
王浩是被邀請做報告的數學家,而且放在國內非常有名氣,他的座位是在第二排的中間左側,在前面就是評審、委員、監事席,他旁邊就坐著考切爾比爾卡爾,再往左則是邱成文,還有首都大學非常有名氣的院士。
每個座位上都有名字,王浩來的時候,旁邊還是空蕩蕩的,沒過多久,他就看到水木大學一行人過來了。
王浩迎過去和邱成文握手。
邱成文已經七十多歲,滿頭花白的頭發,看起來有些老卻非常有精神,他臉上帶笑的說道,“我們來的路上還在說起你,恭喜你完成了NS方程近似求解的研究。”
“這個研究能登上《數學新進展》,絕對是不同凡響啊,我都有些期待了。”
“我問你一句,是有創新方法,還是應用廣?”
王浩想了想,說道,“都有吧?我用了一種變換方程的方法,用可以求精確解的方程替代原方程。”
“大部分內容,都是證明替代后的方程,和原方程求解的近似度。”
邱成文聽著思路也差不多明白過來,“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方法,但是難度很高啊。”
王浩不在意道,“只是個小研究而已。”
換做是面對其他人,他不會這么說,但面對的是邱成文,旁邊還是比爾卡爾,兩個菲爾茲得主當面,說是小研究一點都不過分。
果然。
邱成文認同的點頭,“我這次,專門是為你的大研究而來啊。”
比爾卡爾忽然開口道,“我也想知道你的方法,只是我的中文并不怎么好,也不知能否聽懂。”
王浩笑道,“聽你說這句話的水平,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了。”
比爾卡爾頓時笑道,“謝謝!”
他一直都在努力學習中文,也對于自己的進度有些得意,王浩的話正說到了心坎里。
三人很淡定的說著話。
旁邊聽著的人心里就很難過了,NS方程的近似求解,能夠被放在四大數學頂級期刊上,肯定是非常驚人的研究。
其中要么就是有新的方法,要么就是應用會非常廣泛。
王浩很簡單的說,兩方面都有,還說只是個小研究?放在其他場合,他們肯定會持之以鼻,覺得是在故意這么說。
邱成文認可了,比爾卡爾也同樣認可了。
顯然兩個人都同樣認為只是小研究的,同時還期待王浩的大研究。
這種場景就讓他們感覺,好像和三個正說話的人根本生活在不同的次元。
傅春杰的座位也很靠前,也是坐在第二排位置,他正好湊過來聽了幾耳朵。《數學新進展》上的NS方程的近似求解,只是個小研究?
那么我研究數學幾十年,最大的成果連個小研究都不如?
這也太傷人了吧!
數學會年度會議,開幕式就是頒獎儀式。
當時間到了九點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落座,會場一片安靜的等待著。
第一個上臺的是數學會的理事長、科學院院士胡振剛,他上臺做了十分鐘的開幕講話。
第二個上臺的是省委教育工委副書記趙波,代表的是政府官方做演講,也說了大概有十分鐘左右。
隨后上臺的依次是晉城大學的校長、科技協會副主席、自然科學基金數理學部主任……
王浩在趙波演講的時候,就已經實在頂不住了,他坐在位置上眼皮打架,后來干脆就半躺著睡了過去。
他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才感覺手臂被推了一下,耳邊傳來一個奇怪的音調,“王浩、王浩博士!”
“什么?”
王浩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看了推自己的比爾卡爾,就聽到臺上重復的喊了一聲,“……西海大學的王浩教授!”
一系列講話結束。
數學會議正式進入到開幕式階段,會議的開幕式也就是頒獎儀式。
副理事會兼秘書長陶業洲宣布了獲獎人名單,不像是一些評獎還制造懸念氛圍,陶業洲是一口氣把獲獎人全部念出來。
第一個宣布的是華羅庚數學獎獲獎名單,隨后就是陳省身數學獎,獲獎人是東港大學的鐘明初和西海大學的王浩。
雖然只是宣布獲獎人的名字,但一般來說念到名字的人,會站起來和其他人揮了一下手。
王浩被比爾卡爾提醒了一下,也趕緊站起來朝旁邊揮手。
四周傳來了理解的眼神。
好多頂尖數學家不愿意參加這個會議,就是因為流程太過于正式、官方,最開始就一大堆的講話,到了閉幕式也是一樣。
即便已經習慣的人,對于各種講話也是左耳聽、右耳冒,能堅持聽下去就很不錯了。
看到王浩剛才似乎是走神了,或者可能是睡了過去,其他人倒是也能夠理解。
好多人都想睡過去,或者干脆不去聽,只不過還盡量維持形象。
王浩倒是變精神了很多。
接下來,陶業洲繼續宣布了鐘家慶數學獎的獲獎名單,隨后直接進入到了頒獎儀式。
第一個頒發的是華羅庚數學獎。
這是國內數學最重量級的獎項,但因為針對的是50歲以上的數學家,也有一些終身肯定的意思,好多獲獎人已經是數學院士。
這次獲獎的也有一個數學院士,另一名教授也已經是一級教授。
在簡單的頒獎以后,兩人分別做了獲獎感言。
下一個就輪到了陳省身數學獎。
鐘明初和王浩一起走到了臺上。
他們不是第一次見面。
王浩見過鐘明初,只不過鐘明初已經很有名氣,是東港大學數學系的主任,肯定記不住王浩這樣一個小小的博士生。
現在在陳省身數學獎的領獎臺上,鐘明初再見到王浩,卻根本不是認識、不認識的問題了,他的心情非常的復雜。
原來的一個小小博士生,甚至他聽過一次名字就忘記了,卻和他站在同一領獎臺上。
他從博士畢業一直到現在,已經有25年,他用了25年時間,才能夠站在這里接受陳省身數學頒獎。
對方呢?
一年半?至多也不超過兩年。
鐘明初的心里感慨萬分。
有被邀請進行頒獎的教授,上臺給兩個人分別進行了頒獎,講臺上主要是證書和獎章,其他還包括10萬人民幣的獎金。
鐘明初手里拿著證書,胸口上別著獎章,再看下臺下也感覺有些激動。
這不能說是他人生最高潮的時刻,但他清楚自己,再想獲得更高的獎項也很難了。
因為,年紀。
當年齡越接近50歲,他發現自己無論是精力、頭腦都有下滑,創新思維更是越來越缺乏,很難接受一些新的東西。
以后再想有什么數學理論的大成果,不能說完全不可能,但機會也很渺茫了。
不過站在領獎的舞臺上,鐘明初還是感到有些激動,他還是沉下心來開口做獲獎感言。
那是已經梳理過幾遍的內容,“感謝數學會,感謝我的老師王明宣先生,感謝在座所有數學的同行們……”
“現在我感覺很激動,因為我很幸運的拿到了這個獎項。陳省身先生是一位偉大的數學家,以他命名的獎項都非常有意義。這個獎項讓我感覺很沉重,給我帶來了責任感……”
“在過去二十幾年時間里,我做過一些被認可的數學研究,也自認為有一些經驗,有人說,和其他學術研究相比,數學研究總體上是缺乏合作性的,但我認為數學家之間的溝通交流非常重要,我參加過很多……”
“我曾經專注于BSD猜想的研究,后來發現這個猜想的難度,比想象中的高很多,我連續六年沒有任何成果,后來在學校圖書館才獲得了靈感……”
“所以我認為最重要的就是堅持,堅持是非常重要的品質,同時和其他學者交流,也能夠帶來……”
“現在中國數學呈現越來越好的趨勢,我們一直都在追趕的路上,相信未來也會越來越好!”
鐘明初帶著激動的情緒,說完了自己的獲獎感言。
接下來就輪到了王浩。
王浩是有些緊張的,他的感覺和鐘明初完全不同,他獲得陳省身數學獎并沒怎么激動,甚至心里感覺非常的平淡,就只是過來領個獎而已。
因為他的研究早就超出了這個獎項的評選要求,就感覺像是國際奧賽冠軍的水平,拿到了一個地區性的數學競賽獎,似乎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現在的緊張則是因為他沒有特別準備獲獎感言。
聽了鐘明初的感言以后,他發現對方說的還真是好,等話筒遞過來以后,王浩思考著鐘明初感言的‘邏輯’,也就直接開了口,“感謝數學會,感謝我的導師潘衛國以及周清源教授,還有所有的數學同行們……”
“現在我感覺很激動,因為我獲得了這個獎項,它帶給沉重的感覺,讓我覺得自己有了責任感和壓力感……”
“在過去的兩年時間里,我做過一些被認可的數學研究,也自認為有一些經驗,我認為數學家之間的溝通交流非常重要,我參加過——”
王浩說著忽然停了下來,他仔細一想,自己似乎沒有參加過專注于某方面學術討論的會議,就干脆錯開繼續說道,“——所以我才來參加這次會議。”
臺下好多人都聽楞了,你覺得和學者交流很重要,所以第一次就是來參加數學會的會議?
數學會的會議也只是報告會議啊!
王浩硬著頭皮,繼續沿著‘邏輯思路’說著,“我曾經專注于角谷猜想的研究,后來發現這個猜想的難度比想象中的高,我連續兩個星期都沒有任何突破,后來給學生講課時,才獲得了靈感、找到了方向。”
臺下好多人更是愣住了,連續兩個星期沒有突破?給學生講課時獲得了靈感?
這是人話嗎?
王浩繼續著,“所以我認為最重要的就是堅持,堅持是非常重要的品質……”
你的堅持就是兩個星期?
臺下好多學者都不知該做什么表情,他們感覺臺上的年輕人不是在演講,而是專門來打擊人的。
旁邊。
鐘明初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他已經聽出來了,王浩做感言的邏輯完全照抄他的。
最開始是感謝,然后說起自己的心得體會。
感言照抄也沒多大關系,但是,到了‘心得體會’階段,怎么就感覺越聽越不對勁呢?
這是做感言嗎?
這是來專門打擊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