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巍蟹:、、、、、、、、、
“窸窸窣窣.”
一聲聲清脆的撞擊聲從稻田之中傳來,緊接著,那滿穂的水稻也微微搖晃起來,似乎表明著稻田之中有什么東西正在快速移動。
南大陸的天氣炎熱潮濕,四面環海而雨量充沛,亞人們從很早開始便在此種植水稻,而源于其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在此處的水稻一年三熟,每隔一段時間不見地,便能看見水田里密密麻麻的滿穂稻谷迎著海風微微搖晃。
而此刻,約有半人高的水稻叢中,一位身上稀疏遍布著紅色鱗片,而額上的黑發被扎成了一個小辮子的小小龍人種男孩正在稻田里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挑揀著田中禾下水池中涌動的青灰色肉蛇。
水田的池水富余,亞人們也會在其中養殖一些小魚小蝦用以增添飯桌上的口味,卻從未有誰在田里養殖過這種從深山里面捉來的肉蛇。
但是,這種蛇類到底好不好吃呢?
這位年輕的龍人種小男孩如此想著,便隨意捉了一只肉蛇拿到岸上,清洗過后,將之殺死架在了火上炙烤。
待得滑膩的蛇身在火焰的加工下散發出了脂肪的香氣,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身后不算長的紅色龍尾也不由得掃了掃,隨后他終于忍不住將火上烤得熟透了的蛇肉串下,放在了微微涌動的喉頭之前
旋即,他張開了血盆大口,一口就
“啊!!!爸爸!!巴卡爾咬我的尾巴!!”
巴卡爾睡眼惺忪地咀嚼了一下那所謂的“蛇肉”,迷迷糊糊之中總覺得口感不太對,卻又不想松口,只是覺得耳邊的聲音聒噪。
而下一刻,一雙溫暖的大手便輕輕揉了揉他鼓鼓的腮幫子,將他抱了起來。
巴卡爾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卻越揉越困,只能從掙扎清晰的余光中看到旁邊可憐兮兮地、抱著自己尾巴蜷縮在爸爸另外一側懷中的龍人小女孩。
那小女孩渾身的鱗片都是黑色的,頭發顏色卻是如母親一樣如火一樣的赤色,正好與這位名為巴卡爾的小男孩相反。
此刻因為巴卡爾睡夢之中一口咬在了她的尾巴上,那原本就兇殘無比的“妹妹”正鼓了拳頭,恨不得要給巴卡爾的臉蛋來一發如炮彈一樣的回饋。
想到此處,巴卡爾的神智都清醒了一些,但面上他的眼睛卻閉得更緊了,只裝作自己還沒醒來,也不知道咬了妹妹尾巴的龍人是自己。
巴卡爾閉上了眼,連忙將頭埋在了父親的懷中,裝睡起來。
而此刻在龍廷深處的殿宇中,周遭滿滿當當堆疊的書籍正中,一條寬大的躺椅上鋪就了棉質的墊子與毛毯,正是午后時分,穿著一身長袍的黑發學者正抱著懷中兩個小不點午睡。
至于他自己,正戴著單框眼鏡撐開一本從納黎送來的學術論文看得津津有味,如果不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他恐怕都不會有其他的動作,只是享受著這不可多得的溫馨時分。
唔,明明一切都結束了,為何還說是不可多得?
只因為巴卡爾的妹妹諾爾實在不是一位溫柔賢淑的淑女,簡直就像是她母親幼年時的復刻plus版本一樣,上房揭瓦都算是輕的了。
果不其然,只是下一刻,被咬了尾巴的諾爾已經完全蘇醒,才只是幾歲的年紀,她身上的鱗片就已經立了起來,從中噴發出了點點灼熱的空氣,捏著爪子就要爬起來給她的雙胞胎哥哥一次“愛的教育”。
“嗷嗚!!”
還好在那之前,費舍爾便滿臉微笑地揪住了她的小爪子,將她拎了起來,結果在半空中這小姑娘還要抓牙舞爪地對著躲在父親懷中的巴卡爾進攻,嚇得裝睡的巴卡爾更加賣力地裝睡起來。
“噓,你看誰來了,寶貝。”
費舍爾微微一笑,將炸毛的小諾爾給放下后又揉了揉她肉嘟嘟的小臉蛋,隨后他悄聲對著她的耳邊說道。
一說起這個,諾爾的火便一下子熄了,她謹慎地趴在費舍爾的脖子邊上看了一眼殿宇的門口,生怕那里已經站著一位全身紅色鱗片的碧眼暴龍,結果那里卻空無一物。
“哼!爸爸!”
好像被費舍爾騙了之后,諾爾便愈發氣憤,甚至要對眼前的爸爸耍起小脾氣來。
她身后黑色的粗大尾巴搖晃了一下,叉著腰剛要說一些什么,身后,一道仿佛噴著火、搖晃著尾巴的巨龍陰影便已然將躺椅上費舍爾、諾爾和巴卡爾三人的身影給完全籠罩。
“嗡!”
諾爾那搖晃的尾巴一下子如貓一樣繃得直直的,她連忙趴到了費舍爾的懷中,和哥哥一樣裝作要睡著了。
結果還沒趴下,她便整個如小雞仔一樣被身后散發著恐怖氣息的紅色暴龍給抓了起來。
諾爾抿緊了唇,被拎著回頭與身后面無表情的拉法埃爾對視了起來,
“媽媽.”
“爸爸說,你們兩個在外婆那里上課上到一半就偷偷跑回來休息了?”
“.沒.”
諾爾剛要否認,但在拉法埃爾那如綠寶石一樣的尖銳瞳孔的注視下,頭也越來越低,哪怕是有身后的父親在撐腰也讓她無法再撒謊了,
“我錯了,媽媽.嗚嗚嗚.”
說著說著,那嗓子里孕育的哭腔便愈發擴大,到最后直接仰著頭嚎哭起來,反而讓眼前從陽臺上飛回來的拉法埃爾給整不會了,
“別哭嗷!”
諾爾一下子抿住了唇,哭聲一下子憋在了嗓子里,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哭泣被終止的諾爾看起來可憐巴巴的,而拉法埃爾可不止是為了她來的,還有那個在費舍爾懷中裝睡的巴卡爾,也被拉法埃爾拎著尾巴抓了起來,兩個小龍崽就在半空中微微回轉著,看起來格外可憐。
這舉動看得費舍爾頭上冒汗,心里想著如果是人類的孩子確實是不敢這么弄的。
“中午在這里睡得可香,把外婆晾在那里,你說說你們兩個。快點,給我滾回去上課!”
“是”
拉法埃爾瞥了一眼門口,那里,穿著祈祝塔長袍的可希爾已經在那里等候良久了。
聽到了拉法埃爾命令的她連忙向前跑來,將兩個可憐兮兮的寶寶給抱在了懷中,剛要離開,母親那可怕的聲音又傳來,
“走之前要說什么?”
“爸爸.媽媽再見嗚啊啊啊!”
兩個小龍崽子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可希爾都差點沒繃住,只好憋著笑,將兩個張著嘴哭泣的兄妹倆給抱緊,隨后稍稍一禮之后便又轉身離去,留下滿屋書籍正中還氣呼呼的拉法埃爾。
拉法埃爾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也逐漸收斂,她又低頭看向了眼前坐在椅子上覆蓋著毛毯的費舍爾。
費舍爾抬眸看她,旋即只是輕輕伸手將還在閱讀的書本給闔上,連帶著臉上的單片眼鏡也一起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隨后他就這樣保持著躺下的姿勢,對著拉法埃爾張了張懷抱.
意味似乎是很明顯了。
拉法埃爾白皙的臉龐稍稍一紅,她撅了撅嘴說道,
“你以為我是那兩個小崽子,午后還偷偷跑回來休息?”
“你當然不是,但是.我想你休息一會。”
此刻午后的氣候溫暖,海風拂過稻田,傳來了讓人愜意的窸窣聲。
拉法埃爾的臉色更紅,嘴也撅得更高。
身后的尾巴微微搖晃之間,她說道,
“好吧,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就勉為其難的.”
說罷,她也輕輕靠近了費舍爾,隨后又瞥了一眼四周,確認此地再安靜不過之后,她這才放肆地一下子撲到了費舍爾懷中。
“嘎吱嘎吱.”
木制的躺椅因為她的到來而前后挪動,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她身上的鱗片輕柔,體溫也比那兩位尚未長大的孩子要更加灼熱,但哪怕如此,費舍爾也依舊將身上的毯子卷起,將她稍稍蜷縮的身子連同自己的一起覆蓋起來。
她舒舒服服地伸了伸身后巨大的尾巴,隨后變成了和剛才諾爾和巴卡爾一樣的睡姿,只是體型好像大了不止一圈。
費舍爾拍了拍她被毛毯覆蓋的背,她赤紅色的長發帶著層出不窮的暖意耷拉在費舍爾的胸膛,她依靠在費舍爾的脖頸邊上有力的呼吸中也不知不覺地帶起了舒服的呼嚕聲。
“嘎吱.嘎吱”
木椅微微搖晃,拉法埃爾舒服地享受了好幾秒,臉色卻越來越紅,隨后她連忙撐起了身子,氣急敗壞地對著眼前微笑的費舍爾說道,
“不對啊!這樣的話.這樣先前我把孩子趕去上學看起來不就是為了霸占你了嗎?”
“這樣也沒什么不好吧?”
拉法埃爾的臉色卻越來越紅,她喘息了一下,隨后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臉趴在了懷中,又瞥了一眼門口的方向,像是諾爾害怕她過來抓他們去上學那樣,此刻的拉法埃爾也生怕那兩只小龍崽子回來,然后發現媽媽占據了他們的位置。
這樣的話她這個母親豈不是臉都丟盡了?而且顯得一點都不成熟呀!
但費舍爾卻無奈地順了順她散落而下的玫瑰色長發,只是安慰說道,
“這有什么,他們不早就習慣了么?”
拉法埃爾撅了撅嘴,內心中這才放松了一些,她狐疑地轉過頭來看他,問道,
“剛剛,我訓他們兩個的時候你怎么不說話?”
“說什么?”
“就是.我兇的話,你會說一點話去安慰他們.什么的?”
“小的時候你的爸爸媽媽是這樣嗎?”
“大概吧”拉法埃爾趴在了費舍爾的懷中,回憶起了小時候的事情,說道,“我的爸爸以前對我很嚴厲,相反的,媽媽就很溫柔,所以小的時候我就對媽媽很親近,很害怕爸爸,也很厭煩他管我.”
“是吧.既然你都知道還問我為什么一言不發?”
費舍爾捏著她的爪子,輕聲說道,
“我不太喜歡父母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我更喜歡我們站在一起。今天早上他們偷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訓斥過他們一頓了,但哪怕是送回去也來不及中午的課了,所以便讓他們吃過飯休息了,直到下午的課再讓他們去上”
說著說著,費舍爾又如捏諾爾的臉那樣輕輕捏了捏拉法埃爾的臉,他最后說道,
“所以,晚上你再去接他們回來,帶他們在外面玩一會再回來吧.這樣,不至于太嚴厲,也不至于太嬌縱。他們的記性記不得壞,也記不得好。不過長此以往,興許能讓他們對你我的感官不至于偏差
“這樣,比單純的嚴母慈父、嚴父慈母或許都要更好,只是父母,這樣便好。”
在費舍爾輕輕的聲音下,拉法埃爾靠他靠得更近了,就連那身后的尾巴都不知什么時候深入了毛毯之中,將他的腰肢緊緊纏住了。
這樣,也許也不錯呢.
“這樣啊”
“嗯哼.”
“我只是擔心,巴卡爾太過于懦弱,而諾爾又太暴躁,讓我有一些急切,恨不得立刻糾正他們身上出現的弱點,生怕他們在未來因為我們的怠惰吃虧甚至于走上歧途,所以有的時候我不知不覺就變成了我父親那樣。”
“巴卡爾雖然懦弱,但在很多事情上都很有耐心,他能進到山里抓一天的蛇,還給每條蛇取了名字、分了領地、記錄下了他們的數據和圖像.”
費舍爾瞥了一眼書籍旁邊的玻璃罐子,里面全部都是巴卡爾從山里抓回來的,說什么要放進水田里面養著,應該是看到了那些農民會在水田中養魚養蝦得到的靈感。
“至于諾爾.”
費舍爾想要為自己這個女兒找尋一點優點,但想了半天,他最終說道,
“她身體很強壯,就和當初的你一樣。”
“咚咚咚!”
結果還沒說完,便被鼓著腮幫子的拉法埃爾伸出拳頭用力地捶打起了他的胸膛,好像是在無聲抗議。
“什么叫做很強壯,難道我就沒有其他的優點嗎?”
“哈哈。”
“你!”
看著連炸毛模樣都一模一樣的拉法埃爾,費舍爾臉上的表情愈發溫柔,他緊緊抱住了懷中的拉法埃爾,輕聲說道,
“這些全部都是優點,拉法埃爾。”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都太急了你看,如今的你是全龍廷愛戴的完美的龍女王,你有著他們所有人仰望的美德,但這些難道是一朝一夕之間就促就的嗎?是時間,是經歷來磨練的。”
費舍爾瞇著眼睛,看著外面迤邐而來的海灣山脈,勸導道,
“為人父母,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不經歷自己經歷的辛苦就能領悟到隱藏在世界下的經驗。初衷誠然是好的,但我們也無法忽視,有些事是不經歷就無法領會的,哪怕千次百次地用言語勸導,那些話語始終都是紙上得來終覺淺,入不得他們的腦海里的”
拉法埃爾仔細一想,也知道費舍爾說得是對的。
就像是很多問題,父母讓他不要離開部落是為了她的安全,而只有她真正遭殃了才會記起父母曾經如此說過,才會領悟所謂“經驗”的效用。
所謂的教育教導,其實只能從概率上減少他們犯錯的幾率,多數時最終還是得父母擔保他們犯錯的成本.
但想著想著,拉法埃爾看著費舍爾側顏的目光又忽而變得幽幽起來,她停頓片刻,忽而說道,
“你先前說我是完美的龍女王,但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為全龍廷所詬病呢.”
“啊?”
費舍爾微微一愣,實在不理解,到了這一步了拉法埃爾還有什么值得龍廷的亞人不滿的嗎?
南大陸全境安詳,糧食豐收,種族和睦,欣欣向榮
內憂外患已然全無,難道說,是因為自己?
一想到自己那些其他虎視眈眈的淑女,費舍爾的額頭便忍不住冒汗。
“怎.怎么了?”
只能說費舍爾的直覺是很準的,但只猜對了一半。
那毛毯下,拉法埃爾裹著他腰肢的尾巴卻越來越用力,好像生怕他跑了那樣,
“當然是子嗣了!”
“啊?”
“我們都成婚了如此之久了,諾爾和巴卡爾都四歲多了吧?”
“怎.怎么了?”
“都這么久了,我卻只依然只有兩個孩子,這簡直是讓大家都無法接受了!媽媽也.也已經明里暗里地催了你很久了,結果你像是完全聽不懂一樣?”
“啊?”
“啊什么,密爾都已經有了九個孩子了!”
“九九個?”
對啊,費舍爾適才想起來這件事,龍人種這種適尾伴侶機制是這樣的,有伴侶率奇低,所以基本上全族的繁衍興衰都壓在適了尾的龍人身上。
拉爾一家生八個都是部落里生的少的,一旦適尾成功基本上都是十個打底。
更何況現在的龍女王恩德如此,民眾們為了延續此刻的穩定,便會寄希望于她的子嗣,希望在賢明而強大的龍女王的教育下,出現能繼承她能力的后代接著引領他們。
子嗣之重,千秋萬代。
費舍爾吞咽了一口唾沫,雖然龍人種的精力旺盛,但自從有了那兩個小龍崽子之后,也只不過是一周幾次也就足矣。
畢竟費舍爾只有一個,分他的人可不止五指之數.
現在按照拉法埃爾的意思是,又要重啟后備隱藏能源進入“索取時代”了?
“所以,你知道的吧,為了讓我更好地成為龍廷的領袖脫了。”
“不是,你先等一下,這和你成為龍廷領袖沒有一點關系.”
“脫了!”
赤紅色的暴龍,再次登場!
午后,愜意的風再次回過,許是因此,那屋中的木制躺椅也一直搖晃個不停。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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