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經過一夜修煉,曹謹行的傷更好了一些,補氣的藥和魚加上全身心的練功,已經可以讓他正常行走。
論療傷,混元真氣不比跟它同出一脈的寒蟾差。
秦璇璣帶著飯菜和新藥走上吞云吐霧樓。曹謹行喝的東西,必須她親自看著。
“是不是有點苦?給你帶了我最愛吃的鳳梨酥,可甜了。”
秦璇璣舉著糕點笑瞇瞇喂給曹謹行。
曹謹行吃了一塊,說道:“正常來說,不應該帶我喜歡吃的嗎?”
“你又不愛吃甜的。”
秦璇璣壞笑道:“這是我大姐做的,味道怎么樣?”
“嗯……”
曹謹行昧著良心道:“挺好的。”
“其實甜過頭了對吧。”
秦璇璣笑的像只小狐貍,說道:“小時候她第一次下廚就是這個味道,我和爹爹那時第一次吃她做的東西,不好意思說不好吃,各種夸贊,哄她高興,結果她這么多年都沒改……我和爹爹也吃習慣了。”
曹謹行看她一眼:“你們感情倒好。”
秦璇璣道:“那當然嘍,她是大姐嘛……”
“行啦。”
曹謹行沒好氣道:“在你大姐那說我的好,在我這說你大姐的好,累不累啊?”
“呃……”
秦璇璣眼珠一轉,上前抱住曹謹行,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兩眼波光粼粼,也不說話。
曹謹行比她大姐還聰明,小連招不好使,那就使美人計。
“我說了沒氣,就是沒氣。”
曹謹行拿她沒辦法,說道:“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傷不了我啊。”
秦璇璣噗嗤一笑:“這倒是。大姐的資質比我還差些,又沒有我的好運氣。昨晚吃了冥海棗才到通幽六層,已經打不過我了,更打不過你……”
“所以大人有大量?”
曹謹行摸了摸她的頭,笑道:“你啊……昨晚上的魚味道很不錯,效果也很好,什么魚?怎么還有翅膀?”
秦璇璣松了口氣,笑道:“文鰩,即便在珍獸島都很稀缺的一種異獸。一個討厭的人送來的,不吃白不吃。”
曹謹行奇道:“討厭的人?誰?”
秦璇璣便把端木楠的事都說了,曹謹行一聽就笑了:“急功近利,狼子野心,這種人,秦島主還留著,估計是給你姐磨刀的。”
“我也覺得是這樣。”
秦璇璣微笑道:“古有司馬穰苴斬監立威,孫武斬寵立威,端木楠早晚會反,他就是爹爹留給大姐的‘監’和‘寵’,端木楠若叛,必死!‘親信’之人尚且如此,其他人就不敢亂動了……”
“嗯。”
道理很淺顯,偏偏那小子還拿自己當個人,曹謹行根本不拿他當回事,說道:“珍獸島……有點印象,是你們秦家的秘境吧,好像東海有‘兩島一池一洞’之說,是嗎?”
“嗯嗯。”
秦璇璣倚在曹謹行身上,侃侃而談道:“東海海域遼闊,資源豐饒,諸島之人,多以占據資源,與陸地通商為世家生存之道。
其中很多已然被探索開發,比較出名的就是珊瑚形成之地臥蛟島、盛產極品珍珠的萬珠洞、島上以及周圍遍布奇異海獸的珍獸島、以及盛產珍惜鍛冶金鐵的亂銀池。
這四處所在各有其珍惜之處,方家占據了兩處,臥蛟島和萬珠洞,黃家占據了亂銀池,我家靠著趕海秘術在十年前占據了珍獸島,島上有很多奇珍異獸,天材地寶,像金娃娃,那里就有很多,每年統一處理,銷往各處,都吃膩了……”
曹謹行聽的咋舌,早知道這丫頭財大氣粗,原來是因為這個。
“算起來……”
秦璇璣剛要說話,一個下人快步走了上來,說道:“稟二小姐,端木公子求見。”
曹謹行笑道:“說曹操曹操到啊。”
秦璇璣滿臉厭煩:“又來了……估計是找了個借口為自己的擅離職守辯解,聽說昨夜還找了二叔,二叔讓他吃了閉門羹,還不長記性!”
曹謹行微笑道:“演戲要演全套嘛,像這種經營人設的人,是不會讓自己留下把柄的。昨晚就回去確實是明智之選,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可是也坐實了擅離職守,所以,他一定會見你,為自己正名,這很正常……估計,也想見見我,在我面前顯擺顯擺你們青梅竹馬,讓我知難而退?”
曹謹行搖頭失笑。
真是小孩子把戲。
“自以為是!”
秦璇璣不高興道:“大姐拿我當小孩就算了,他居然也拿我當小孩,我就這么好欺負嗎?看來燉魚效果不好,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
秦璇璣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渾身氣勢一變,目光冰冷,說道:“讓他上來!”
“是。”
下人小心下樓,不多時領著端木楠快步走了上來。
端木楠的眼里根本就沒有別人,一見秦璇璣就露出了那種想念、思念的表情,柔聲說道:“璇璣……”
“閉嘴!叫我二小姐!”
秦璇璣臉色冰冷至極,不等他說完就直接打斷了他,毫不留情:“到底是什么事!如果是公事找我大姐,如果是私事,現在就給我走!我說了很多遍,你好像聽不懂,那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你我之間,無私可言!端木楠,不要再在我面前演你那出爛戲!本姑娘沒興趣看!更沒興趣參與!”
那下人還沒等退下去就看到了這勁爆的一幕,整個人都傻了。
這是二小姐?
這是一貫隨波逐流、性子軟弱的二小姐?!
曹謹行挑了挑眉,也吃了一驚,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盛氣凌人的秦璇璣。
一掃嬌憨,霸氣十足!
端木楠更沒想到,兩眼圓睜,滿臉不敢相信……他為秦家坐鎮珍獸島這么多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秦璇璣居然如此不給面子,字字如刀,將他的最后一絲僥幸捅成了刺猬!
這話說的太直白了,端木楠臉色漲紅,很是下不來臺……
當然。
秦璇璣如果知道他的想法一定嗤之以鼻,他在珍獸島偷偷摸摸享用了多少資源?
不算薪俸,不算秦家額外的資源投入,不算那個不倫不類的“端木公子”的名號,就只是中飽私囊,這幾年,他吞了多少?
這資源都夠請個通幽巔峰了,光算自己的賬,不算別人的賬,你想的挺美!
一個打長工的,秦家給你的飯碗,讓你吃的這么好,已經是仁至義盡,還不滿足,真當自己是盤菜了!
秦璇璣冷眼逼視,一身氣息爆發出來,通幽八層的功力像是大山一樣砸在端木楠身上,端木楠大驚失色!
“璇……二小姐。”
端木楠額頭冷汗直流,趕緊低下頭,抱拳拱手,第一次用了下人的禮節,認真說道:“漁獲時節就要到了,珍獸島的忘憂魚、金娃娃等都將成熟,那幾條何羅魚更是到了該分割的時候,昨夜攪得海水翻沸,在下雖竭力鎮壓,仍收效甚微。如今,大小姐坐鎮霧流島,無法分身,聽聞二小姐回歸,特意回島請二小姐出手,施展《趕海秘術》,鎮壓魚群,也請為中原、南洋等地的商船出貨,訂單已積壓了不少了……”
他恭恭敬敬,好似秦璇璣之前傷他的話都是耳旁風。
“有點意思……”
曹謹行暗笑,能隱忍到這種程度,還真是能屈能伸啊……但是,這反應有點問題……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秦璇璣懶得跟他多說,又走到曹謹行桌旁跟他一起吃糕點。
曹謹行盯著端木楠的反應。
端木楠面不改色,恭恭敬敬,彎著腰、躬著身,連頭都不抬,一步一步地慢慢退下了臺階。
“他有殺心。”
曹謹行拿起一塊糕點,隨口道:“接連兩次大辱,面不改色,這不正常。說的內容也很有意思,想讓你去珍獸島……這里面,意味深長啊。”
“我明白。”
秦璇璣點點頭,冷笑道:“他一直以師兄、公子自居,我這樣說他,他該斥責我,至少也要喊冤叫屈,可他接受的這么快,緊接著就讓我去珍獸島……這就是不跟‘死人’計較了,呵呵,演戲都不會演,連循序漸進都不懂,愚蠢!”
曹謹行看她一眼,故作緊張地說道:“璇璣,你變化有點大……我這……”
秦璇璣頓時動作一頓,臉上英明干練的表情僵住,小聲說道:“你……你不喜歡這樣?那我……我可以……”
“哈哈哈!”
曹謹行忍不住笑了,一把摟過秦璇璣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秦璇璣人傻了,臉紅紅的,軟在曹謹行懷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曹謹行笑道:“從知道你初次離家,就能一人一鯨橫穿東海進入浙江,我就知道你這丫頭不會簡單……沿途有與霧流島為敵的勢力,還有倭寇虎視眈眈,只憑吞天鯨的力量真對上就算能安然而退,也不會多輕松,可是你,完好無損……無所謂,在我面前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單純是你,機智是你,我一樣喜歡。”
秦璇璣聽完,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感動地無以復加,緊緊地抱住了曹謹行。
她比較“懶”,在島上不跟大姐爭,在外面不跟朋友爭,所以一般在無關緊要的問題上都是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顯得性子軟。
再加上父親教過很多為人處事的道理,讓她明知人心多變仍然傾向于信任,這就顯得單純,但實際上,單純不代表傻,她全都懂,只是不在意,也懶得計較。
這次回家,大姐太關心,差點因此傷到曹謹行,端木楠則心思不正,明擺著挑撥她和曹謹行的關系……這就必須要站出來。
大姐的問題用勸的,端木楠的問題用震的,她都能輕松處理好,唯一的問題是曹謹行,擔心他誤會她心機深沉……
還好……
還好……
曹謹行到底是不一樣的,秦璇璣徹底安心了,伏在他懷里聽他的心跳。
房間安靜下來。
曹謹行輕聲道:“他說的是事實吧。”
秦璇璣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往年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何羅魚同樣是一種珍稀異獸,聲如犬吠,味道很美味,比金娃娃還鮮,被譽為海八珍之首,吃了可以療傷治病。
但它有‘一頭十身’之說,附肉很多,必須定時切割,不然身體越腫越大,痛苦難忍,中原人、南洋人很喜歡何羅魚肉,每年都花重金購買,珍獸島上就有幾頭百年何羅,這段時間正是該切割附肉的時候,這一點倒是沒有騙人……
不過,他夸大了事態,幾頭何羅魚還不至于回島叫人……連文鰩都能抓到,他如果真想切割何羅附肉根本不用回來找我們,擺明了是借口。”
秦璇璣嗤之以鼻。
曹謹行道:“他不是你的對手,還敢玩這一套,應該是里通外敵……你想不想去?”
秦璇璣小聲道:“我想帶牛鬼去試試,也想看看背后的人要干什么,珍獸島是霧流島立身之本,不能丟……你別擔心,有牛鬼在呢,而且我的水性很好,就算打不過也可以跑!”
曹謹行搖了搖頭:“我不放心,還是跟你一起去吧。”
秦璇璣一驚:“可是你的傷……”
曹謹行笑道:“你還真想讓我出手啊,你已經通幽八層了,當然你是主力,我可以幫你打黑槍……島上有火銃嗎?”
“有。”
秦璇璣想了想道:“爹爹去年送給我和大姐兩把歐羅巴水師專用的燧發火銃,聽說是尼德蘭艦隊的總督送來的珍品火器,由米蘭最頂級的匠師制作,威力很強大,不過有點大,不好攜帶,我們只當收藏品并沒怎么用過。你要嗎?我去找大姐拿來。”
“嗯。”
曹謹行站了起來,慢慢活動四肢,說道:“拉弓很勉強,還是用火銃吧,米蘭……也算目前西歐最強的火器工藝了,威力應該不俗,打黑槍足夠了。”
“可是……”
秦璇璣還是有點擔心,并不想他摻和進危險之中。
“放心。”
曹謹行笑道:“身體還是有點無力,但也只是相對而言。冥海棗、文鰩再加上丁彥榮的藥,多管齊下,比昨天好太多了,收拾一群小蟊賊輕輕松松。”
“真的?”
“真的!”
“那好吧……”
秦璇璣認真想了想,說道:“我去拿火銃……讓牛鬼保護你……不能給他們太多準備的時間,咱們這就去,看他耍什么花樣!不行……我還是先找機會給他喂個毒吧,不能冒險……化功散放哪來著?好像還有瓶斷腸散……”
秦璇璣一邊念叨一邊翻箱倒柜地找毒藥,看的曹謹行心驚肉跳。
這丫頭狠起來也是真狠啊!
端木楠下樓沒多久,就接到了下人傳話,說二小姐會隨行去珍獸島準備漁獲。
端木楠表面不卑不亢,表示會認真護航,腦中卻閃過了之前秦璇璣說過的那些絕情的話,殺心止不住地升騰起來!
一而再,再而三!
找死!
他快步帶著心腹回到船上,飛快寫好了一封短信,又取出一只無形隼,將短信放到信筒放飛。
眼看著那只無形隼消失在茫茫大霧中,端木楠瞇起了眼睛:“秦璇璣,這是你自己找死!千萬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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