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起紊亂的法力,從指尖渡去,沒入老人體內,卻是石沉大海般沒有一點動靜。
“師父,你別嚇我。”
陳鳶一時間鼻子有些發酸,努力壓抑著情緒,過去將老人翻過身摟在懷里。
蒼老的面容緊閉雙眼,臉色慘白一片,雙唇烏青,好在能從老人的胸膛能感覺到一絲溫熱,應該是太阿神愿經的法力正在復蘇。
“師父,弟子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只要師父沒有死透,恢復的可能性就很大,陳鳶心里壓抑的那股情緒也就松了下來,他吃力的拖著老人的身體,冒著不時從頭頂飛過的星團,和踩著火輪兜轉廝殺的哪吒,一點一點的將老人脫去木樓廢墟那邊。
遠處,青虛、飛鶴等人被波及的力度稍小一些,此時勉強能站起身,正驚愕的看著漫天飛舞的神仙打架。
待見到那邊的陳鳶拖著殷玄陵,跌跌撞撞的趕過去幫把手,就在合力將人拖出的剎那,狂風吹拂過來。
眾人連帶陳鳶站立都費勁,此刻直接被吹的人仰馬翻,在地上翻滾出去。
頃刻。
一股磅礴的神力自法陣上方綻射開來,地上積水、稀泥、草皮、落葉都在剎那間呈漏斗狀飛旋,一道暗沉袍服,頭戴冕冠的魁梧身形在地上漸漸凝聚。
旋即,一聲:“哪吒,夠了!”
巨大的聲音,被恐怖的神力攜裹,轟然猶如旱地驚雷炸響!
這一瞬間,整個原野的地面都在震顫,遠處的林野都齊齊歪斜了一下,待聲浪過去,才重新直挺。
陳鳶心頭不好的預感再次拔升時,而與此呼應的,是那邊廝殺的哪吒沖天而起的躁動與殺意!
舞開的火尖槍掄開,將周圍幾個鍥而不舍的眾星宿掃飛,踏著火輪直取那法陣中的身影。
漆黑的袍服撫動了一下,那身形抬起手,空氣中隱約顯現一道虛影,彷如巨龍擺尾,在他身前蜿蜒游動。
刺來的火尖槍被硬生生的接下來,隨后又是一掌推開,將哪吒推的向后飛開,從兩者之間,擠壓開去的罡風,轟的打向一側的林野,幾顆大樹連根拔起傾倒下來。
抖動水漬的樹枝還在搖晃,那漆黑袍服的身影收回手,撫在頷下一圈濃須的絡腮胡上,這時陳鳶等人才看清他容貌俊偉,肩頸三頭,身上六臂,張牙舞爪般的半空緩緩舞動。
“殷郊!”
哪吒那張小臉呈出怒容,皺著眉頭狠狠盯著對面,“是你幫助這些星宿下凡禍害百姓?你常駐人間,難道看不到這些平凡之人生活的苦楚,你還讓他們受這般災厄!”
“哦,小哪吒現在也學會體諒別人難處了?”
四臂舞動,名為殷郊的太歲星君,撫著須髯笑道:“看來當年陳塘關的百姓,還是給你長了不少記性。”
“你!”
被提及舊事,哪吒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那些都是本太子年少無知才造成的,何況我也受到了懲罰,倒是你……生前是凡間帝王長子,生于凡間,長在凡間,不體恤人間疾苦,還給他們帶來苦難,你這神仙當的也不見得稱職!”
“呵呵!”
不知為何,殷郊輕笑起來,忽地笑聲變大,他掃過那邊的陳鳶等凡間修士,撫著須髯仰頭看去黑沉沉的天空,“哈哈哈……你們天上之神,哪里知道星宿們的苦楚,他們不像你們一樣被人熟知,被人念叨,成神已經許多年了,終究難免要天人五衰,可數量太多了,你們幫不過來……那我幫襯一二,有何不可?”
“我正等著你這句話。”
這道話語不是哪吒的聲音,而是來自林野外的山巒之中,聲音響徹的剎那,是呼嘯而來的一支箭失。
箭失停留,被殷郊一只手臂抓在了掌中,偏頭看去,只見一道身影腳踩云霧眨眼便至,銀甲玄氅,懸弓持槍,腳邊跟隨一只白毛細犬,狗頭望來,還朝陳鳶這邊‘汪’的叫了一聲,吐著舌頭搖起尾巴。
陳鳶想要拱起手,然而降下的二郎神并未看他,斜斜垂著三尖兩刃刀徑直走向對面三頭六臂的殷郊。
“太歲星君,你恐怕要跟我回一趟天上了。”
“二郎真君好耐性啊,專門等到我說出這句話才出來。”殷郊見到二郎神,似乎在他意料之中,并沒有驚慌,反倒是那邊的二十八星宿不敢妄動,下意識的挪到了太歲星君身后排開。
“等你這句話,我便可以拿你回去了。”楊戩聲音平澹,眉心第三眼卻是轉動,掃過周圍的星宿,將他們一一記下來。
殷郊嘆了一口氣,抬起六臂中一只手讓身后眾星宿不要著急。
隨即,輕聲說道:“二郎真君可否聽在下一言?”
“你說。”
哪吒環抱火尖槍,踩著火輪飄來飄去,有些不耐煩:“看你說出個什么來。”
“兩位可還記得人間太歲神?”
“怎么不記得,你不就是嗎?”哪吒‘切’了一聲,飄到二郎神那邊,輕聲道:“別理他,這家伙老湖涂了。”
說完,又飛到陳鳶這邊,吹去一口氣,原本身子虛弱疼痛的眾人,包括陳鳶在內,頓時好了不少,就在感謝這位小哪吒時,那邊殷郊的聲音已經傳來。
“你們記得太歲神,可凡間已經沒有多少人還記得了,唯一記得的,是太歲神是一個兇神,只會給人帶來厄運,人間的香火一點一點的,正在消散……快沒有我的廟宇了。”
殷郊聲音低沉,三顆頭顱其中一顆看去身后的眾星宿。
“兇神就兇神吧,只要有人念叨,我就不在乎那點香火……可是他們不一樣,沒人想起,更沒有香火廟,很快就會消散了……他們雖不歸我管轄,但念在有不少曾是我殷商之臣,做為帝王長子,我不能不管,看著他們消散,我心中愧疚。”
陳鳶聽得真切,頓時有種醒悟過來的感覺。
原來聞仲這位雷祖都愿意從旁幫襯一把,是因為這位紂王長子殷郊。是了,畢竟聞仲曾也是殷商太師,也曾是錚錚鐵骨的忠臣。
李靖為難,睜只眼閉只眼,一面放星宿下界,一面又讓哪吒、四天王下來,也是左右為難。
那么一切都順理成章,都說的通了。
“呵呵……”
陳鳶忽地笑了一下,看著那法陣中的殷郊,以及一干星宿,甚至陰沉沉的天際,笑的并不溫和。
“神仙賣人情,賣來賣去……可誰又為這凡間底層之人說句話?這幫神仙……就是更大一點的朝廷官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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