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爺湖的度假屋里。
明菜終于將高興玩水的夏花勸出了池子,用一塊大毛巾蓋在寶寶的頭上一邊笑一邊擦干,抱出溫暖浴室的到了臥室內,小夏花依舊還是笑得很開心。
把寶寶放在大床上,轉了一圈卻沒有看到自家丈夫,明菜走到了客廳,恰好看到永山直樹臉色凝重的打著電話
“嗯,就是這樣的請盡快吧”
“我們會準備好的。”
等掛掉電話之后,明菜才開口問道:
“直樹桑,怎么了?”
“唉”永山直樹嘆了一口氣,“母親打電話過來了,祖父病重我們可能要去見最后一面了”
“怎么會?!”明菜捂住了嘴巴。
“其實從去年開始身體就一直不好.”永山直樹拉著明菜在沙發坐下,低沉著聲音說道,“尤其是經歷了永山組的解散,祖父一生的事業沒有了,心氣也就垮了”
人到了最后,有時候就是活一口氣,這口心氣沒有了,那么身體機能也會在極短時間衰落的。
更別提祖父這種半輩子打打殺殺,身上明傷暗傷無數的極道了。
“那現在祖父是.”
“電話里說生命體征衰竭,已經沒有繼續治療的必要了,現在已經接回家里了。”
這種情況算是生命彌留之際,醫院會尊重患者的請求,讓患者在熟悉的地方度過生命的最后時光。
永山直樹看著明菜說道:
“我剛剛打電話給了須田桑我們的假期要提早結束了.”
“嗯”
這兩天避開城市,在度假屋里確實很平靜很舒服,但是又不是出家祖父即將去世,他們自然是要去見最后一面的。
“花醬現在怎么樣了?”
“剛剛擦干頭發,在床上準備睡覺呢。”
“那看樣子要抱著睡了”
永山直樹接到電話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即使讓私人飛機來接,來到度假屋也要兩個多小時,再飛到靜岡也需要更多時間,差不多四五點的樣子才能回到清水市的祖宅。
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是很快了,如果沒有私人飛機而是等航班或者坐高鐵的話,說不定要明天晚上才能到。
而且幸好在清水市有個飛行協會專管的三保小型飛機場,要是在富士山機場降落的話,時間會更久。
兩人稍微說了一會兒話之后,就開始收拾起日常衣物,主要是寶寶的,其他東西都不用帶。
在來到臥室之后,才發現夏花已經在床上四仰八躺得睡著了.
“睡姿這么奇怪.”
永山直樹看到自家女兒的睡姿,忍不住搖了搖頭,心情卻稍微放松了一些。他兩輩子可以說第一次接觸自己的親人逝世,心情沉重是當然的。
“小孩子身體都是軟的。”
明菜輕輕把女兒抱了起來,讓永山直樹幫忙穿上厚的衣服襪子.小夏花夢里哼唧了兩聲,卻沒有睜開眼睛,依舊睡得很香。
嘩啦啦的螺旋槳讓度假屋里的兩人清醒了過來。
永山直樹抱著戴好小小耳罩腦袋也被小被子包裹的夏花爬上了直升機,然后伸手將明菜也拉了上來,然后隨著一陣失重感,直升機朝著南邊飛去
中途換上了私人飛機的時候,小夏花驚醒了還哭了一會兒,好不容易哄好。
飛機起飛之后,在機艙中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永山直樹才又被失重感所驚醒。
抬頭一看,圓窗外是灰暗的天空以及陌生的停機場,只有一排燈指引著飛機降落的方位
等飛機緩緩停穩,須田一彥才從駕駛室里走了出來,打開艙門:
“直樹桑,我們到清水了。”
“已經到了么”永山直樹添頭看了一眼時鐘,現在是凌晨4點左右,距離黎明還有幾個小時。
“嗨,這邊是三保飛行場,就在清水市海邊。”
一出艙門,就聽到了海浪的聲音,冰涼的海風直接撲在臉上.這里確實離海岸非常近!
須田一彥幫忙拎著行李箱,還提醒著永山直樹和明菜小心腳下。
這是一處不怎么用的內部小機場,除了跑道之外都是草坪,肯定沒有成田國際機場那么明亮整潔,晚上的話還需要靠手電筒照明。
走出了小小的航站樓,永山直樹就看到門口正等著的永山青木,事情發生得比較著急,城鄉半夜也沒有出租車,所以拜托大哥來接。
“大哥.”
永山直樹抱著小夏花打著招呼,
“等很久了嗎?”
“也沒有多久。”
永山青木笑著說道,從須田一彥手里接過行李箱放到汽車后備箱,招呼著兩人上車,
“快上車吧,外面有點冷。”
永山直樹對須田一彥道謝,讓他先飛回去,他們兩人可能要在清水多待一些日子,然后才和明菜一起上了車。
大哥青木也有孩子,所以車上有著嬰兒椅,夏花扭了幾下還是睡著了,即使車子發動也沒有驚醒。
“花醬居然沒有哭鬧么”大哥青木感嘆道,“真是一個乖孩子野草半夜被叫醒之后都哭了很久。”
“小夏花可能是累了.”明菜說道,“本來也是哭過的”
永山直樹坐在副駕駛問道:
“現在祖父情況怎么樣?睡下了嗎?”
“很虛弱,本來身體還痛.”永山青木嘆息道,“在熊原大伯的請求下,醫生將人送回來之前幫忙打了嗎啡和安定現在說是睡不著”
霓虹的止痛劑和鎮定類藥物使用還是很寬松的,畢竟這個年代什么毒品都是很泛濫的,畢竟黑幫盛行的社會,肯定離不了黃賭毒。
“不過其實應該是撐著想看親人最后一眼吧。”
永山直樹點點頭,詢問道:
“其他人都來了嗎?”
“住院后熊原大伯通知了母親,父親和母親和我都去了醫院,然后接回來不久,楓大哥回來了.再是鶴子直樹你是最后了。”
大伯和祖父住在一起,從東京到清水只要兩個小時左右,只有永山直樹在北海道,即使有著私人飛機也到了半夜。
所以說,是在等著自己了么
偌大的祖宅中有一些房間亮著燈光,不過卻讓庭院顯得更加寂靜。
宅子的門口點著一盞燈,永山楓正在門口等著永山直樹的到來,手里香煙的紅點忽明忽暗.
看到車子來了之后,他才走上前迎接。
“直樹。”永山楓的嗓音有些干澀,“你來了”
“嗯”
永山直樹力氣大一點,從副駕駛座下來,先到后排抱起了小夏花,然后和明菜一起往庭廊走去,
“楓大哥,祖父他”
“祖父在等你”永山楓輕輕說道,“說是想要最后看一眼小夏花”
“.”永山直樹頓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幾步之后才開口,“小百合呢,祖父看到了吧?”
“嗯,帶回來了。”
堂哥家的小女兒剛剛出生沒多久,身體也有點弱,本來是計劃著天氣暖一點再帶回來給祖父看的。
說完這句話之后,似乎一下子沒什么好說的,永山楓就默默帶著幾人朝著庭院里的正殿方向走去。
正殿里面倒是開了燈,也有不少人在,永山直樹看到了自己的父親永山健,還有母親永山菜菜子.除此之外,似乎還有幾位原永山組的老人
“直樹.明菜”母親迎了過來,先是看了看兒子和媳婦,然后又掀開小被子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小夏花,“你們一路上都還順利吧?”
“嗯,都很順利。”明菜點頭。
“辛苦了”
“沒事.”
“快去看看你們祖父吧他在書房里。”
“嗨”
沒想到祖父居然在書房,不過現在也不是提問題的時候,永山直樹點點頭,朝著書房走去。
轉過一個角之后,首先看到的是書房的隔斷,永山直樹在書房里看到大伯永山熊原,正默不作聲地坐在隔斷一邊,臉色凝重
幾步之后,永山直樹終于看到了祖父永山隼人。
他半躺在榻榻米的被褥里,靠在棉被疊成方塊上,腦袋偏向一旁看向窗外的庭院。
這位幾年前還是精神矍鑠的老人,如今像是縮水了一般,只剩下骨架子支撐著身形,不過看上去臉色居然十分精神
“啊,直樹.你來了!”
永山隼人轉過頭,看向了自己最有前途的孫子,臉上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祖父.”
永山直樹站在榻榻米旁邊,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從電話里聽說了生命體征衰竭,他本來以為祖父肯定是彌留之際,神智胡涂,口不能語的那種
不過現在的祖父,看起來倒是很正常.回光返照嗎?!
“您現在感覺怎么樣了”
“我?我現在感覺好極了!身上軟綿綿的,像是要飛一樣.”
祖父的語氣甚至有些興奮,他笑著說道,
“我讓熊原這個家伙弄來了一些苯丙胺試劑,就是美軍里用的那種戰場興奮劑.都到了最后了,我可不想躺在床上病懨懨地走完最后一程!”
果然不愧是經歷了無數生死的極道大佬么
永山隼人和孫媳婦明菜笑著打了招呼,讓明菜都有些驚慌,然后才看向永山直樹懷里的小夏花:
“小夏花也過來了么.”
“嗯。”永山直樹坐在榻榻米上,將夏花遞給祖父看。
輕輕掀開蓋在臉上的被角,永山隼人看到了小夏花睡得正香的小臉,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路過來居然還能睡這么香.果然是我永山家的血脈!”
即使心情沉重,旁邊聽到了這話的永山熊原也想要吐槽一下.這和永山家的血脈有什么關系.
伸手在小夏花的眉間輕輕摩挲了幾下,永山隼人示意明菜把小夏花接過去:
“把孩子放到臥室里去睡吧,小野草和小百合都在那里”
“嗨。”
明菜看了永山直樹一眼,接過小夏花,之后就將書房留給了幾個男人。
祖父永山隼人看過最后一位重孫子之后,仿佛放下了心事,整個人都更加輕松了。
他示意永山直樹坐得隨意一點:
“我和老家伙們都道過別了.青木、楓、鶴子也是,你是最后一個了!”
老人家上下打量著永山直樹的樣貌,再次感嘆,
“果然是基因變異了.沒想到我永山隼人,居然能有個這么英俊的孫子!”
“.”永山直樹頓了一下,也笑道,“這應該歸功于我母親她中和了”
“哈哈哈,說得也是!”
永山隼人笑出了聲,
“確實要謝謝她,給永山家添了三位子孫都這么優秀!”
接著祖父的精神頭更好了,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起了說年輕時候的事。
聽到二兒子要娶一位孤兒之后他本來是不同意的,然后原本懦弱的二兒子為了妻子,居然頭一次頂撞了自己,讓自己非常生氣,直接把人趕了出去.
之后再是順水推舟將二兒子一脈推離極道,十幾年不理.
暗中照拂,沒有讓閑散人員去打擾二兒子的居酒屋
這個年頭,普通小商小販都是要交保護費的,甚至是鬧得家破人亡.
如果沒有祖父的照拂,一對普通夫婦的居酒屋怎么可能在港口安安全全地開到現在,甚至能建起大房子,讓三個子女都上學長大
“本來以為熊原能夠接下家業,就算是我著一生的最完美結局了!”
永山隼人感嘆著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兒子,然后又看向了永山直樹,
“可是沒想到,居然冒出來一個你!”
“讓永山家多出了文化上的榮譽”
“讓我的名字成為極道的傳奇!!!”
“還讓永山家從極道完全脫出,跨上了另一個階級.”
極道無論如何囂張,但是在霓虹的社會里,依舊是底層的階級,連武士階級都算不上.而永山直樹已經讓永山家朝著財閥家族轉變了.
這要是在舊社會,應該算是貴族了!
“沒想到,我居然能夠看到這樣的結局”
說了一大段的老人,稍微有些喘,不過卻拒絕了遞過來的溫水,看著永山直樹說道,
“我很欣慰啊!”
“.”永山直樹放下水杯,勸慰道,“永山家未來還會更好的.等野草夏花百合他們長大之后,會更好的!”
“哈哈哈咳咳咳.”
永山隼人笑得咳了起來,卻還是高興地點頭,
“對的,會更好的!”
“祖父.緩一緩.”
永山直樹拍了拍老人的背,勸道。
“嗯嗯.”
祖父似乎也感到有些疲憊,沒繼續說話,而是靠在棉被塊上喘著氣.書房里一時間陷入了安靜
輕輕的腳步聲響起,堂哥永山楓,大哥青木,鶴子和父親永山健聽到了咳嗽聲都關切地走進了書房。
“祖父沒事.剛剛說話太急.”
永山直樹稍微解釋了一下,祖父聞言緩緩抬起頭,慢慢看了一圈自己的子女們,點點頭沒有說話,似乎沒有了力氣。
他看了一會兒之后,轉過頭,默默看向窗外。
庭院還有殘留著一層積雪,是前幾天下的,祖父沒有讓人掃掉.
此時的積雪反射著光線,映照出了嶙峋的假山和枯枝,影影重重混在一起;院子中的竹驚鹿裝滿了,發出空洞的聲響,水池無風而動,泛起點點波光.
在即將黎明的天空下,像是一幅畫著枯寂的山水的蒼白畫卷
就在眾人以為祖父因為虛弱不想繼續說話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老人的背影悠悠傳來。
“可惜.”
“本來以為,我會在紅葉紛飛的時候離去.”
“不過,現在看起來.”
“殘雪凋零的時節,似乎也不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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