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華路別墅區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漆黑的降魔杵伴隨著破碎的聲響貫穿地面,一道道幽暗的光幕沖天而起,拼接到一起,構筑結界。
――神話武裝,酆都羅界。
現實被異域所取代,變成了只有升華者才能觀測并進入的異域。
陸子呈戴著墨鏡,叼著一根棒棒糖,肩膀上站著一只禿毛鸚鵡,似是慵懶地倚在車邊,把手機收進了口袋里,澹澹說道:“差不多了,準備行動。”
陳青敲擊了一下平板電腦,連通了通訊頻道。
由于在上一次清剿黑云城寨的行動中,峰城轄區損失了多位隊長級,又因為靠近麒麟仙宮而被評定為頂級戰略點的緣故,必須保持充足的戰力。
所以在戰損當天,就從其他的分區抽調了數位隊長級來填補戰力的空缺。
“組長,我并不是針對誰,只是有個疑問。”
一位穿著白襯衫的英俊青年澹澹說道:“我們真的找對人了?根據我的占卜,那個林源怎么看都是個普通人,沒有半點升華者的痕跡。”
李逸杰,新任的隊長級,四階的靈媒途徑,通靈者。
靈媒途徑,就是女巫途徑。
男的叫靈媒,女的叫女巫。
“怎么?”
陸子呈挑起眉毛。
“我只是好奇,因為我們這次行動的依據,只是一個新人所謂的側寫。相比于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我更愿意相信我的占卜。”
李逸杰聳肩:“就這么一個普通人,值得這么勞師動眾?”
林晚秋在旁邊平靜說道:“就算占卜的結果是普通人,也不能掉以輕心。小丑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的神話武裝,能夠完全屏蔽你的干擾。”
李逸杰兩年前在外地執行任務的時候曾經跟這位美女神官合作過,見到她也這么說,連忙說道:“晚秋姐說的是,不過我倒是覺得,如果神話武裝也能爛大街的話,那我們這些隊長手里豈不是人手一件?”
林晚秋瞥了他一眼:“好好執行任務,別那么多話。”
陸子呈饒有興趣地看著,心想真有意思。
不得不說,這些從其他轄區調來的新任隊長倒是有眼色。
剛任職,就開始先跪舔啊奶媽。
林晚秋確實挺漂亮的,而且人緣也相當的好,是峰城轄區公認的女神,再加上她還是神官途徑,尤其是她的導師是一位六階的天使。
陸子呈收回視線,望向那座獨棟的小別墅,摘掉棒棒糖,澹然走上去。
房門被轟碎,他的長風衣在風里擺動,獵獵作響。
別墅客廳里的保姆嚇了一跳,發出驚恐的尖叫聲。
沙發上,一個中年男人赫然坐起身,嚇得轉身就跑。
陸子呈微微皺眉,瞇起了眼睛。
這個逃跑的人,赫然就是林源!
“一樓,兩個生命波動。”
陳青的聲音在耳機里響起。
“二樓,沒有檢測到生命波動。”
“三樓,沒有檢測到生命波動。”
李逸杰的聲音在耳機里響起。
陸子呈皺起眉毛,這別墅里竟然真的就只有兩個人。
后門被一腳踹碎,兩位霸王途徑的隊長背著狙擊步槍走過來。
他們沒動用能力,只是隨便踹了一腳,就把目標踹了個人仰馬翻。
林源在地上滾了十幾圈,發出凄慘的哀嚎聲:“救命啊!入室搶劫了!錢都在樓上你們自己拿!我絕對不報警!別殺我!”
“組長,好像真是個普通人。”
兩位霸王途徑的隊長級對視一眼,神情古怪。
就這么一個普通人,
還用得著他們這么多人出動,還動用了酆都羅界?
這時,李逸杰也走了進來,看向這個滿地打滾的中年人,聳肩:“你們看,我說什么來著?都說了是個普通人。那個新人的側寫出錯了吧?僅僅憑借那么一個視頻,就看出那么多的細節,怎么想也不太可能。”
陳青跟在后面,眼童里是一片詭異的慘白:“等等,不對勁……”
她發現了一些細節上的問題。
這個林源的所有特征都跟側寫的結果,以及資料上的吻合,無論是近視眼,還是臉上戴的眼鏡,以及皮膚的色差,還有洗過的刺青。
看似確實是一個普通人,但身上卻有非常隱晦的靈性波動!
冬冬!
林源求饒的時候,心臟的聲音驟然搏動起來。
他忽然渾身抽搐,臉色漲紅!
“不好,后退!”
有人大吼一聲。
劇烈的爆炸聲響起,無數血紅的蠱蟲炸裂出來,撲向眾人。
好在這里大多數都是隊長級,最弱的也是副隊長。
一股恐怖的氣勁炸裂開來,把那些蠱蟲硬生生碾碎!
“替身蠱!”
陸子呈看著這些蠱蟲的尸體,陰沉著臉說道:“這種蠱蟲能夠吞噬人的血液,然后植入到別人的體內,強行改變一個人的外貌體征,在受到威脅時會自爆……”
其他幾位隊長面面相覷,沉聲說道:“蠱師!又是蠱師!”
李逸杰臉色有點難看:“這怎么可能?”
陳青冷著臉說道:“不是側寫的結果錯了,而是占卜的結果錯了。那些側寫出來的線索是對的,林源這個人確實有問題,但我們沒能占卜到真正的林源。”
后面半句話她沒說。
占卜是四階通靈者才有的能力。
而李逸杰占卜出來的,卻是一個替身!
“看樣子被耍了啊。”
林晚秋雙手抱胸站在后面:“打草驚蛇了,還能補救么?”
李逸杰發現所有人的視線都望向他,咬著牙說道:“可以!我可以利用這些蠱蟲作為媒介占卜!三十秒,我就能定位到他的準確位置!”
顧見臨聽到麒麟之楔這個名字以后,就知道對方指的不是那個面具。
因為當初在黑云城寨的時候,牧叔曾經提到過古神族的楔,那是確實是神明們用來錨定現實世界的工具,汲取地球上的自然能量,以便讓超古代的維度降臨。
這時,屠夫聽到麒麟之楔在他手上以后,面露震驚之色。
那頭巨大的蠱蟲口吐人言,繼續說道:“你的位階還太低,帶著麒麟之楔只是懷璧其罪,總有一天你會因它而死。不如交出來,你的天賦不錯,我可以收你做我的學生,我可以許諾一切你所需要的力量,包括進化或永生。”
他頓了頓:“我知道,青之王或許很看好你,但他其實活不了多少年了,他的因果你未必能承受得住……更何況,他也未必是個好老師。”
與此同時,如海砂般繁多的蠱蟲匯聚到一起,節肢摩擦的聲音恍若海潮。
顧見臨面無表情說道:“話可真多。首先,如果你要找的是麒麟之楔,那東西不在我的手上。其次,我為什么要相信,一個面都不敢露的人會比青之王強?”
話音落下,他雙手撐在虛空中,數不清的漆黑粒子匯聚狂顫。
屠夫見狀也深吸一口氣,下蹲收腹握緊拳頭,海潮般的氣鼓蕩開來。
黑暗碎裂,氣勁爆炸開來。
二階和四階的差距就顯現出來了。
顧見臨的黑暗震蕩即便有雙倍的威力,也僅限于在一個無形的界域內釋放無法觀測的暗能量,制造出一種毀滅般的沖擊波,消滅那些蠱蟲。
反觀屠夫,他只是蓄力轟出一拳,就有種鐵炮開火一般的效果。
海潮般的氣洶涌四起,摧枯拉朽般摧毀著那些蠱蟲。
然而當爆炸聲消弭過后,那些蠱蟲即便被轟碎成了齏粉般的大小,卻依舊在蠕動著,彼此吞噬著增殖,再一次的生長起來!
顧見臨臉色變了,這東西彷佛殺不死一樣。
“這蠱師的能力是真特么惡心!”
屠夫嘴里罵罵咧咧的。
巨大的轟鳴聲里,響起一聲冷笑。
那頭最大的寄生蠱勐地躥了起來,直撲過來!
無論是顧見臨還是屠夫,第一反應都是先弄死這頭蠱蟲。
然而那一瞬間他們都反應過來,縱身閃避。
這寄生蠱每一次被殺以后,都會爆出無數的卵,快速孵化出新的蠱蟲。
這么大一頭蠱蟲要是被轟碎了,天知道會爆開多少個卵。
感覺像是個高配版的蟑螂!
這個時候就體現出神司途徑的全面性了,顧見臨可以利用神祭之火直接焚燒這頭寄生蠱的生命力,但腳下的祭祀陣法太慢了,必須得近身用去燒!
但他還是遲疑了一下。
第一是,近身過后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第二是,他有潔癖,跟一個大蟲子近身搏斗也太特么惡心了。
這時,屠夫怒吼一聲:“老大!救我!”
也就是在這個瞬間里,驟然迸發出來的錚然琴聲宛若刀劍碰撞,撕裂般的余音里透著一股子寒冷的肅殺意味,彷佛金戈鐵馬,殺意漸濃。
錚錚!
那是古箏的琴弦被撥動,彷佛銀瓶乍破水漿迸。
彈奏古箏的人只是隨手撥弄了三個音,卻無意間流露出一股漠然的意味。
伴隨著鏡面破碎的聲響,一道道凄厲可怖的裂隙貫穿虛空,這片破碎空間彷佛再也無法自我支撐,轟然坍塌了下去,連帶著所有的蠱蟲都被吞噬殆盡。
那頭寄生蠱在被坍塌的空間吞噬前,平靜說道:“斬鬼途徑……四階修羅?有意思,遲早有一天我會找到你,用你來喂蠱。”
轟的一聲!
空間驟然破碎坍塌下去,轉瞬間又恢復正常。
所有的蠱蟲都不見了,只剩下滿地蛻皮過后的空殼,令人頭皮發麻。
屠夫松開了口氣,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真特么晦氣,居然還能碰到蠱師?還好我老大在附近。對付這種老銀幣,還是斬鬼途徑靠譜啊。”
顧見臨沉默不語,斬鬼途徑的四階是修羅。
再加上,屠夫說他的老大是個小姑娘。
“月姬?”
他忽然說道。
然而屠夫并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是在地上摸索著什么,只見他把那些尸體身上掉落的戒指和項鏈還有金耳環什么的全都撿起來,塞進了隨身的麻袋里,說道:“你殺完人不摸尸么?一看就不是會過日子的人啊。”
顧見臨愣住了,這家伙還真是財迷心竅啊。
摸尸這種事,他也就是在禁忌區深處的時候干過,主要還是為了避難所的人。
“趕緊走吧,這里是柳三爺的地盤,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他們的人馬上就要上來了。你是協會的人,而且相當有名,他們能認出你的。”
屠夫給他使了個眼色:“我幫你打個掩護,沒人知道你來過。”
這時候,顧見臨倒是有點意外:“你就不怕我賣了你?”
畢竟他是以太協會的人,跟這些墮落者是天敵。
“你爹不是那樣的人,你也不是。”
屠夫從懷里摸出了什么,扔給他:“這個還給你,留個紀念吧。如果哪天協會混不下去了可以來找我,如果那時候我還活著,還能幫幫你。”
顧見臨接過來一看,居然是爸爸留下的那柄匕首,被鱷魚皮套著。
“謝謝。”
他心中似乎有什么東西被觸動了,說道:“你確定你能應付柳三爺的人?”
“廢話!”
屠夫擺了擺手,豪氣說道:“你也不看看我是誰?再說,我可聰明了!”
顧見臨沉默不語,他委實是沒看出來。
“還有件事必須要提醒你。剛才那個蠱師說,麒麟之楔在你手里?聽我一句勸,如果你爹真的把那個鬼東西留給你了,趕緊交出來吧,那玩意你把握不住!無論是上交協會,還是交給別的什么人,都可以。最好呢,是交給我。”
屠夫賊兮兮說道:“實不相瞞,我背后還有一位巨老!具體是誰我就不告訴你了,說出來怕嚇到你。但我就這么說,只要如果麒麟之楔真的在你手上,我幫你把那東西轉交給她,那你可就立大功了,這輩子再也……”
顧見臨臉色古怪至極。
角落里藏匿起來的書翁,險些噗嗤一聲笑出來。
“那東西真不在我手上。”
顧見臨說道。
“行吧,你說沒有就沒有吧。”
屠夫這貨確實很好應付,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連忙說道:“對了,寄生蠱的事情一定要上報給協會,我們的話他們是不會信的,這事得你來。一個高階的蠱師,就像是一個攪屎棍,到哪里都是個禍害,必須盡快除掉。”
顧見臨沉默了一秒,表示自己知道了。
與此同時,他的生命感知里闖入了一道道熟悉的韻律。
嗯,隊長們趕過來了。
酒吧廁所的窗戶被人砸碎,uu看書一個人影帶著破碎的玻璃掉了下來。
重傷的林源跌跌撞撞地爬起來,痛得渾身抽搐,滿身冷汗。
“果然是年輕的小屁孩,跑來禁忌區抓我,居然不設埋伏。”
他冷笑道:“愚蠢至極!”
廁所外面站著一個戴著兔子面具的保鏢,看到他掉下來,震驚說道:“老板!您怎么從這里出來了?我剛剛聽到樓上爆炸,正準備抄近路上去呢!”
林源看到居然還有保鏢在這里,一時間驚喜至極。
因為他受傷很嚴重,基本上跑不動了。
有一個保鏢在,他就有機會逃出生天!
忽然間,林源似乎感應到了什么,扭頭望向禁忌區外的方向,臉色劇變:“不好,我的替身蠱已經死了!以太協會的人已經發現了我們,怕不是今晚就得打上門來了!趕緊跑,峰城不能待了,去港口找搜船離開!”
兔子臉面具的保鏢問道:“難道不請示一下那位大人么?”
林源一愣,那位大人沒有給他留下任何聯系方式,只有指令。
“等等,你是?”
卡察!
他的左腿被一腳踹折,骨骼碎裂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林源痛得眼前發黑,一頭歪倒在地上。
那一瞬間,他的腦海里只有兩個字。
老六!
“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
書翁摘下兔子臉面具,微笑著伸出了雙手,活生生捏碎了他四肢的骨骼,然后拎著他的衣領往外走,平靜說道:“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