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則將散落的秀發收攏到耳邊，道：“村里還有十幾戶人家沒有參與，他們的確懶惰又自私，但是在我看來，幫扶的意義就是幫助他們這些思想貧窮的人，去完成改變。
咱們雖然也不富裕，但咱們精神富裕，他們是生活貧窮，精神也貧窮的人。
或許在你眼里，他們只是在薅朝廷的羊毛。
可是，在我眼里，他們是可憐人。
因為朝廷還會繼續給他們補貼。
他們的日子還過得去。
他們的小孩還能免費上學。
他們覺得努力無用，才是最可怕的。”
拉則的話讓李照振聾發聵。
那一瞬間，李照才明白，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或許那些被氣走的指導員，從根本上就沒有理解基層歷練的含義。
那怕是此刻，若不是拉則一番話，他也還是會為自己的機智而沾沾自喜。
人窮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窮。
他深吸口氣，鄭重的對拉則道：“你說的沒錯，以前是我想差了，我只是想著經濟上讓大家富裕起來，并沒有考慮這么多。
可是老話說得好，如果沒有守財的本領，就算他們富了，也守不住財富。
只有幫他們開拓眼界，豐富他們的精神，讓他們能守財，才是歷練的含義。
我可以幫他們實現短暫的富貴，但是卻不能幫助他們一生。
我來這里一趟，不是為了紙面上好看的數據，而是實打實的改變他們。
用我自己的力量，去播撒種子。
就像你......
拉則老師，謝謝你，教會我這些！”
李照起身，鄭重的向拉則行了一禮。
這一下，倒是把拉則給弄了個大紅臉，“呀，李指導員，你，你這是做什么，咱們只是閑聊而已.......”
“是閑聊，但是你幫了我大忙了。”李照真誠的看著她，“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朝廷為什么要吃力不討好的做這些，以前我只是看到了表面，現在我看到了更深的含義。
朝廷并不是為了好看的數據，也不是為了一句口號，而是實打實的為百姓好。”
“朝廷真的很好的。”拉則看著李照那嚴肅的樣子，噗呲一聲笑了起來，“若非朝廷，我這個年紀，恐怕早就生了五六個孩子了，哪能在這里當支教老師！”
李照也撓了撓頭，“說的有點道理！”
兩個年輕人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入夜。
男人吭哧吭哧的勞作之后，躺在了一旁，他抽著廉價的香煙，女人則是默默地清理。
昏暗的油燈讓她看不太清楚，只能憑感覺摸索。
她今年才二十多歲，就有些眼花了，可能是孩子生多了，營養更不上的緣故。
“當家的，我明天想去村里拿貨物來做，聽他們說，做一個貨物能有一分錢，一天輕輕松松就能賺二三十呢，一個月下來，能有五六百呢。
這樣一年就能賺六七千快，都快趕得上城里人了。
有了這筆錢，就能給阿爸阿媽，還有孩子們添置一套新衣服。
而且，聽他們說，年底還有分紅，家家戶戶估計都能分不少呢，有了這筆錢，再加上朝廷的補貼，咱們明年說不定能建新房呢！”女人試探的說了句。
男人側著身，并沒有說話。
女人又道：“現在村子里的人都在出力修路，馬上就要鋪過來了，到時候繞過咱們家，水電也沒有，咱們會被說笑話的。
而且，我聽他們說，誰家要是不出力，就不要走水泥路。
咱們肯定會被排擠死。
就算咱們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孩子考慮，他們還這么小，總是要長大的。
現在村里那些孩子都不愛帶他們玩了。
你看......”
“閉嘴！”男人一巴掌抽在女人的臉上，“有你什么事，你的任務就是給我生孩子，生的越多越好，到時候朝廷說不定還會給我頒一個英雄父親的稱號。
你看過報紙沒有？
有一個女人生了十五個孩子，朝廷直接授予她英雄母親的稱號，車房什么都有了。
咱們現在已經生了七個了，再努力生七八個，不就輕而易舉能得到別人擁有的東西？
他們這些傻子，每天這么辛苦。
你多好，往哪里一趟，就有了。”
女人捂著臉，哭了起來，“我不想生了！”
“你說什么？”男人拔高了音量，“信不信我打死你？”
“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想生了。”女人哭的不行，“我才二十五歲，就已經生了七個孩子了，我的肚皮已經松垮的比七十歲的老婆婆還要厲害。
我回家去看我阿媽，我阿媽都抱著我哭，她說我比她看起來還要蒼老。
就算我真的能生十五個，我也活不到朝廷被授予英雄母親稱號的那一天。
反正都是死，你還不如打死我吧，你來吧，打死我！”
一直忍氣吞聲的女人突然就爆發了，“我嫁給你這么多年，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你當初娶我的時候，是怎么說的。
你說我們的日子會像泡在蜜罐里一樣甜蜜，可你給了我什么？
你給了我一生病痛，用你的拳頭和巴掌揍我。
小李指導員辛辛苦苦的為我們著想，你偏要跟他作對。
跟他作對，你能得到什么好下場？
現在村子里的人都越來越好了，只有我們家越來越差。
別怪人家瞧不起咱們，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女人倒在地上，似乎絕望了。
孩子們也被吵醒，哭了起來。
男人的父母也在一旁勸說，“不要打了，讓別人聽到了鬧笑話！”
男人松開了女人，心里有一股子無名火，“小李指導員，天天就知道小李指導員，你是不是跟那個小白臉有一腿？”
說著，他扯起衣服就往外沖了出去。
“達瓦回來！”
“達瓦，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里？”
父母在后面喊叫，達瓦拿著砍柴刀就氣沖沖的沖出了家門。
他的妻子一向聽話，讓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絕對不會像今天一樣忤逆自己。
肯定是那個小白臉對她說了什么，才讓自己的乖老婆，變壞了。
他要找李照要個說法。
今天要是李照不給他個說法，他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