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還滿意?”
“滿意!”他跪坐在道藏的對面,說道:“不過,方才戶部巡官來了。”
“哦?戶部巡官來這里作甚?”道藏放下了手中的事情,不免有些好奇,“難道是陛下派人過來催了?”
可即便如此,也是派黃門來,派戶部巡官來做甚。
“非也!”辯機道:“來的是秦墨,想要征用城外數千畝荒地!”
“秦景云?”道藏微微皺眉,“他要這么多荒地做什么,難道是修建鐵路?
還是說,擴建京師?
之前就有風聲傳出來,說要擴建京師!”
“不知,徒兒沒問,他也沒說。”辯機道:“此人對佛不善也,走時更是說要讓恩師去秦府一敘。”
“我已經閉關一年多,何故出門?”道藏眉頭深深皺起,“他見我做什么?還是說,他想以權壓人?”
室內氣氛有些沉悶。
好一會兒,辯機道:“恩師,有沒有一種可能,秦墨想打壓佛門,畢竟現在紫微星門乃國教。
而紫微星門,也是道教的主流門派。
百多年前,曾有過兩次滅佛,徒兒怕這一次......”
道藏只覺得背后一涼。
如果是別人,道藏倒是覺得可能性不大,畢竟現在當家做主的還是李世隆。
李世隆對佛門的態度還算友好,不可能搞這種事情。
但是秦墨這個人,怎么說呢。
他攻入天象國,他正好就在那邊。
那邊的國王熱情的招待了他。
然后......城破了,死傷無數。
佛被踩在了腳底下。
對大乘佛教,他沒有半點的敬畏之心。
他的書里,對佛門也不算特別的友好。
“袁天罡也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不至于啊!”道藏眉頭深皺。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之前土地革新,就是秦墨一手主導的。
徒兒覺得,他現在想把這把火燒到會昌寺頭上了。
畢竟現在,白馬寺已經關了,香火最旺盛的,也就是咱們會昌寺了。”辯機眼中也是濃濃的擔憂。
“有這種可能。”道藏雖然也是才回來一年多,而且對這種事情也不是很愿意管。
但是寺廟從來都是如此,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改變的。
“他要土地,那就給他,咱們分文不要。”
辯機心里有些不服氣,“自古以來就是如此,為何不要?
朝廷規定的,拆遷征地都有補償,要么補償同等的地,要么補銀子。
那些土地幾千畝,都是別人的,咱們怎么賠償的起。”
“辯機,你到底是在擔憂同門生死,還是在關心那點得失?”道藏皺起眉頭,“錢乃省外之物,生用不完,死帶不走。
若不是苦苦尋不到佛的真諦,又何須阿堵之物。
若是朝廷不許,那咱們就按照朝廷的規矩來。
相信朝廷也不會任由我們這些僧侶餓死。”
“恩師,天下廟宇何止千座,同門又何止十萬!”辯機說道:“與其等著秦墨出招,還不如咱們先動一步。”
道藏搖搖頭,“何必爭執,出家人六根清凈,你這是犯了嗔戒了。”
辯機有慧根,能翻譯,生的周正,道藏是真心將他當成了自己的衣缽傳人。
“恩師,弟子有罪,弟子心不安靜,如此翻譯出來的佛祖梵文,必然有誤!”
辯機嘆聲磕頭道:“只是每每想起恩師在天象國所見所聞,心里便覺得難受。
佛竟然被踐踏致此。
那些血蒙蔽了佛祖的金身和眼睛。
他日,怕是我們這些佛教徒,也要被殘殺殆盡!”
“你下去冷靜冷靜。”道藏臉上生出一些憐憫和慈悲,“若是朝廷之舉,那便順應朝廷的意思。
抵抗,不過是徒增殺業。
若是我去見一見秦墨,便能免去殺業,縱然是死,貧僧也愿意的!”
“恩師不妨進宮見一見陛下?”
“不見!”道藏搖頭,心有慚愧道:“陛下等我成書一年多,數次派人給我送衣添食。
而我卻還沒有將完整的大乾西域記送至他的手中。
我一路向西傳播大乾的佛祖真意,卻仍然沒有平息殺業,取得真經。
我所走之事,還不如一本小說里的猢猻。
可悲可嘆!”
聞言,辯機也是無奈。
道藏看遍了世間,看透了紅塵,是一個舍身忘死,有大慈悲的人。
他還不沒有到那種境界。
他還年輕。
甚至,他不知道破了多少次戒。
每次面對佛祖金身時,總覺得慚愧。
可慚愧中,又滿是刺激。
他就像是行走在阿鼻地獄的人,遲早有一天要被業火燒死。
但是現在,他還不想。
離開閉關室后。
他寫了一封信,讓人送了出去。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人呼?”辯機喃喃道。
他相信,秦墨過來,絕對不會是說這么一通莫名其妙的話。
必然還有后續的。
而此時,杜府。
杜有為遲遲走不出家門。
李新跟公孫沖出海之前,曾上門邀請過他。
但是他跨不過心里那道坎。
被秦墨的詩詞打擊之后,他先是在家中日日買醉。
后面杜敬明將他吊打了一頓,他才重新收拾好心情,認真看書。
后面怕他太頹廢,杜敬明也是提前讓他跟李傳玉完婚了。
不過李傳玉刁蠻,雖是下嫁杜府。
但是在杜府的日子卻很少。
有些時候吃飽了,就會想那啥,他還要巴巴的跑到公主府。
有些時候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沒有半點文人風骨。
而且去了,又不是一定能行。
去了幾次被拒絕后,他又開始頹廢了。
每日不是在書房內喝酒,就是做一些抒發內心苦悶的詩詞。
這么久了,他們在一起的次數,竟不過一掌之數!
“可悲,可嘆,可恨吶!”杜有為回想起曾經的自己,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而現在。
他捏了捏自己的大肚子,“回不去了!”
正惆悵著,管家匆匆來報,“大少爺,公主請您入府一敘,說是有好消息告訴您!”
杜有為自嘲一笑,“她找我入府一敘?好消息?可能嗎?
怕是又將我找過去奚落對吧?
她說看到我都嫌,說我還不如竇遺愛。
還說她所有姐妹中,就她嫁的最差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