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融相濺:、、、、、、、、、
德山進來的一路上一直愁容不展,賀齊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市場里像他這樣的牧民并不多,偶爾路過幾個都積了很多貨物,看來今年的形勢確實不容樂觀,而德山肯定還要為自己花上一大筆錢……賀齊舟一個沖動,心想,實在不行晚上要剪徑一回了。
雖然來得很早,但過來詢問價格的人倒是有好幾批了,報價居然比路上探知的還要低,耿直的德山也不會還價,他的開價已經是客棧掌柜那里聽來的行情了,聽到對方比自己報價還要低上三成,只是一味地揮手讓人離開,一上午居然沒賣出一張羊皮。
看德山心情不佳,靈兒也不敢吵著去市場里逛了,六個人悶坐在四面透風的棚子里吃了一上午的冷風,身后的駱駝和牛雖然貢獻了幾次“熱氣”,但味道實在是不怎么好聞。
德山看了看日頭,喃喃道:“差不多有人了吧。”然后緊了緊綁在腰間的皮囊,獨自一人向角落里的一片泥坯房走去,約莫半個時辰后,總算見德山帶了兩人過來,一人身著一件狐裘大衣,頭上一頂圓形的貂皮帽子,三十來歲,膀大腰圓,另一個瘦小一些,身著棉袍跟在后面,顯然是個跟班。
狐裘男子隨手翻了翻車上的羊皮,又看了眼另一輛車的上的十桶“奶酪”,一直挺著身子的德山此時竟然有些微微躬身,指著賀齊舟小雪二人低聲道:“熊爺,這就是我侄子侄女,您看,我侄女的肺癆已經撐不了多少時間了,只有到了南方才能活下去,還請熊爺一定要關照一下。”這是先前商量好的說辭,小雪的瘦弱體形看上去確實是命不久矣的樣子。
熊爺瞥了一下二人,直接轉身就走,丟下一句話:“拉上那車奶酪,兩個人跟我走。”
“謝謝熊爺,快快,系上牛,我們走!”德山總算展顏,激動地說道。
“沒叫你來,就他們倆!”走出去幾步的熊爺冷冷說道。
“我來趕車,小雪你坐上去。”賀齊舟回頭看了眼正松了一口氣的德山,想要說聲謝謝,最后還是忍住了,這也不是一聲謝謝能回報的。
“我們在這里等你,聽熊爺的,有什么事回來再說。”德山對著趕車的賀齊舟叫道。
賀齊舟用力拉著牛,追上十幾步外的熊爺,問道:“熊爺,路上我可以幫你們干活,能不能少收點銀子啊”
“閉嘴!想必你也聽過鹽幫的名頭,記著,叫你干嘛就干嘛,等會見到里面問話的人,問一句答一句,不該說的一個字都別說!聽到沒有”熊爺低吼道。
“是是是。”賀齊舟朝小雪做了個鬼臉,只能先應承下來,跟著快步向前的熊爺走入一排泥坯房,房門口有兩個大漢站著,面無表情地看著賀齊舟趕車進入低矮的房門。門內是一條昏暗幽長的甬道,甬道內滿是動物糞便、香料、腌肉、干酪等交雜在一起的怪味。領路在前的熊爺熟練地取出一塊手帕捂住鼻子,賀齊舟和小雪只能用衣袖掩住口鼻。
甬道兩側是一間間存放貨物的倉房,有些還關著牛羊。走了大約百來步,總算走到甬道盡頭,賀齊舟發現這里的倉房房門都上鎖了,而且味道也小了一些,顯然都是存放貴重一些的貨物。
熊爺吼了一聲,馬上有幾個手下從東面小門進入甬道,熟練地檢查鹽桶里的鹽,再一一過稱,搬入最后一間倉房,賀齊舟往里瞄了一眼,像這樣的鹽桶足有數百個之多。
見手下報出兩千零四十斤的數目,熊爺滿意地笑了笑,道:“你們潘古部做生意還算實誠,可以了,跟我走吧。”
賀齊舟將許暮雪扶下牛車,道:“牛車停哪回頭我們還要趕車回去呢。”
熊爺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怒道:“你到底想不想去南面還想要牛車你知不知道,原本我們一粒鹽都不準備收了,還不是看在和德山多年的交情上面再警告你一句,該閉嘴的時候別張嘴,這是最后一次!”
賀齊舟點了點頭,牽著小雪的手,默默地跟上熊爺,在其背后無聲問候對方的祖宗十八代。
走出甬道,眼前一亮,是一間比外面要高上一倍的土坯房,房間極大,南北兩面均有窗戶,角落里還有兩個小房間。熊爺對手下道:“看著他們,我去去就來。”說完走入其中一間房間,關上房門,不一會又走了出來,賀齊舟聽得見其開鎖,打開柜子,再鎖上的聲音。小雪在耳邊低聲道:“看來德山叔把金鐲給了那頭豬了。”
“我會想辦法。”賀齊舟低聲回道。
“跟我走!”熊爺對著賀齊舟兩人說道。身上的裘皮大衣已經脫去,里面居然是和他手下差不多的棉袍,然后又大聲道:“這兩天離開的客商多起來了,有些手腳不太干凈,把家和貨倉仔細看好嘍!”
“是!”另一間小屋里有十來人同時回應,賀齊舟粗粗一算,加上那個隨從、搬鹽的手下、門口的守衛,那個熊爺手下至少也得有二十來人,也不知道那些窗戶通向哪里,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甬道進來,似乎不太可能。正想著,熊爺獨自一人帶著他們從房間的東門走了出去。
賀齊舟心想不對啊,算起來這里已經是南市的圍墻了,再走不是要撞墻了?果不其然,這東門后又是一個小倉庫,卻見熊爺打開一扇暗門,里面是向下的地道,熊爺道:“規矩懂的哦,出去別亂嚼舌根!”
賀齊舟點了點頭,都懶得發聲回他。秘道不長,十幾丈而已,拾級而上時,一扇鐵門緊閉。熊爺兩長一短輕輕敲了一下,見沒有回音,又敲了一回,這次總算有人來開門,開門者著羊皮襖,有點與賀齊舟身上的皮襖相似,不同之處在于,對方是皮在外,毛在內,而賀齊舟和許暮的皮襖則是羊毛一面朝外。
開門者一看熊爺身后的兩人,皺眉道:“怎么是潘古部的不是說不收鹽了嗎你小子吃撐了”“彪兄,老主顧了,上門的生意不好推啊。”熊爺說完又湊近年紀遠小于自己的對方,諂媚地耳語起來:“這次鹽是白送的,兩千斤上好青鹽,只要捎兩個人過去就行,說是女的如果不去南邊就撐不過這個冬天了,反正他倆在路上的死活聽天由命就行!”
鐵門內是一間黑黢黢的小屋,熊爺的耳語一字不落地落入耳中,聽力過人的賀齊舟微微皺眉,開始擔心起德山家來年的生計。
“你小子另外收好處了吧?”矮小的彪兄問道。
“我哪敢啊,勞煩彪兄通傳一聲吧。”熊爺一改那副氣勢凌人的樣子。
“等著!”彪兄走出小屋,熊爺又變回了原來威嚴的樣子,對身后兩人道:“進去后不該看的別看,不該問的別問,知道沒有?”
“知道了。”正在仔細觀察密室的賀齊舟點頭應道,心想此處應是鹽幫避禍的密室,直接連通南市,逃跑時很容易便混入人群之中,倒也是個絕妙主意。
彪哥去了半柱香才返回,對熊爺道:“二哥說了,這是最后一次,下不為例,你先回去吧!”
“好好,記下了。”熊爺躬身從鐵門中退出,走時仍不忘關照齊舟一句:“德山還在等你們,不要耍小聰明!”
賀齊舟心想,看來這個熊爺很擔心別人知道他私自收受財物,到現在仍在威脅自己不要亂說。等熊爺退回地道,彪哥關上鐵門,插上插銷,然后帶齊舟二人自東門出去,東門外是一間臥室,有兩人正在酣睡,那間密室的門關上后居然就是這間臥室的衣櫥,彪哥朝睡著的二人叫道:“我辦事去了,你們看著點門。”
“滾,別吵老子睡覺!”其中一人用被子蒙住頭,低吼一聲。
彪哥也不介意,讓齊舟兩人跟上,出了那間臥室,又是一道長廊,長廊兩邊是一間間門戶緊閉的房間,彪哥邊走邊說:“算你們運氣好,今天當值的是二哥,照四哥的脾氣,你們根本進不了這扇門。到時二哥說什么你們都要照做。”
“謝謝彪哥提醒。”齊舟道。
“本來外人進這里都是要蒙住眼睛的,不過潘古部也算是常客了,我們信得過你們這些生周牧人,你們家的事我也聽說了,怪可憐的,不過我要提醒你們一句,最近去南面的路上不太平,到時你們自己要小心一點。”彪哥道。
賀齊舟沒想到對方還是個軟心腸,可能是一直待在密室,還挺想和外人說說話,忙道:“我們會當心的,謝謝。”
行至長廊盡頭有呼喝打斗聲傳來,一個拐彎后,賀齊舟眼前一亮,只見左側是一個類似玉門小筑客廳一樣的地方,四周是臺階一樣的座位,一共有十來級,每級約兩尺高,底下下陷的場地由夯土筑就,是一個長寬各五丈的擂臺,擂臺高出中央地面約三尺,四邊離最低一級臺階約有一丈,此時臺上正有兩個赤膊的男子在你一拳我一腿的格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