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影倚在青衣的懷里,也是焦急萬分。當她聽說“有救了”,急忙抬頭看去。
一道流星般的光芒從天而降,卻又猛然一頓,霎時虛空扭曲,驚起重重漣漪蔓延四方,瞬息吞沒了逼近的人影。繼而一道道無形的劍氣呼嘯,并伴隨著禁制閃爍,隨之血光迸濺、慘叫聲四起……
“七殺劍氣?”
蛟影自幼修煉《天罡經》與《七殺劍訣》,一眼認出七殺劍氣,威力卻遠遠出乎她的想象。從天而降的光芒之中,顯現出一位年輕男子的身影,殺氣凜然、威勢非凡,而看上去并不陌生,青山嶺似乎有過一面之緣,是他?
又見一道黑色的陰風撲向人群,觸之者肉身崩潰、元神隕滅……
不過轉瞬之間,遠近四方的近百位修士盡數喪命。
便在詭異的陰風消失剎那,似曾相熟的話語聲響起——
“走——”
光芒一閃,蛟影的眼前出現一片陌生的天地,擺放著靈石、明珠、酒壇、木榻等物,還有一位老者在搖頭感嘆——
“哎呀,你這丫頭渡劫,不是魂飛魄散,便是九死一生,著實不易哩!”
“伯伯……”
蛟影尚未出聲,嘴角溢出一縷血跡,兩眼一閉昏死過去。
青衣將她輕輕放在榻上,示意道:“她已渡過天劫,料無大礙!”
“嗯!”
邛山點了點頭,道:“且返回青山嶺,安心閉關!”
“回不去了!”
青衣又拿出一件衣衫遮住蛟影的身子,道:“近百神修無一存活,必然驚動各方。而渡劫之地與青山嶺相隔僅有數千里,斷難逃過高人的法眼!”
“仙子所言甚是,只可惜了老狐的兩畝山田……”
“蛟影元神已成……”
“是啊……”
兩人換了個眼神,欲言又止。
一處洞穴中,現出兩道人影。
洞穴頗為寬敞,四周有幾個天然洞口。洞外為懸崖深壑,群山環繞,不僅遠離神修與凡人,而且極為荒僻幽靜。
“于前輩,如何?”
“嗯,青山嶺已難以返回,便在此地暫避幾日!”
見淵拱了拱手,原地失去蹤影。
于野在洞穴中轉了一圈,身旁多了一位老者與一位銀發婦人。兩人打量著陌生的所在,相繼出聲道——
“頭領!”
“于野,是我慮事不周……”
“不怪仙子,那丫頭如此年輕,便迎來元嬰天劫,實屬罕見!”
于野擺了擺手,洞內落下一張木榻,上面靜靜躺著一個女子,猶自昏睡不醒。他輕輕走到近前,俯身凝神端詳,兩眼透著濃濃的溫情。看著她嘴角的血跡,忍不住伸手擦拭,又遲疑著后退兩步,轉身默默走開。
邛山已動手開鑿閉關的石室。
不消片刻,洞穴內多了一個洞口。青衣將蛟影挪入洞內,陪伴了兩個時辰,然后封了洞口走了出來。
“蛟影已在閉關療傷,三五月便可無恙!”
“頭領……”
寬敞的洞穴中,僅剩下青衣與邛山。兩人不敢遠離,只得留在原地守候。
百丈之外的洞穴盡頭,有個數丈大小的洞口。洞外的崖石上,靜靜坐著一道人影,面對著云霧彌漫的深淵,他起伏的心緒也在飄忽不定。
猶還記得,與蛟影相識之初,幫他習字讀寫、修煉功法,一步步踏上仙途。之后生死相依,情同家人;再之后神魂相牽、難分難舍。終于等到她魂體有成,眼看著便可重塑肉身,她卻葬身于一場天劫之下。許是情深義重,緣分并未斷絕。他意外救下一個巫族的女嬰,從而迎來轉世的因果。如今她已渡過天劫,即將恢復前世的記憶,等待許久的他,卻再次陷入惶恐之中。
蛟影,會不會與他相認?他的青蘿,是否已歸來……
“仙子,眼下已是何年何月?”
“估摸算來,已是星域六十一年的三月。”
“哎呀,離開幽冥仙域,竟過去一甲子之久,老狐又虛度了幾多年華!”
“蛟影已成長為元嬰修士,怎會是年華虛度呢?”
“嗯嗯,仙子所言甚是,青山嶺的數十年,為老狐最為難忘……”
洞穴的石室門前,邛山與青衣并肩而坐,談論起青山嶺的時光,與養育蛟影的點點滴滴,兩人均是感懷不已。
“砰、砰——”
便于此時,石室的洞口傳來叩擊聲。
青衣急忙揮袖一甩,與邛山站起身來。
洞口禁制消失的瞬間,一位女子走出石室。只見她身著粗布長裙,烏黑的秀發披肩,靈動的雙眸、俊俏的容顏依然如昨,只是眉宇間少了幾分頑皮的神態,而多了些許茫然與遲疑之色——
“婆婆、伯伯!”
“哎呀,蛟影出關啦!”
邛山連連點頭,笑臉相迎。
“來讓婆婆看看!”
青衣伸出雙手,小巧的人兒已撲到她的懷里,卻忽然肩頭聳動,哭泣道:“多謝婆婆與伯伯養育與再造之恩,蛟影此生難報……”
邛山的笑臉一僵,回頭張望。
百丈之外,有人仍在洞外靜坐,半年來動也不動。他顯然在等待著這一刻。
青衣雖然早有所料,也是微微一怔,斟酌了片刻,輕聲說道:“既然如此,倒也不必隱瞞。星域十八年,你渡劫道隕;七年之后,你轉世投胎于巫族,未滿百日,已被選定為祭神之人,卻意外獲救,由婆婆與伯伯帶著你來到青山嶺,所幸你根骨天成、聰慧無雙,再有靈石與神果加持,短短三十六年便已修成元神。莫論養育與再造之情,因果輪回早已注定!”
“救我之人是誰?”
“這個……你渡劫遇難之時,是他現身相救。”
“蛟影記得……”
“他……便在此處——”
青衣捧起蛟影的小臉,輕輕幫她擦拭淚水,然后抬手一指。
蛟影禁不住后退兩步,凝神看去。
百丈外,霧氣彌漫的洞口之中,隱隱可見一道獨坐的人影,似乎并不陌生,仿若已相識許久,只待她前去相認、重逢。
蛟影的臉色變幻不定,帶著求助的神情看向她的婆婆與伯伯。
青衣與邛山,皆不言不語,卻又面帶期許之色,沖著她默默點頭示意。
蛟影猶自胸口起伏,惶惶無措的樣子,而她深深緩了口氣,慢慢挪動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