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山峰,便是巫峰,在朦朧的月色之下,顯得異常高大巍峨。
山腳下,相隔數里之外,是片開闊的空地,聚集著成群的人影,足有數百之眾。人群環繞之中,擺放著一尊石鼎,升騰的火光在閃爍。丈余大小的石鼎一側,坐著三位老者,皆須發灰白,雙目微闔,神態莊嚴。
另有數十道人影靜靜佇立在人群之外,而不管是祖杞、上官旭、祖希、祖區,或其他的巫族弟子,均是屏息凝神、舉止謹慎。于野與見淵、青衣也是如此,唯獨邛山左右張望,悄悄嘀咕道——
"這是祭神,還是在燒火取暖……"
忽見人群之中走出一孩童,七八歲的光景,赤著雙腳,相貌純真。隨即有人低聲抽泣,是位婦人,雙手掩面,顯得頗為悲痛。孩童停了下來,帶著茫然的神情回頭張望。
尚在端坐的三位老者已睜開雙眼,齊齊揮舞大袖,打出法訣,孩童身不由己離地飛起,倏然飛入石鼎之中。
"天吶……"
"活祭……"
不僅邛山與青衣的臉色微變,于野也是皺起眉頭。僅有見淵見怪不怪,依舊煞氣環繞、神色陰冷。
卻見投入孩童的石鼎,已是火光大作,隨之躥出一股烈焰,竟直達數十丈之高。
圍觀的眾人紛紛跪下,高舉雙手,便是之前哭泣的婦人,同樣舉止虔誠。不僅如此,祖杞、上官旭等神修也是就地坐下,高舉著雙手,一個個神情肅穆,口中默念有詞。
與此同時,躥上半空的烈焰化作一道人影,像是孩童在掙扎,忽又變成高大的壯漢,帶著威嚴的神態低頭俯視,并且緩緩揮動健壯的雙臂,卻"砰"的一聲人影炸開,隨之漫天的星火籠罩四方。
這一刻,無論是修士,還是凡人,皆高舉雙手,低聲吟誦,猶如祭拜神明的降臨,又似迎接天道的恩賜。
于野與三位老友不明究竟,依然突兀站著,與頂禮膜拜的場景格格不入,而飛舞的火星已橫卷而來,仿若星光倒傾,又似萬矢齊發,聲勢極其驚人。
四人尚豈敢大意,閃身往后退去。
不過轉眼之間,火星已然消失,卻看得清楚,似有點點氣機沒入巫族眾人的體內,石鼎中的烈焰也隨之漸漸熄滅。又聽一聲低沉、悲壯的吟誦,像是感恩神明的饋贈,緊接著一道道人影站起,話語聲傳來——
"祖杞長老,你人在神域,緣何歸來……"
"哎呀,一言難盡。三位長老,容我引薦一二,此乃于野道友、青衣道友、邛山道友,已參與祭祀之禮,即日起便是我巫族中人。于道友……"
二三十丈外,于野尚自滿臉的驚奇之色。他的三位老友也是面面相覷,驚訝不已——
"咦,你我何時參與祭祀?"
"上古祭祀之禮,不容外人旁觀,否則……"
"否則便如那個娃娃,活活燒死?哼,人族之兇殘,為老狐平生所僅見!"
"活人獻祭,古來有之,而那個娃娃著實可憐,或也回饋了族人,類似于陰丹之法,豈不見氣機入體……"
"陰丹之法,不足為奇,各位已是巫族中人,緣何少了見淵……"
"你一陰魂鬼煞,又非活人……"
“老狐,有膽再說一遍!”
“不敢……”
青衣與邛山、見淵竊竊私語之際,祖杞與三位老者走了過來,上官旭、祖希、祖區與另外幾個壯漢跟隨左右。
于野兀自背著雙手,臉色有些陰沉。
祭祀已罷,眾人四散而去。哭泣的婦人,也在其中,一步三回頭,似乎有所眷顧,卻又躲避般地加快腳步,轉瞬已消失在人群之中。而不管是男女老幼,與神巫湖的族人相仿,均是筋骨強壯,或與詭異的祭祀有關,卻讓一個孩子獻祭,著實令他深惡痛絕。
"各位道友,此乃元恒長老,方月長老,祖堅長老……"
祖杞在引薦三位長老,上官旭在一旁分說——
"我巫族有一位上巫,與四大長老。難得四大長老聚首,子宿上巫外出采藥未歸……"
于野拱了拱手,打斷道:"祖長老,你此前提起的月神雙宮與神皇,于野尚有不明之處,請多多指教!"
他沒有興趣成為巫族中人,也懶得糾纏下去,之所以來到巫星,正是因為祖杞的一番話,對于月神雙宮與神皇,他至今一無所知,而若想闖蕩神域,便避不開那位神秘的高人。
"呵呵,指教不敢當,相互切磋而已!"
祖杞笑了笑,道:"請各位上山歇息,再詳談不遲!"
另外三位長老舉手致意,道:"請——"
于野遲疑片刻,道:"請——"
上官旭等人攙扶祖杞,一群巫族修士離地飛起。
于野搖了搖頭,沒有出聲,三位老友已是心領神會,跟著他御風往前。
邛山飛過石鼎之時,想起活祭的孩童,微微打了個寒戰,悄聲提醒道:"以老狐之見,此去有詐!"
夜色中,一道道人影奔著前方的山峰飛去。
祭祀所用的石鼎,依然靜靜矗立在空地上,一陣寒風卷過,風聲嗚咽……
巫峰便在數里之外,轉瞬抵達山腳,盤山小徑上可見行走的巫族男女,成群的巫族修士就此分開,十多道人影直接越過山崗、飛向大山的深處。
須臾,穿過一片巨大的山谷。
山谷一側的山坡上,開鑿了一排山洞,左右為草木掩映,溪水環繞,甚是幽靜。
眾人落下身形。
"請各位道友在此安歇!"
祖杞分說一聲,又帶著歉意道:"于道友,老朽本該與你促膝長談,奈何傷勢未愈,亟待將養幾日,失陪!"
另外三位長老舉手施禮,出聲附和——
"上官旭留下聽候差遣,不得怠慢!"
"待子宿上巫回山,我等再行登門拜訪!"
"失陪……"
于野尚未回應,祖杞與一群巫族修士已飛身離去。
轉眼之間,山坡上僅剩下他與見淵、青衣、邛山。還有一位上官旭,恭恭敬敬道:"各位道友若有差遣,上官隨時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