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山谷中,走來兩道人影。
這是兩個女子,一個白衣飄逸,一個銀發勝雪,看似結伴同行的姐妹,卻相隔十余丈,像是在追逐,又相互戒備,走走停停,舉止謹慎。
走在前頭的是靈姬。
據她所說,碧落谷沒有回頭路。唯有找到一塊石頭與一盞燈,方能離開此地。
石頭,名為三生石,寓意著前世、今生與來世;一盞燈,為星火所煉,點明陰陽路,照亮萬古長夜。
隨后而行的是青衣。
退路已經斷絕,哪怕靈姬滿嘴的謊言,她也只能跟著走下去,卻不敢相距太近,以免再次遭遇偷襲。而靈姬懼怕雷火符的威力,同樣有所顧忌。兩人便這么一路尋來,相互戒備之余,為了試探對方的用意,又時不時地交談幾句。
“姐姐,你來自地界星域……”
“青衣沒有妹妹!”
“姐姐息怒,靈姬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不必多說,帶路!”
片刻之后,兩人來到山谷的盡頭,似乎已去路斷絕,而峭壁之間裂開一道縫隙,約莫一人多寬,六七丈高,深淺莫測。
“姐姐,隨我來——”
靈姬招了招手,身形一閃,消失在山澗之中。
青衣走到山澗前,回首觀望。
身后,便是來時的山谷,空曠、荒涼,死寂沉沉;陰氣,愈發的濃郁,不僅隔斷了天地氣機,阻礙她的神識,禁制了她的修為,也在不斷侵蝕著她的護體法力。倘若困在此地,她終有耗盡修為的那一日。
而出路何在?
山澗之中,莫非又是一個陷阱?
老狐的情形如何,于野是否知道此事?
青衣伸手撩起發梢,目光中透著一絲焦慮與自責之色。
她素來謹慎,而且心思縝密,只想趁著于野閉關,查明黃泉谷的虛實,結果反而遭到算計。所謂無欲則剛,關心則亂。人若有了企圖,便會為敵所乘而自亂陣腳。
“姐姐……”
是靈姬在召喚,卻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青衣稍作遲疑,抬腳踏入山澗之中,倏即陰風撲面,寒意徹骨。她急忙收斂心神,催動法力護體,然后側著身子,一步一步往前尋覓。
雖然施展不出修為神通,所幸護體法力尚在。
愈是往前,陰風愈猛,寒意愈盛,卻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兩側堅硬的石壁表明山澗的存在。與此同時,忽有一聲龍吟響起。她禁不住腳下一頓,心生期待,而不過轉瞬之間,若有若無的龍吟已然消失。
幻覺?
青衣搖了搖頭,繼續往前……
片刻之后,寒意未消,風聲驟然遠去,眼前再次變得空曠起來。
青衣停下腳步。
又是一個地下洞穴,或山谷,依然黑暗重重、陰氣彌漫,僅憑目力,看不到盡頭,僅能分辨近處的情形。立足所在,像是一處山崖,前方似有一道山崗,卻不見了靈姬的蹤影?
青衣左右張望。
那個靈姬妹妹的詭詐多變,遠遠出乎她的想象。
而身后的山澗倒是沒有變化,應該能夠原路返回。不過,回到之前的山谷,無異于再次回到絕境之中。
青衣定了定神,奔著山崗走去。
數十丈遠,轉瞬走到近前,卻并非山崗,而是一處突起的斷崖?
當她臨崖而立,又不禁微微一怔。
腳下,懸崖深壑,霧氣彌漫,前方,同樣是黑暗籠罩,虛無莫測。靈姬那個鬼女子想干什么,竟然將她引上一條絕路?
不……
青衣的目光一閃,慢慢挪動腳步。
不遠之處,看似絕路的斷崖,竟有一塊崖石凌空延伸,仿若一道石橋橫架在虛無之間。
而延伸的崖石,僅有兩尺寬,雖然如同石橋,卻極為狹窄,而且看不到盡頭。兩側乃是無底深淵,更加兇險莫測。
青衣再次停下。
止步不前,只能困守絕境。而踏上那道詭異的石橋,一旦失足,便將墜入深淵,只怕后果難料!
而正當她徘徊不定,忽聽有人呼喚——
“來呀——”
靈姬!
那個鬼女子又在故作玄虛!
青衣握緊藏在袖中的雷火符,忍不住便要循聲砸過去,卻又神色一凝。
狹窄的石橋之上,約莫三十丈遠處,佇立著一道人影,并非一襲白衣的靈姬,而是一位衣著簡樸的年輕女子。其膚色白皙,黑發披肩,精致的五官似曾相識,并且唇角含笑,舉手召喚——
“來呀……”
青衣愕然道:“你是……?”
那女子不僅相貌似曾相識,話語聲也聽著熟悉,并且溫順入耳,令她禁不住放下戒備而心神一緩。卻見對方又是莞爾一笑,道:“嘻嘻,豈不聞碧落孤魂嘆伶仃,你我早已相識……”
青衣茫然道:“早已相識?”
她是仙子,記憶非凡,卻想不起這么一位女子,所謂的早已相識的說法從何而來?
卻無人應答,一陣霧氣涌來,人影若隱若現,似乎漸去漸遠。
“且慢……”
青衣急忙踏上石橋,直去十余丈,忽然身形一頓,禁不住心生懼意。
立足所在,僅有尺余寬,倘若遭遇不測,處境極其兇險。卻不僅于此,左右深淵,前后茫茫,莫名的孤獨驟然襲來,使她頓時陷入莫名的惶恐之中。
而修仙之人,不畏生死,懼意何來,她怕什么?
狹窄的石橋上,一頎長單薄的人影孑然獨立,銀發飄飄,似乎神韻如舊,卻滿臉的惶恐之色。
生死,或也無畏,卻怕不知來處,不知去向,無所憑借的孤獨,最為難熬,彷如碧落孤魂,且嘆孤苦伶仃……
“來呀——”
前方再次出現一道若有若無的人影,召喚聲似乎透著一種期待,像是指引迷途的方向,令人難以拒絕。
與此同時,風聲大作、霧氣凌亂。
青衣的心神一凜,遂目不斜視,緊緊盯著腳下,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而不過十余丈,風聲、霧氣消失,腳下的石橋也沒了蹤影,黑暗的天地驟然一亮。只見明媚的天光之下,山林環繞的小徑上,走來一位妙齡女子,其五官相貌,與一顰一笑的神態,儼然又一個青衣,卻僅有筑基修為,服飾裝扮像是仙門弟子。
青衣緩緩止步,癡癡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