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與邛山不負所托,勸說靈姬打消了尋死的念頭,而尚未來得及慶幸,兩位老友又給他添了一樁麻煩。
那位性情剛烈的女子,想要離開黃泉谷?
無論是思念故土,或前途渺茫,總而言之,她的理由十足,
而青衣的借口,也令他無言以對。一位女修,固然貌美,猶如寒冰仙子,卻少了幾分人氣,豈能與他的青蘿相提并論!
不過,兩位老友難得慈悲為懷,姑且由之。
何況他看似悠閑,實則諸事纏身而自顧不暇。他要查明黃泉谷的虛實,星光銀鏡的真偽,處置魔塔中的陰魂,還要設法再次返回星落之地。
“于前輩……”
“但說無妨!”
“黃泉谷,數里方圓,進出兩道門戶,分別為幽川與神關,僅有山陰子與兩位長老懂得開啟之法,倒不虞鴻元與梅祖尋來。此外,據我搜魂所知,黃泉谷曾經遭到重創,僅剩百余位鬼修,若想避免覆巢之災,應該不敢亂來……”
封禁的石室中,響起兩人的對話聲。
于野,凝神聆聽,若有所思。
見淵,外出數個時辰,終于歸來,身影晃動,略顯倦態。
“搜魂?”
“嗯,谷中的鬼修為數不多,暗處的陰魂數不勝數,唯恐泄露行蹤,只得殺人滅口……”
“不僅于此吧?”
“呵呵,借機吞噬了幾頭陰魂……”
見淵,乃是魂煞之體,喜好吞噬陰魂,倒也無可厚非,但愿沒有驚動山陰子,否則難以交代!
“玄夜沒死,或有再修之日。普元子已魂飛魄散,而他留下的陰魂卻難以祭煉。”
于野對于好友沒有隱瞞,他道出玄夜的狀況,普元子的下場,以及他目前的窘境。
“玄夜救了于前輩?著實不敢想象。普元子那個老兒,死有余辜,他留下的陰魂,何不用來提升修為境界,見淵曾分享吞噬煉化之法……”
“我怕有傷天和!”
“于前輩,在見淵面前,切莫虛偽造作,不然你我早晚分道揚鑣……”
片刻之后,人影獨坐。
見淵潛入黃泉谷,斬殺鬼修,吞噬陰魂,甚是辛苦,已返回鬼戒歇息。
獨守一方幽靜的于野,卻是心緒難寧。
與青衣、邛山不同,見淵之所以追隨至今,與交情與淵源無關,而是關乎于真誠與信賴。倘若失去真誠,則信賴無存,分道揚鑣,則在所難免。
他于野虛偽造作?
不止一次吞噬元神或陰魂,也曾大殺四方,血腥的手段與賊寇、禽獸無異,卻聲稱有傷天和,這不是故作悲憫的虛偽小人,又是什么呢?
于野搖了搖頭,神色自嘲,翻手拿出一壇酒,默默飲了起來。
沒有猛灌,小口輕啜,酒水更加辛辣,回味也愈發悠長。便如這倥傯的歲月,只有停下腳步,方能領略途中的風景,與一路走來的艱辛。
卻不敢停歇,依然要走下去。否則,他便會成為一粒塵埃,消失在茫茫的虛無之中。
“呼——”
于野吐了口酒氣,揮袖輕拂。
“砰——”
一尊石塔落在地上,五顏六色的光芒微微閃爍,使得狹小的石室頓如彩虹籠罩,也為這仙道的迷途帶來幾分遐想與期待。
也許是老酒提神,飲了幾口酒之后,一度疲倦迷茫的他,已恢復了往日的淡定與沉著。
暫時無處可去,也不敢離開黃泉谷,蟄伏等待的日子里,不妨借機參悟功法、提升修為。
與鴻元、梅祖,終有一戰。若不想重蹈元昊仙帝的覆轍,他唯有變得更加強大,否則便如那位神秘而又可憐的靈姬,余生難見天日。
于野收起酒壇,身影緩緩消失……
轉瞬之間,來到魔塔的重天幻境之中。而曾經的宗動天,已變成陰魂聚集之地。乍一現身,成群的魂影裹著陰森的寒風奔涌而來。
于野卻不躲不避,當空而立,輕輕舒展雙袖,身形霍然暴漲數丈,又禁不住低頭打量。
他施展的乃是見淵所傳的魂煞之術,而幻化的法相卻大不一樣,似人似妖,似鬼似魔?
而他已無暇多想,猛然張開大口,逼到近前的魂影頓時崩潰,一縷縷精純的陰寒氣機涌入體內。他不由得精神一振,趁勢往前撲去。魂影瞬即大亂,他只管追逐、吞噬……
山崖上。
邛山盤膝端坐,雙目微闔,神態威嚴。
他已修至真仙后期,隨時都將步入天仙境界,縱使放眼天界星域,也是不容輕忽的存在,更何況置身鬼修之地,他老狐自當拿出幾分高人風范。不過,靜坐之余,他又忍不住抬眼一瞥,狐疑與狡獪的本性頓顯,尤其他的一雙黃眼珠子,更是閃爍著戒備與謹慎之色。
山崖下方,便是黃泉谷。
山谷之中,可見兩道人影攜手而行,一個身著白衣,青發披肩,一個青衣曳地,銀發飄逸,宛若一對姐妹結伴游玩,為這月光之谷平添了一抹靚麗的景色。
又見眾多鬼修走出草舍,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無論修為高低,皆神態清冷、氣度脫俗,卻又舉止有禮。
“這么一個鬼地方,人人生有好皮囊,老狐也想結識鬼仙,也想雙修哩,唉……”
邛山的兩眼透著期待之色,又搖頭嘆道:“如此好人好景色,頭領卻在閉關修煉……”
身后,便是洞府,于野交代了一聲,便躲入石室閉關修煉。青衣與靈姬前去谷中游玩,老狐只得獨自擔當護法的重任,卻又眼饞谷中的好人好景,只能暗暗發著牢騷。
便于此時,山下飄來一道人影。
邛山的神色一凝。
不消片刻,一位女子落在山崖之上,二三十歲的光景,陰氣環繞,卻相貌嫵媚,身段婀娜,款款施禮道:“幻姬奉谷主之命,前來聽候差遣……”
邛山禁不住兩眼一亮,臉上露出笑容。
誰想女子的話音未落,已避開他直奔洞府走去。
“鏘——”
一把黑色的鐵叉杵在洞府門前,濃重的殺氣逼得女子后退兩步,驚嚇道:“前輩……”
“嘎嘎!”
怪笑聲響起——
“老狐在此,仙子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