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男子坐在山丘上。
他周身環繞的陰氣遮住了五官,掩去了真實面容。而雙槐谷鬼修眾多,沒人在意這么一位小輩。
玄夜也不再跟隨左右,而是協助樊玄、元桀與山陰子接管陣法、把守門戶。
隨著明梵與者戾兩位長老的現身,混亂一時的雙槐谷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寂靜,卻多了幾分死氣沉沉,仿佛預示著又一次變數的到來。而究竟是福是禍,是機緣還是生死動蕩,暫且無人知曉。
于野掐動法訣,維系著身上的陰氣凝而不散。
他并非鬼修,只能借助見淵傳授的法門掩飾修為。在普元子現身之前,他仍要繼續隱忍下去。至于敘管事的身份,已被他舍棄不用。掌控了明梵與者戾,便也掌控了雙槐谷,他不妨躲在暗處,等待獵物的出現。
為何要除掉普元子?
起初,他只想潛伏一段時日,躲避鴻元、梅祖的追殺,待風聲平息后再設法返回星落之地。誰想遇到山陰子,遭到欺騙與出賣,卻又見到了三位老鬼,并獲悉星光銀鏡的存在,他不得不再一次改變決斷。
也許星光銀鏡又是一個圈套。
而拿下普元子已是勢在必行,否則失去掌控的雙槐谷必將招來鴻元與梅祖。數百鬼修與無數陰魂,總不能盡數滅口吧!
一群黑影涌來,是幾道陰魂之體,隱隱能分辨出人形,卻飄忽不定、陰氣森森。
“滾開——”
于野低聲叱喝。
陰魂驚慌四散。
而他看著離去的魂影,又黯然一嘆。
他最為親近之人,亦曾是一縷殘魂,可惜魂影不在,仙蹤杳杳。
于野收斂心神,低頭看向雙手。
他手上有四枚戒子,分別是納物鐵戒、鬼戒與兩枚御靈戒。
一枚御靈戒是邛山與青衣的棲身之所。兩人不便現身,只能繼續躲藏。另一枚御靈戒收納著兩頭蛟龍。許是數次渡劫,又常年吞食靈石、元石,如今兩頭靈獸已有十余丈之巨,整個脊背的龍甲已變成青色,待四肢與龍腹渾然一色之時,曾經的靈蛟或將蛻變為傳說中的真龍。
也正因如此,他極少召喚兩頭蛟龍,但愿兩個老伙伴有所成就,不枉多年來的相伴相隨!
于野翻手拿出兩枚玉簡與一枚戒子。
玉簡來自者戾,乃是祭煉驅使陰魂的法門,與一篇名為《太陰經》的功法口訣。戒子也為者戾所有,收納著無數陰魂厲鬼。
“見淵!”
于野傳音呼喚了一聲。
“于前輩!”
有人回應,未見人影。
“這篇《太陰經》,我且留下,而眾多陰魂與相關法門,不妨由你處置!”
“嗯!”
山丘上卷起一陣陰風,卻依然未見人影,只聽熟悉的話語聲響起——
“至少數萬陰魂,若吞噬煉化,遠勝陰丹……”
“不!”
于野搖了搖頭,眼光微微一凝。
隱隱可見一道人影隨風盤旋,正是見淵。若非施展縱目神瞳,未必能發現他的蹤跡,可見他魂煞之體的高明。
不過,這家伙總想著吞噬與殺戮,如今四面樹敵,處境兇險,豈能只顧眼前而忽略長遠?
“倘若雙槐谷萬鬼齊出,只怕難以應對。若陰魂在手,便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嗯,于前輩所言有理,奈何祭煉陰魂不易,待我嘗試一二!”
陰風又起,瞬間卷走了于野手上的一枚玉簡與一枚戒子。魂影再次消失無蹤,僅有話語聲傳來——
“普元子返回之日臨近,不敢大意……”
于野點了點頭。
明梵與者戾雖已表示順從,卻隨時可能反噬。樊玄、元桀與玄夜同為千年老鬼,皆善變無常,只能由見淵暗中盯著,以免再生意外。
與一群老鬼打交道,令他心力交瘁。而強敵將至,大戰在即,唯有全力以赴,否則別無出路!
于野握著手中的玉簡,緩緩閉上雙眼。
《太陰經》,鬼修的功法典籍,其中記載著陰神假身之法,看似與他的《化身術》或已知的分神術相似,但稍加參詳后,卻發現兩者大相徑庭。
當年歸元子傳授的《化身術》,更像是一種虛空之術,可借虛空禁制之巧,瞬息橫移十余丈或百丈之外。而《太陰經》中的假身術,乃是以陰神替代本尊的法門,更像是一種幻術或障眼法,遠不及《化身術》的神異,卻也能出奇制勝,值得揣摩借鑒……
“敘管事、敘管事——”
于野無暇閉關修煉,只能忙里偷閑。他尚在參悟功法口訣,遠處忽然有人呼喚敘管事。
千丈外的山丘下,一位老者徘徊不定,竟是山陰子。唯恐他人不知,他又扯著嗓門喊道:“敘管事,屬下有事稟報……”
與此同時,遠處的峽谷前、峭壁的洞府間,一道道身影、鬼影循聲望來。
“哼!”
于野暗哼一聲,閃身消失。
下一刻,他已出現在山陰子身旁,抬腳走入山丘下的洞府。
“敘管事……”
山陰子跟著走入洞府,不忘封了洞門。
只見于野盤膝坐下,揮袖拂去環繞的陰氣,露出年輕的相貌與淡然神色,隨即眉梢一挑,沉聲道:“何故叫嚷?”
“敘管事……不……”
山陰子面皮抽搐,拱了拱手,作無辜狀,道:“本人不愿如此,奈何狀況緊急……”
“說!”
“本人意外獲悉,普元子將在兩日后歸來,天陰山各地鬼修齊聚雙槐山,欲聯手對付地界余寇……”
“哦?”
于野上下打量著山陰子,疑惑道:“雙槐山?”
“嗯,并非地下的雙槐谷,而是地上的雙槐山。”
“你如何知曉此事?”
“者戾長老已接到信簡,普元子吩咐他與明梵迎候各地同道,難道他知情不報?幸虧為我所知,事不宜遲,不如除掉兩位長老,殺出雙槐谷……”
“慢著!”
山陰子前來通風報信,急著殺出雙槐谷,看其舉止神態,似乎所言不虛。
于野雖暗暗心驚,卻不動聲色,擺手打斷道:“且不提普元子,星光銀鏡究竟是真是假?于某詢問了明梵與者戾,他二人為何不知此事?”
“你何不當面詢問普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