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有何差遣?”
“臨海峰,是否與星落之地有關?”
“湯英修為低微,對于星落之地雖然有所耳聞,卻知之甚少,前輩何不詢問湯賢師祖……”
“湯氏家主,人在何處?”
“家主便在觀星崖靜修,其他長輩與弟子分散在各處洞府……”
“觀星崖?”
“觀星崖,位于臨海峰的峰巔之上。下個月,湯英前去輪值,機緣難得……”
“可否帶我前去一觀?”
“這……”
黑暗的洞府中,兩人在輕聲交談。一個在詢問湯氏的現狀,與天界各方的動向,一個雖然有問必答,卻出言謹慎、字斟句酌。
據其所言,目前的臨海峰尚算安定。唯有湯賢與湯靈外出未歸,不過家主已派人前去接應。而家主本人,也就是湯圣,便在觀星崖靜修。觀星崖風光絕美,元氣匯聚,乃是湯氏弟子最為喜歡的去處。故而每年輪值的一個月,也被湯英等弟子視為難得的機緣而倍加珍惜。
這女子的言外之意也昭然若揭,倘若她沒有參與值守,或失去行蹤,便將驚動族中的長輩。
所謂修為低微、見識淺薄,更像是一個借口。擱在幽冥仙域,她合體后期的境界足以成為一方至尊。
于野自然明白她的用心良苦,卻仍執意前往觀星崖。她一時難以答復,只能竭盡所能。眼下已是十一月的月底,距輪值之期不過數日……
一個時辰后,洞府內僅剩下于野一個人。
他沒有囚禁湯英,也未施展鎖魂術,或是威逼恫嚇,而是任她來去隨意。
想他于野曾經挾持過眾多的對手,卻屢遭背叛。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為難一個女子呢。只要湯氏不再主動尋釁,他也不會大開殺戒,且待查明星落之地,他便會離開臨海峰。
于野靜坐片刻,揮袖輕拂。
七彩流光中,一尊七尺青塔憑空而現。他身形一閃,已入魔塔幻境。
荒涼的丘陵上,守著三位老者,乃是湯氏的湯賢、湯靈,與羅氏的家主,羅坤。
三人見他到來,起身相迎。
“于前輩,你已抵達臨海峰,尋至觀星崖,便可找到星落之地,切莫傷害無辜弟子……”
“觀星崖,乃是湯氏家主的洞府所在,湯道友為何忽略而不提,莫非想要假借湯圣之手對付于某?”
“我二人絕無此意……”
“羅某毫不知情……”
“哼……”
雙方交談片刻,于野的身影消失,湯賢與湯靈仍在面面相覷,羅坤則是不知所措、神情沮喪……
于野回到洞府中,收起七尺魔塔,就地坐下,輕輕揮了揮手。
他此番潛入臨海峰,看似順利,卻也危機四伏,稍有不慎,難免再一次陰溝里翻船。于是他返回魔塔,再次告誡湯氏二人,并詢問了相關禁忌,雖然不能萬無一失,力求未雨綢繆而有備無患。
光芒一閃,洞內多了一位老者與一位銀發女子,還有化作一團黑影的見淵。如今已潛入臨海峰,與三位好友知會一聲,告知此地的情形,以及他接下來的打算。
“據湯賢透露,臨海峰與星落之地有關,我將設法前往觀星崖,卻要等待幾日。老狐,你所祭煉的赤蛟進展如何?”
“哎呀,此地便是天慧山的臨海峰?而老狐辦事,頭領盡管放心,此次有仙子相助,那頭孽畜已是服服帖帖、任憑驅使。而你如何前往觀星崖,是否兇險……”
“嗯,我在此地結識了一位湯氏的女修,得其相助便可成行!”
“頭領的女人緣著實不錯……”
“哼,閉上你的臭嘴,見淵……”
“遵命!”
“我與老狐尋到一份星圖,不知有無用處!”
“哦……”
于野與三位好友再次聚到一處,他簡短道明了原委,又與見淵交代兩句,待見淵消失在黑暗中,他接過青衣遞來的一枚玉簡。
星圖?
與以往的星圖不同,沒有標注星辰的方位、或名稱,只有點點的神識印記替代星體,卻成千上萬、密密麻麻,仿若一團炸開的碎石而難以分辨。
“這是……”
“此圖來自昆氏弟子,或與星落之地有關。”
“星落之地?”
記得湯賢說過,昆氏豢養赤蛟帶路,可隨意往來星落之地,繪制相關的星圖也合情合理,而如此一份星圖,根本看不明白,有何用處呢?
于野搖頭作罷,也拿出一枚臨海峰的圖簡交給青衣與邛山。兩人查看圖簡之時,他則是閉目養神……
三日后。
洞外傳來呼喚聲——
“湯恒師弟!”
禁制消失,一縷天光透過洞口而來,隨之走入一道纖秀的身影,卻又腳步遲疑而凝神張望。
洞府中,坐著一年輕男子,與三日前的情形一模一樣,也就是他始終躲在此地而沒有離開半步?
“如何?”
于野打出一道禁制封住洞口。
“前輩……”
湯英,離去三日之后,始終不見人影,卻在本月的最后一日現身。只見她回頭一瞥,帶著不安的神情趨前兩步,輕聲道:“今夜午時,晚輩便將前往觀星崖值守,恰巧一位師兄尚在閉關,暫由湯恒師弟替代,管事師叔已答應此事,且待晚間便可成行!”
“那位師叔倒是爽快!”
“非也,晚輩搬出湯賢師祖,湯離師叔這才勉強應允。而湯恒師弟雖然常年在外,與族人疏于往來,卻也人人皆知,省去不少周折!”
“如此,多謝師姐的成全!”
心事既了,于野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啊……”
湯英始料不及,頓時臉色一紅,又低頭遮掩,輕聲道:“師弟,不必見外!”
“嘿!”
于野咧嘴一笑,示意道:“坐下說話!”
看著湯英款款坐下,兀自低頭含羞的模樣,他又輕嘆一聲,道:“同為求道之人,本該和睦相處,卻爾虞我詐、生死相奪,這又何苦呢?”
想他本性善良,亦曾滿懷夢想,誰想踏上仙途之后,竟被生生逼成一頭禽獸!殺戮,猶如飲酒吃肉,說起謊話,他更是信手拈來。難道修仙者便不能攜手向道,猶如眼前這般友善相處?
湯英悄悄抬頭,臉紅未退,卻已微微愕然,道:“求道者,素來逆天而行、不進則亡,若是相互謙讓,任憑機緣流逝,又如何成就真仙?莫非前輩的機緣與修為并非來自殺戮與劫掠,而是天道的饋贈?”
于野的笑容一僵,慢慢閉上雙眼。
面對一位晚輩,一位女修的詰問,他雖不認同,卻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