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中,血腥未散,而猝然遭遇的雙方,已坐到了一起。
一老者與一中年男子,蜷縮在角落里,腰腹的血洞已被法力封住,卻依然虛弱不堪而情形狼狽。
另外三位修士,與一位年輕男子相對而坐,一方左右張望,各懷鬼胎的樣子,一方神情淡然,滿臉的正氣。
偷襲,有風險,群起圍攻,也未必能夠獲勝,弱者不以人多而勢眾,強者卻如高山壓頂而震懾四方。
于野,便是此地的強者。倉促之間遭遇偷襲,被他輕易重創兩人,又以仙君威勢,逼得另外三人認罪求饒。當然所謂的求饒、或求和,從來都是權宜之計。而他于野早已不是當年的善男信女,之所以大發慈悲,是因為他嗅到了狩獵的氣味,猶如狼群走過的腳印與猛虎留下的痕跡,處處透著一種陰謀詭計的味道。
究竟又是怎樣的陰謀與算計,將隨著雙方的對話而漸漸揭曉——
“……我等來自臨海峰的湯氏,本人湯仁,與湯志、湯義、湯懷、湯衢四位晚輩在此守候多日,想著擒獲一頭赤蛟,前往星落之地。據傳在數萬年之前,重天變化,致使神界崩塌,滿天星斗墜落,星落之地因而得名。”
“滿天星斗墜落,豈不又是一個星原谷?”
“彼處一片虛無,何來山谷?”
“哦,牧蛟之地,有何玄妙?”
“星落之地,若為神界崩塌所留,那么牧蛟之地,便是重天變化之源。”
“重天……之源?”
“天有九重,各有九九之數,重重變化,無窮盡也。所謂的乾坤無極,看似萬千星斗,虛空浩瀚,盡在一沙一芥之間。牧蛟之地,若是重天之源,必然機緣眾多,或與失落的神界有關亦未可知!”
“若是如此,鴻元仙帝何不前往牧蛟之地,由他號令星域,誰敢不從?”
“鴻元仙帝是否已親臨牧蛟之地,暫且無從知曉,而我等有志之士,豈容昆氏獨占機緣。邛前輩若是與我湯氏聯手,大有可為……”
跳動的火光下,雙方的話語聲時而低沉,時而激昂,時而疑惑,時而又坦蕩真誠。而陰謀的味道似乎依然存在,并且又濃重了幾分。
于野抱著膀子,伸手托腮,似乎遲疑不定,抬眼打量著他新結識的道友!
為首的湯仁,以及湯志、湯義、湯懷、湯衢,道號占盡了仁義,貌似一群好人,也是一群有志之士!
嗯,正是這群有志之士,提出與他聯手搶奪昆氏的赤蛟!
卻不敢自稱于野,只得繼續假冒邛山之名,謊稱來自天壽山,結果一不小心,雙方竟然臭味相投!
而湯仁也在留意他的神態舉止,出聲道——
“邛前輩孤身前來,天慧山有無相識的道友?”
“本人初到天慧,人地兩生!”
“哦……”
“你我既為赤蛟而來,如何行事?”
于野繼續扯謊,他的相貌、口音與修為沒有破綻,儼然便是一位獨來獨往,四處尋覓機緣的高人。
不過,他倒是見過赤蛟,靈獸的個頭雖然不大,卻神通詭異、性情兇猛,而且遁法驚人。將其斬殺不難,想要生擒活捉,再煉化降服,怕是免不了一番周折。
“此乃石風谷,只需安心守候,自有收獲,邛前輩放心便是!”
湯仁不再是有問必答,而是含糊其辭。卻透露一個地名,石風谷?
一旁的湯志、湯義,始終沉默不語。另外兩人蜷縮在角落里,仍在低聲呻吟。
于野翻手拿出一枚圖簡,稍作查看,又收了起來。
他所持有的星圖,雖然標注天慧山,卻并無詳細的地理地貌與地名。若想查明石風谷與湯氏所在的臨海峰,只能另行設法,或詢問本地的修士,而眼前恰好便有五位。
“湯道友,借你天慧山的圖簡一看!”
“哦,請便——”
湯仁沒有拒絕,抬手擲出一枚玉簡。
便于此時,忽然“砰、砰”作響,所在的山洞發出一陣抖動,隨之塵埃四起,石屑簌簌直落,插在石縫中的兩根火把忽明忽暗。
于野抓住玉簡,未及查看,又微微一怔。
什么動靜?
此地名為石風谷,莫非意味著風勢猛如滾石?動靜并非來自洞外,而是來自地下……
他尚自詫異,忽見躲在角落里的兩位湯氏弟子已失去蹤影。
“轟隆隆——”
又是一聲沉悶的巨響,數丈外的石壁炸開一個洞口,從中躥出一股火光,竟張牙舞爪、烈焰環繞……
赤蛟?
正是此前所見的赤蛟,卻個頭粗大一圈,也更為兇猛,昆氏的靈獸怎會來到此處?
“噗、噗——”
與此同時,石縫中的火把熄滅,濃郁的異香驟然倍增,來勢兇猛的赤蛟“撲通”摔在地上,又是一陣碎石紛飛、塵霧橫卷、烈焰迸濺。而混亂之中突然沖過去兩道人影,竟然是湯志與湯義。那頭兇猛的靈獸竟然不再瘋狂,反而躺在碎石堆里,昏昏欲睡的樣子……
于野驀然一驚,又心頭一沉。
異變橫生,他豈能無動于衷?而素來應變極快的他,竟然神識遲緩,法力與氣息運轉不暢,本該及時出手的他,此時依然坐在原地。尤為甚者,一陣頭暈目眩襲來,還有一道凌厲的劍光呼嘯而至……
湯仁,彼此相隔兩三丈,便在湯志、湯義撲向赤蛟的剎那,這位仁義之士也趁機向他痛下殺手。他偏偏修為難以自如,好像無力抵擋,只能任由宰割,卻又掙扎著抬手一揮,雙眸中突然閃過兩道光芒。
“轟——”
巨響聲中,近在咫尺的劍光倒卷而回,與此剎那,一把鐵叉橫空出世般狠狠砸向湯仁,數道青芒“哧哧”作響,湯志與湯義已是滿身鮮血撲倒在地。另有一道黑影遁入地下,轉瞬抓著湯懷、湯衢返回。
“啊——”
一聲慘叫,湯仁橫飛而去。
“竟敢算計頭領,找死……”
“老狐,切莫傷他性命,與我收了赤蛟……”
“哎呀,你總是上當,老狐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