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的傍晚,天羅山沖出三道人影,不過轉瞬之間,已消失在重重的群山之中。
夜深時分,三人現出身形。
置身所在,群山環繞,草木茂盛,是個幽靜的山谷。
一位中年男子與一位老者落地歇息,一位年輕男子則是飛上夜空凝神遠望,又拿出圖簡查看片刻,轉而回到山谷之中。
“此地無名,人跡罕至,與天羅山相距十余萬里,便于你我藏身,姑且稱之為黑風谷!”
“黑風谷?”
“幽冥妖域有個黑風城。”
“我說聽著耳熟呢,這般俗氣的地名,也著實難為頭領……”
“于前輩,你我斬殺數十位羅氏弟子,又生擒了羅氏家主,必然引來各方驚詫,若是驚動了天魁山,怕是后患無窮!”
“嗯,我早有計較,你殺人搜魂,應該知曉木靈峰,且如此這般……”
片刻之后,一道淡淡的人影飛遁遠去。
山谷中僅剩下一位年輕男子與一位銀須銀發的老者。
于野就近踏上山坡,在草地上坐了下來,他伸手指向叢林遮掩的石壁,示意道:“老狐,開鑿三間洞府!”
邛山雖然喜歡啰嗦,卻也守著本分,道了一聲“遵命”,便著手開辟洞府。
明亮的月光下,于野的臉頰更加顯得棱角分明,而他的眉宇之間,卻帶著一絲倦意。他左手拿出一塊元石扣入掌心,右手拿出一尊小巧的金鼎。
接連三日,他從天溯谷,至松云峰與溪山,然后返回天溯谷,并再次趕往松云峰,繼而傳送至天平的天羅山,接著來到這片荒無人煙的黑風谷。晝夜趕路倒也罷了,其間擺脫梅祖的追殺,陷入溪山的陷阱,挾持鶴舞,威逼鶴陽勸說鶴鳴,最終與鶴氏達成默契,又滅了天羅山的羅氏,可謂是步步兇險、步步驚心,如今總算能夠坐下來緩口氣,這才發覺他看似淡定,實則早已心力交瘁!
唉,無非想要活下去!
仙途,是修仙之途,也是求生之途。遑論幽冥,或星域,便是一個巨大的叢林,蕓蕓眾生皆洶洶如獸,弱肉強食、你死我活。而求生的艱難,何嘗不是求道?究其生死,也許便是問道,那么證道,又是什么……
“啪——”
手中的元石碎裂。
吐納之間,便耗去一塊元石的法力,而倦意隨之緩解。
于野拋去手上的石屑,舉起金色的小鼎。
神識可見,翻天鼎內囚著一位老者。這是被他生擒的羅氏家主,當眾聲稱被殺,只為瓦解羅氏的斗志罷了,卻并未斬盡殺絕,他吩咐見淵放過了修為低微的弟子與凡人。凡事過猶不及,上天有好生之德!
而這位羅氏的家主,究竟是殺、是留?
且待見淵返回,再行決定!
于野放下金鼎。
“鏘、鏘……砰、砰……”
身后傳來金戈之聲與石頭粉碎的動靜,是邛山在開鑿洞府。
這家伙雖然喜歡啰嗦、抱怨,卻是他最為信任的老兄弟;見淵心狠手辣,殺伐果斷,一路披荊斬棘,幫他分憂解愁;青衣聰慧過人,學識淵博,堪稱良師益友,每當他困頓迷茫之時,總能給他解惑、為他指點迷津。
結識了那么多的道友,不是分道揚鑣,便是陰陽末路,如今仍有三位伙伴同行,是他于野的幸運!
夜色已深。
月光如水。
就此抬頭仰望,可見星辰錯落,遠近大小各異,并且呈現出不同的色彩。星域二十二年的四月,終于抵達天界星域的腹地……
不知不覺,殘夜已盡。
山谷中,彌漫著一層淡淡的晨霧。
邛山已開鑿了一間洞穴,三間石室,洞外有藤蔓、樹叢遮掩,從遠處看不到痕跡,為此他很是得意,躺在山坡上飲著酒,吹著山風。而他逍遙之際,又不忘感嘆道:“哎呀,整日里不是逃亡,便是殺人,難有安閑之日,奎炎那個夯貨,倒有先見之明,卻見色忘義,哼……”
于野獨自坐在一旁,手里也抓著一壇酒,乃是青衣與邛山所釀的妄城谷酒,算是闖蕩地界所留下的唯一見證。
嗯,二十年,一壇酒。如此想來,千年歲月,亦不過一場宿醉罷了!
晨風中,忽然掠過一陣陰氣。
與此瞬間,一道虛幻的寒霧漸漸凝實,現出見淵的身影,他就勢坐在山坡上,氣喘吁吁道:“走了一趟木靈峰,所幸不負重托!”
邛山坐起身來,招呼道:“老弟辛苦,飲口酒解解乏!”
見淵雖為魔煞之體,境界卻堪比天仙,按理說是他的長輩,亦曾令他忌憚畏懼。而如今他已修至真仙后期,漸漸膽氣大漲,又自恃年長,便倚老賣老。見淵自然不領情,頓時兩眼一瞪便要發作。
“哼!”
“哎呀,老狐忘了,老弟乃是魔煞之體,飲不得陽性之酒,嘎嘎……”
邛山不以為然,自得一樂。
“老狐,閉嘴!”
于野沖著邛山叱呵一聲,又暗暗搖了搖頭。魔修與鬼修一體,魔煞的稱呼倒也貼切。他轉而看向見淵,道:“如何?”
“嗯!”
見淵緩了口氣,道:“我昨夜趕往木靈峰,佯攻一番,引得廣氏弟子現身,遂謊稱鶴氏信使,呈上信簡之后,便連夜返回此地!”
“是否見到廣虛子?”
“未見其人,僅有一群廣氏的晚輩弟子。不過,我已在信簡中言明,我等受鶴鳴所托,協助廣氏鏟除羅氏,并已擒殺羅氏家主,卻假借廣虛子之名,以免驚動天魁山而殃及松云峰!”
于野忖思片刻,道:“廣虛子的舉動,事關你我的去留!”
他強闖天羅山,假借廣虛子之名殺人,卻并未一躲了之,而是在設法善后。他要讓廣虛子知曉,滅了羅氏,為鶴氏所托,廣氏休想置身事外。那位廣氏家主有無擔當,與接下來的舉動,關乎他三人能否遠離災禍,以及安心留在此地!
“此番辛苦,稍事歇息,三日之后,再走一趟木靈峰!”
“遵命!”
“老狐在此護法……”
“狀況不明,不可輕易現身!”
“且罷,老狐也陪著兩位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