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邪山。
田野、村落、洞府,情景如昨,卻少了幾分生氣,顯得異常空曠寂靜。
而峽谷一側的山坡上,依然守著一位年輕男子。他身著灰舊道袍,頭頂束著道髻,獨自坐在老樹下,一手扶著酒壇子,一手托腮、兩眼微閉,狀若入定冥思,又像是在酒后瞌睡。
又過去了三日。
強敵仍未現身。
風玄清,或在碧落谷忙著安頓族人、修復陣法,也沒有返回支邪山。
于是山谷中僅剩下于野,當然還有他的老友。
“于野!”
一位銀發女子掠過山谷而來。
于野坐直身子。
“尋遍了支邪山,找到兩處傳送陣,卻已不堪使用。”
青衣飄然落在山坡上,她如今換了青色道袍,披肩的銀色長發,襯托著清秀的面容,再加上清瘦的身形,以及出塵的氣度,使得空寂的山谷平添了幾分仙韻,而她的話語聲卻透著些許憂慮——
“不僅如此,支邪山的陣法禁制形同虛設,倘若強敵來襲,你我將無險可守!”
風玄清尚未歸來,強敵又遲遲未至,青衣便去四處查看,顯然處境不容樂觀。
與此同時,半空中的禁制閃爍,一位老者從天而降,而他尚未落下身形,便匆匆出聲道——
“老狐奉命走了一趟碧落谷,搬遷的凡人眾多,諸事尚無頭緒,那位風家主聲稱他一時難以脫身!”
邛山,于野吩咐他前往碧落谷,一是打探虛實,再一個,便是催促風玄清返回,看來他也是白跑了一趟。而他落地之后,搶過酒壇子灌了口酒,吐著酒氣抱怨道:“哼,大戰將至,風家主卻遠遠躲開,明擺著是個圈套,何不一走了之?”
“不妥!”
青衣打斷道:“風家主行事,來自于野的授意,倘若你我一走了之,當初又何必多此一舉!”
“依仙子所言,又當如何?”
“于野……”
“哎呀,他沒事找事,沒虧硬吃……”
“啪——”
邛山的話音未落,一個酒壇子在他身旁摔得粉碎,他急忙跳腳躲開,叫嚷道:“嘖嘖,惱羞成怒啊……”
于野拍了拍手,閃身失去了蹤影。
邛山卻毫不介意,他走到青石上坐下,又灌了口酒,道:“頭領的年歲不大,卻死氣沉沉,若非說笑兩句,豈不是憋壞了身子!”
青衣搖頭不語。
于野的相貌年輕,又沉默寡言,而老狐之外,沒人膽敢與他說笑。也由此可見,兩人的交情之深。
不過,他的心思雖然無人知曉,他一路走來的壯舉,卻是有目共睹!
便于此時,十余里外的支邪山主峰,冒出一道人影,正是于野。只見他孑然而立,居高遠望,神色沉凝,繼而又化作一道風影緩緩消失。
暮色降臨,霧氣淡淡。
山坡上,點燃了火堆。邛山在燒烤他搜尋來的肉食,青衣則是躲在遠處閉目養神。
于野消失了兩個時辰之后,終于回到山坡上,他品嘗了幾塊肉脯,然后守著火堆、飲著酒,眼光隨著火苗閃爍跳動。
他想不出風玄清坑害他的緣由,也未將秦氏的秦月子視為對手。既然如此,他為何要一走了之呢?何況奔波至今,難得有個棲身之所,若是輕易放棄,又該去往何方?
唉,只想找個地方休整一段時日,竟然如此之難!
卻也不敢大意,無論是秦月子一家登門,還是攜眾而來,他均有應對之法……
一道霞光照亮山谷,清晨再次來臨。
老樹下,于野與青衣在閉目靜坐。
邛山卻在草屋門前溜達,許是閑坐已久,寂寞難耐,他索性撿取木柴,學著燒煮米粥。而真火加持之下,鐵釜燒得通紅,燒煮的米粥也成了黑炭,他只得悻悻作罷,轉而走到山坡上抬眼張望。
已過去十多日,風玄清與風氏弟子依然未見回轉,此前所送的酒食已所剩無幾,不妨前往左近的村落尋覓一二。
邛山正要離去,又神色一凝。
漫天的霞光,突然黯淡下來,緊接著寂靜的山谷中傳來一陣震動,隨之風聲大作、殺氣肆虐。
“天吶,頭領……”
邛山臉色大變,忽然氣機籠罩,眼前的山坡消失,取而代之的乃是幽暗的天地,還有一位銀發女子與他面面相覷。
“仙子……”
“強敵來襲,于野不容你我有失……”
“哎呀,他又將你我扔入御靈戒,而沒有老狐相助,他孤立無援……”
與此同時,于野已佇立在山坡上,輕輕轉動著手上的戒子,兩眼閃過一抹驚訝之色。
等了十多日,突發的狀況似乎出乎想象。
只見田野“砰、砰”綻開,一道道人影、一道道劍光奔涌而出,繼而更多的人影出現在頭頂之上,閃爍的禁制籠罩四方,更有成群的人影沖入峽谷,強橫的殺氣所卷起的狂風撲面而來……
不過轉眼之間,整個山谷上下已被數百修士團團圍住,均為合道境界之上的高手,再加上密集的劍陣與禁制,儼如天羅地網而密不透風。
于野兀自靜靜佇立,似乎始料不及,或無力應對,任憑眾多的人影、劍光狂襲而來,卻只管看向人群中的一位老者。
那是一位須發灰白的修士,仙君境界,秦月子?
眼看著他便要被淹沒在熾盛的殺機之中,而他依然愣在原地,便聽“轟”的一聲巨響,他的身影已連同山坡、草屋與老樹化為齏粉。與此剎那,人群中的老者卻去勢一頓,隨之一聲叱呵響起,一尊金色的大鼎呼嘯而下。
“秦月子,于某等你多時也……”
老者僵在空中,左右的同伴也陷入禁制難以救援,他頓時大驚失色,絕望喊道:“梅祖救我……”
他喊聲未落,一道劍光突如其來。
“砰——”
一聲炸耳的轟鳴,威力強大的金鼎竟然倒飛而去。
與此剎那,又一位老者從天而降,竟然揮袖一卷,作勢搶奪翻天鼎,并且沉聲喝道——
“于野,還不束手就擒!”
“砰、砰——”
又是連聲炸響,禁術崩潰,一道人影被迫現身,趁勢收起金鼎,卻猶自搖搖晃晃而驚愕莫名。
“何方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