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顏:、、、、、、、、、
主要也是因為有所顧慮,始終不敢放開手腳徹查的緣故。更怕打草驚蛇,有心人將證據盡數湮滅,到那時,才是真無半點兒翻案的可能。延和帝只能按捺住,暫且蟄伏起來,直到此時。
“如陛下所說,當年先帝驟逝,朝局不穩。雖然父親及時帶兵回援,擁立陛下坐上了皇位,可他卻因朝爭黨斗和悠悠眾口,只得歸隱,不問朝政,留下陛下孤軍作戰。陛下雖有手段,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只怕隱忍數年,才靠著文氏根基,暫且穩定了朝局,滿朝文武,大多是文公的學生。文公除了在我父親這件事上有些私心之外,他對朝廷,其實是忠心耿耿的。而彼時,父親離開之后,朝中武將以晉武侯馬首是瞻,另還有清遠伯,雖然不顯,可低階將官大多與他交好,這些人雖是不起眼,卻有蚍蜉撼樹之能。”
言徵語聲淡淡,恍若在談詩詞歌賦一般的清雅,說的卻俱是朝堂制衡,帝王無奈。
延和帝沒有說話,一時間卻好似回到了當日的滿心無力。這三人若是輕易動了,莫說他們與他們身邊的利益共同體會不會束手就擒,即便會,也是一場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慘勝,最后不過是將好不容易緩上一口氣的大寧又給推進萬劫不復之地,讓滿目瘡痍的山河再次陷入動蕩不安之中。
延和帝與蕭衍都是心念蒼生之人,他們不愿,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寧陷入這般境地。
在那樣的境況下,蕭衍毅然決然以己身和驍龍騎,最后化為一道盾牌,以難以洗刷的污名為代價,又一次護住了大寧。
而延和帝,身為帝王的無奈,只得將這萬般苦楚與不愿生生咽下,隱忍不發。
過后數年,他耗盡心血,勵精圖治,一步步在朝堂上安插自己的人,一點點真正握住了實權。到了如今,哪怕是這朝堂要變天,也再不會是十三年前隨時面臨崩塌的局面。
這些種種,在言徵說出方才那一番話時,延和帝便知曉,他都清楚,都明白。他說這些話時,甚至一如既往的平和,不見半點兒怨氣或是不甘。可是,延和帝卻做不來心安理得,“不管有再多的緣由和不得已,朕.....還有整個大寧,終究是欠了你父親的。”他聲音沙啞,輕輕閉上眼,眉眼與嗓音里都透出了濃濃的疲憊。
“可為什么是這個時候?陛下是覺得時機到了,還是有別的緣由?”言徵想不通的是這個。文公到底是國公,皇后如今已經這樣了,太子還需文氏支持,延和帝已經等了這么久了,為何不再多等些時候?至少等到皇后故去,否則,若事情揭露,皇后、太子該如何自處?以延和帝與文皇后的夫妻情深,斷不可能不考慮才是。只怕當初,蕭衍也是顧慮到這一點的。
彼時的延和帝帝位看著已是勉強穩固,可一旦失去了文氏的支持,怕也是如浮沙之塔,頃刻即塌。如今的太子......自然與彼時不同了,可到底不可能全無損傷,難免被人抓住把柄詬病。若再借此生事,只怕又是一樁麻煩。
“朕曾向你父親承諾過,終有一日,會還他,還驍龍騎一個清白。如今已經晚了十三年,難道還不夠嗎?既是遲早之事,宜早不宜遲,趁著朕還頭腦清醒,有能力的時候。至于太子,在他即位之前,就當是一番磨礪吧。這件事,朕雖未說得太過直白,但也是與太子透過氣的,他也是一樣的想法。”
“至于皇后......”延和帝神色黯了黯,嘆了一聲道,“雪庵覺得,她這些年為何會一病不起,身子每況愈下?不過心病罷了。”
言徵眼波閃動了下,似是有些驚疑,驀地抬眼望向延和帝。
后者勾起唇角,略帶苦澀地笑了,“這也是皇后的意思。她說,她想堂堂正正地去見父皇母后,還有你父母于泉下。”
“所以,雪庵,不必有所顧慮。如之前朕向你承諾的那般,盡管放手去查,朕不懼真相,朕的皇后、太子,還有整個大寧也不懼真相。天塌下來,朕替你頂著。”延和帝這番話,擲地有聲,每個字都透著帝王之威。
“除此之外,還有一樁事讓朕著急。”延和帝話鋒一轉,緊抿嘴角,抬起一雙幽深的眸子,靜靜直視著言徵道,“當年的事兒,朕疑心背后有北狄的影子,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大寧亂起來,他們好渾水摸魚。再加上,你父親與驍龍騎與他們周旋多年,將他們搶來的六州收復,攆他們出了邊境,北狄人恨你父親和驍龍騎入骨,是以,想要借由咱們內部的權力傾軋,謀害你父親與驍龍騎。”
言徵點了點頭道,“這個我也猜到了。那日圍攻我父母的黑衣蒙面人中,有人使的便是彎刀,當日不知,如今回想起來,確實是北狄人的路數。”言徵在軍中時,也曾與北狄人打過交道,不會看錯。
“當年你父親機敏,看穿了他們的計謀,寧死,甚至不惜與驍龍騎背了叛敵謀逆的罪名也沒有讓他們陰謀得逞,可這十三年來,邊境卻始終未得太平。北狄人燒殺搶掠的習性終究不改,邊關百姓苦不堪言。去年起,北狄易主,新的可汗穆罕出身最是好戰的齊兀部,一上任便是大力征兵和打造兵器,朕是擔心,他有大舉南攻的準備,咱們不得不防。”
“可眼下,咱們大寧真正能扛住這樣一場戰事的將領根本沒有。雪庵,只有你……當初放你到軍中歷練,便是為了有朝一日你可以如你父親那般,成為翱翔沙場的雄鷹。那幾年,你未曾讓朕失望,這幾年,你雖回了京,可軍中朕一直讓遠宗暗中替你布置著,只要案情澄清,你父親身上污名洗凈,朕便會恢復你的封號,有你父親軍中戰神的名號,你可以名正言順地號令三軍。”
“雪庵,驍龍騎與你父親身上污名由你洗清,來日,他們的威名還要由你來重震,只能是你!”
言徵聽到這些話,竟沒有覺得多么意外,神色仍是平靜,“最后一個問題,那軍中近三萬的驍龍騎當真投敵叛國了嗎?總不能真是飛天遁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