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仙人同你說，我們不分青紅皂白便會收了你們做功績，不知他可有說，這般‘功德’他為何不自己受著？”
上天有好生之德，修仙本就是為了益壽延年，長生不死。這降妖除魔的本事亦是為了守護，哪里可能成了肆意殺戮的借口？
酈嵐知道那邪神在胡說，好不容易才修成了精的牡丹花卻是對此深信不疑，生怕自己再說錯什么話叫前者聽去，任酈嵐怎么說，再沒了回應。
“我不會害了你去。”若不是感受到從花叢里傳出來那份警惕，酈嵐都要懷疑自己方才是不是有了什么幻覺，才以為牡丹花成了精，“若是我想將伱除了去，方才就不用同你費那么多言語。”
牡丹花精依舊沒有回應，要不是那警惕中升起一抹懷疑，真要叫人以為是酈嵐出手將前者滅了去。
有了上次的經驗，酈嵐已然摸清了那邪神的目的——無非就是叫正道上的仙長們同山精野怪之間起了紛爭，好叫他們坐收漁翁之利。
“你不必說了……誰知道你現在不除了我，是為了什么？”
“左右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是不會信你的。”牡丹花精的性子是個比小狐妖還要天真可愛幾分的，也不是這辛辛苦苦修出的本事，為何不給智慧上添幾成？
“那所謂的仙人恐怕還同你說，若是想要修成花仙，光靠著天地之氣是不夠的，還要從來往游人身上吸人氣罷？”
牡丹花精顯然愣了一下，半晌兒回過神兒來，便聽酈嵐繼續說道：“為何你不聽他說的這話了？”
“我……”
“你心知他的話有錯，卻也因此更不敢相信旁人。”雖說這牡丹花精確實算不上聰明，但是心里對于孰對孰錯的分辨，到底是清楚的緊。
“那你可知這附近有什么有名的道觀？”
“依洛觀。”牡丹花精成功被酈嵐套了進去，等到再反應過來，復又是好一番羞惱，“你，你套我的話，你也不是好人！”
見面前人毫不掩飾的笑著，牡丹花精生氣歸生氣，這時候也明白了酈嵐的目的，沉思片刻，這才說道：“這片園子里曾有個和我一同長起來的玩伴……”
“聽了那所謂仙人的話，雖說是化成了人形，可卻連我都不認識了。”牡丹花精想起當初之事，心頭帶著幾分悵然若失，“幾十年來的故友，我也想不到他如何便變了模樣。”
“他已然不是他了，那日我攔著他莫要離開這牡丹園，卻險些被他從土里刨出來。”
從牡丹花精的言語中，酈嵐能夠感受的到，前者對于那日的遭遇記憶猶新——當初發生了什么，恐怕不只是花精口中這般簡單，幾十年的故友，也不知如何才能叫對方談之色變。
“他那日就如同著了魔一般。我在雷鳴下顫抖，他卻迎風狂笑。若不是那一剎那我用我們曾經的話喚出他片刻的清醒……”
“恐怕你今日也看不見我了。”牡丹花精的回憶確實不怎么美好。
“后來呢？”酈嵐不想揭人傷心事，只是這花妖若是到了尋常花圃里伺機害人，憑其修為，恐怕是要鬧出好一番事來。
“后來……后來？”牡丹花精好像對后來這個詞有些躲閃，“哪有什么后來？”
“你快些走罷！既然又不打算收了我，何苦同我廢話？”似是酈嵐的話將牡丹花精惹急了，不愿再同前者說什么，開始趕起人來。
酈嵐明白牡丹花精肯定是知道后來發生過什么的，只是是當真不愿意再說，便也不強人所難，識趣的離開，空留下花精在牡丹園里回憶曾經。
若是那離開的花精做了什么，自己左右也能在這洛陽尋到些傳聞，酈嵐并不想難為牡丹花精，可卻顯然已然叫后者陷入回憶無法自拔……
哪里是沒有后來？又或者說，是真的沒有了后來——后來，那離開了牡丹園的花妖死了，就連在這牡丹園里的根都干枯，爛到了泥地里。
是那所謂的仙人同牡丹花精說的，所謂的名門正派容不得他們這些異端的存在，這便叫那花妖身死魂消。
“即便他變了，也終究是幾十年一同在此修行的故友……”牡丹花精便靜靜的待在原處，做著那千紅萬紫中最不被人注意的一朵，藏在角落里，掩去了一切心思。
“哎呦，哪里來的小道童？”
卻說這邊酈嵐出了牡丹園，便去尋那所謂的依洛觀，方才走到兩山之間，便有半人半妖模樣的妖怪從樹林子里蹦了出來。
見酈嵐只站在原地，沒有驚懼的意思，小妖將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前后好一陣蹦跶：“看上去便細皮嫩肉的，想來大王是要喜歡的緊。”
也不知那小妖用了什么手段報給自家大王，兩山中這段山道霎時間陰風大作，周遭的沙土險些將酈嵐迷了眼。
方才正晴的太陽被烏云罩了個密不透光，風聲倒是順著兩山之間的夾縫號呼個沒完，酈嵐知道此番是惹上了個大家伙，一旁廢棄的官路，也擺明了此間不可能少發生過事。
風大擬是聚攏成了形狀，就好似那旋風一般，酈嵐約莫猜到了那里頭隱藏著的會是個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