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在您走后那二人便收了攤回去,瞧著很是普通的人家,不過住在城南的一處三進小院兒里,家中還有一個長年酗酒不醒的兒子,據說還中過舉人。”
“城南三進小院,兩個小小攤販,竟也住的起那樣的院子?”
江善善披著外衣坐在榻上,燭火將她的眉眼映得濃稠妍麗。
陳七不敢多看,只低著頭回話。
“那兩個老人好像認得我母親,往這上查查,明兒個給我答復。”江善善說完,抬了抬手。
陳七沉默地退下。
她不覺得這場相遇是偶然,不過是誰安排的也無所謂了,只要是對她有利的。
而她不知道,那處小院里的日子卻是不太平。
面對日日酗酒的兒子,老頭子滿心無奈,他安撫好有些絮絮叨叨鬧騰的老伴兒,坐到倒在衣架邊的兒子身旁。
嘆了口氣,“阿旭,我們今兒個好像碰見林四姑娘了,太像了,但一定不是她。”
閉著眼的人沒有動彈,只眼睫顫了顫。
“不是林四姑娘,那一定是她的后人。”老頭子拿出水煙點上,吸了口,煙霧在他眼前繚繞又散去,只聽他道:“阿旭,人都說善惡到頭終有報,我總覺著那一日不遠了。”
地上的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摸過一旁的酒壺又灌了一大口。
“要死就死,何苦在我眼前晃悠。”
“你……阿旭!”老頭子又氣又無奈,可地上的人卻是翻了個身又閉上眼。
此時,老婆子不知從哪兒弄來一罐腌菜抱到他面前,笑瞇瞇道:“老頭子,這是剛腌好的,快給紅雨那丫頭送去,聽說林四姑娘這幾日胃口不好,吃這個準開胃。”
老頭子手一抖,看著自己的老伴兒忽地紅了眼。
他點點頭,接過罐子忍住哽咽道:“好,明兒個我就給送去。”
老婆子高興點頭,隨即又轉身不知去哪兒搗鼓什么了。
至于地上的兒子,是從未注意過。
第二日傍晚,陳七便帶來了消息,江善善聽完后沉默了許久,讓桃紅將自家弟弟喚了過來。
陳七將自己查到的事兒又說了遍,到底還是少年,又關系到紅雨,他立即就忍不住了。
“阿姐,原來那家子還與紅雨有那樣的瓜葛,為了一個書生背叛了娘,背叛了林家。”
江明軒眼眸清冷,看著江善善,“阿姐,我不能放過他們。”
江善善沒有回答,只朝陳七道:“這些消息從哪兒來的?都是陳年舊事,你怎會查的這么清楚?”
“小的去查,這些隱秘好似便都遞到眼前了,若猜的不錯,應當是七殿下的手筆。”陳七說道。
江善善揚眉,她倒是沒想到是蕭玄邑做的。
不過也沒多少驚訝。
“陳七,你安排下,這兩日幫我清個場。”
陳七微微驚訝地抬頭,不過卻是沒有多問,只應了下來。
回頭,江善善朝桃紅道:“去江家給紅雨送個信,就說欠的債該還了。”
聞言,江明軒雙眼一亮,“阿姐終于要動手了,不再顧及她幫過你?”
“幫我不就是幫她自己,與我何干。”
“是極是極,阿姐說的沒錯。”
江明軒高興的很,要說這么多年最恨誰,那除了江大夫人韓氏外,便是紅雨了。
現下有機會能替他娘報仇,怎會不高興。
桃紅是個看熱鬧不嫌多的人,當即屁顛屁顛地去了。
而就在消息送到紅雨跟前后,當夜她就去了城南小院,沒有猶豫,她有預感,他們一定是查到了這里。
可當她到了小院砸開門時,一切又與平日無二,她預想的可能并未出現。
披著衣裳出來開門的老頭子提著燈,映照出她那張倉惶不安的臉來。
他嘆了口氣,道:“進來吧!外頭涼。”
紅雨張了張嘴,隨即跨了進去。
“伯父……這兒不大安全,不若我給你們換個地方吧!”
老頭子聞言頓了頓腳步,背對著她,遂搖搖頭:“不了,藏是藏不住的,該來的總會來。”
“伯父……”
“你既來了,不若去看看阿旭,若能勸他離開,也是好的。”
紅雨咬牙,見她還想再勸,老頭子卻是已經走遠。
她只得去了那間熟悉的房間,里頭醉過去的人此時正臥在床上,床邊的地上是幾個空了的酒壺。
紅雨目光復雜地來到床邊坐下,伸出手探向那人,可明明方才還醉的人事不省的人卻在下一刻睜開了眼。
啪——
手被打開,留下了一道紅紅痕跡,紅雨眉頭微皺,輕聲道:“會著涼的。”
“不用你管,出去。”
“阿旭,不要這樣,你還要墮落到什么時候?”
“滾出去。”
陳旭不耐煩地推開她,翻過身去。
紅雨神色受傷,看著他的背影,低聲道:“那對姐弟已經從雛鳥長成了雄鷹,不再是我能對付的了,他們已經知道了你們,必然不會……”
“與你何干,他們想報仇只管來好了。”
“阿旭,你何必如此固執,這些年來任由自己墮落不說,難道也不顧伯父和伯母了嗎?”
“即便如此,也是他們的命。”
“你,你當初所有這樣的硬氣,又怎會做出那事兒來。”紅雨氣極,冷著眼看他。
陳旭的背脊僵直了會兒,片刻后,突地轉過身來,雙目赤紅。
“是,我是偽君子,小人行徑,不配為人,值不得你紅雨姑娘為我如此,出去!”
紅雨抿了抿唇,“你當真要如此固執,他們不會放過你的,甚至連我也是。”
“那不是正好?”陳旭嗤笑,“我們都背叛了四姑娘,就連林家人最后托付的血脈也不肯留,有報應不是該的么!”
“可我不想你死。”紅雨落下淚,臉上帶著倉惶與不安。
陳旭看著,稍稍軟了眼神,他目光放空地望著帳頂,視線逐漸模糊。
閉上眼道:“回去吧!若是他們想來報仇,逃也無用,我們這樣的尋常人,哪能斗得過他們呢!”
“我有法子的,只要你跟我走,我一定有法子將你送出去。”
“送出去?”他搖搖頭,神色疲憊,“即便躲過他們姐弟,又怎能躲過江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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