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想起一個可能。
老夫子因薛家的事,隱世多年,甚至有人猜測他已歸西。
可誰也沒想到他不僅活的好好的,還就藏在京中一家不起眼的舊書齋里。
不過江明軒并未告訴他此事。
魏澤不便久留,畢竟家里還有個病鬼要照料,離去后,到底不怎么放心,一回村子便動用了他們的暗樁。
他還是覺著先除掉紅雨才好。
而府中,老夫子見著大半夜還過來的江明軒,以為是他白日里布置的課題有難度,便準備好與他細細講解。
誰知江明軒行過禮后,便將一物放到他面前,上頭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徽記。
這是屬于他門下聯絡的徽記,前不久才讓書齋掌柜留了幾個。
“你是從何處得來?”他似是猜到了什么,希冀道:“真的還有薛家舊黨存在?”
江明軒抿唇,“夫子,今日有一人找到學生,他不相信突然出現的徽記,認為是紅雨的使出的陰謀。”
老夫子微愣。
“夫子,當年紅雨背叛我娘,用來引出薛家舊黨之物,便是您的徽記。”
老夫子怔住,“所以說,他們無一人生還,竟是我這徽記害的。”
隨即,他又想到什么,看向江明軒,“他們當年并未全滅,如今還找到了你,可是知曉我……”
“并非是知曉您的消息。”江明軒搖頭道:“京中無人知曉您的身份,他們自然也不會有您的行蹤,找到我,只是因為阿姐。”
“善善?”他皺眉詢問這是怎么回事兒。
江明軒與他說了遍自家姐姐干的事兒,聽完,老夫子哭笑不得。
“這丫頭,當真是膽大包天,這般貿然接觸他們,也不怕朝中得了消息。”
但同時心中也有著慶幸。
薛家還有人存在,還有人同他一般,未曾忘卻那段仇恨。
“魏澤。”他輕聲呢喃著,“難道是當初的親衛軍。”
時日有些久,老夫子也不能確定對方的身份,只隱約記得薛晏身邊曾帶過這么個人。
應當是個武將,性子有些跳脫,模樣卻是記不清了。
他讓江明軒安排,最好是將人帶到跟前。
對于他的請求,江明軒自然不會拒絕,只是又詢問了些紅雨的事。
然而老夫子卻是知道的不多。
除了聽說是自小投奔到林家的人外,旁的也沒多少有用的。
江明軒只好放棄,待再見到魏澤再仔細打聽。
一連幾日過去,桃紅的消息也送到了村子,魏澤確定路線安全后,這才背著一籮筐的瓜果到江府。
當然,是江善善姐弟的府中。
桃紅領著人穿過花園,再走過石橋來到一處水榭中。
此時,水榭里正燃著香,一壺茶早已等候多時。
魏澤步子加快,幾步來到跟前,看著端坐在長案后的人。
“您、您真是……”他看著面容毀了大半,根本認不出原本面貌的人,一時有些不敢認。
老夫子嘆了口氣,語氣澀然:“當年,云州預測大禍將至,提前送走了他的夫子,《千兵法》下半部為《百器譜》是由林芝蘭所作。”
魏澤震驚,瞪大雙眼拜了下去。
“親衛軍首領魏澤,拜見夫子。”
老夫子眼含熱淚,親自上前扶起了他,兩人相顧無言,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
見此,桃紅悄悄退了出去,走到正在看著林風的江明軒身后。
想了想,她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奴婢,謝少爺成全!”
“你想多了,我可不是成全你。”
桃紅當然知道,但還是要感謝他。
突地,她聽他問起,“江家上回遞來的請帖可是阿姐房里?”
“是,姑娘原是沒打算過去,也沒回。”
“拿來給我。”
“啊?”
江明軒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桃紅縮了縮脖子,只好應下。
唯一能讓他乖乖聽話的人現下不在,也不知這回他又要做什么。
這廂,水榭里頭,兩人打開了話匣子后,便將這些年來所經歷的都事無巨細地告知。
得知當年逃脫的人還有沈旬,并且這些年一直暗中發展勢力,等著報仇,老夫子一時心中又酸又堵。
“苦了你們了。”他握住魏澤的臂膀,千言萬語,都包含在這一句話中。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夫子,除了紅雨外,還有一件事,您一定要知道。”
“何事?”
魏澤上前,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只見老夫子登時激動地抓著他:“當真,他、他們當真……”
魏澤肯定地點頭,“此事,是夫人親口所說,亦是公子臨終時交代過的。”
難怪,難怪,上天終究沒有絕了薛家啊!
老夫子欣喜,卻又惋惜,“他既知曉,為何還要赴死,遠遠逃了不好嗎?”
“公子覺得對不起那些受薛家牽連之人,您知道的,就連林家都覆滅了。”
老夫子聞言,又想到另一個愛徒,滿臉橫淚。
原來當初薛晏入獄后,朝廷雖斬了薛家幾百口,卻并未殺了他。
且后來還讓他們親衛軍找到了機會將人救出去,只是在出城后,由于官兵追捕不休,為了給他們斷后,獨身引開那些人,從一處斷崖跳了下去。
對于一個早有死志的人,是不可能阻止得了的。
老夫子明白,但正因為明白才更覺痛心。
耳邊仍是魏澤斷斷續續的說道的聲音,直到最后他看向老夫子。
“后頭的事您也知道了,紅雨那個賤人背叛了夫人,不僅將我們的消息透露出去,還與韓氏那個女人勾結將夫人帶走,那本《千兵法》多半已經在江貴妃手中。”
老夫子看向窗子外頭,湖面映著彩霞,晚風輕拂,波光粼粼。
他想了許多事,然而沒有一件,比想推翻當今來的更強烈。
被稱為當世圣人的他,一生無兒無女,唯有七個萬中挑一的徒兒。
這七個年歲不一,但都是自小入他門下,被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教導,養育。
可一夕之間,死的死,傷的傷,如今只一人存活。
他是恨的,恨不得生啖其肉飲其血,將他們挫骨揚灰。
但都不能還他幾個徒兒命來。
不過,不礙事。
一個個來。
“江家是江貴妃的倚仗,亦是六王爺不可或缺的臂膀。”老夫子說著,眼中冷芒乍現。
“就以江家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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