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逢多事之秋,馥威帝國西南面的伯爾公國與南面的范奧公國都出現了亂世之因,大大小小的人物趁勢登場,這其中屬普世教自由軍的領袖艾爾文風頭最勁。
而我們這位不世出的畫家兼詩人,似乎并不打算讓這個秋日平靜下來。
他打算在冬日來臨之前,一舉拿下紐凡多,讓普世教自由軍占據整個伯爾公國。畢竟冬季不好用兵,茲要是緩上這么一緩,就得拖到來年開春了。而且他也不打算給埃魯侯爵與特蕾西亞喘息之機。
幾個月來的募兵,已經讓自由軍的人馬擴充到了萬余。外加奧妮安的“永恒驅散”對特蕾西亞的魔像軍團有著無盡的壓制力,故而讓艾爾文有了充足的信心一舉拿下紐凡多。
然而有一樁心病卻一直在困擾著他。
那就是在提利爾歸途中的那名刺客。
艾爾文萬萬沒想到那廝居然追到贊茨城來了,真可謂是膽大包天。
那是一個彌漫著霧氣的清晨,艾爾文領著幾名貼身護衛,行色匆匆。彼時,在奧妮安神乎其技般的妙手魔藥調理下,那個叫雨浩的吟游詩人已然醒過來了,被艾爾文安置在一間民宅內。艾爾文讓菲婭去照顧雨浩,畢竟這人重傷未愈,行動不便,總要有人去照顧他的起居飲食的。而且這種細致活,男人大致是干不好的,真要讓權巴去照料他,估計雨浩那本已孱弱的生命,得隨秋風而去了。艾爾文思來想去,他身邊的人里頭只有菲婭有這個時間和精力來干這事。本以為菲婭會反對的,沒想到這小姑娘得知雨浩舍身替艾爾文擋箭的事后欣然應允。
艾爾文那日就是去探望雨浩的。
沒成想在濃霧之中,那充斥著殺意的松綠色羽箭再度襲來。
一名貼身侍衛來不及反應,才轉過身來就被那箭頭釘死在一間民舍的木墻之上。
“快!警戒!”艾爾文大吼了一聲。剩下幾名侍衛立馬抽出隨身兵刃,向外圍成一個圈把艾爾文護在身后。
一擊不中,那名刺客“嘖”的怨怪了一聲,他知道這下艾爾文有了準備,這次是又殺不成了。主要是他不想濫殺無辜,他心下清楚收割那些個侍衛們的性命毫無意義,故而爽快地放棄此次刺殺了。
“把東西收起來,走吧。”長相中正的中年男子,拍了拍身旁一位姑娘的肩。
此時姑娘正緊握著兩把短刀,雙眼警惕地望著濃霧之中。但凡這時候誰敢靠近他們,就得吃她一記“游龍纏神”。
“沒射中唄?”姑娘聽到中年人的話之后,瞟了他一眼。而后她利索地把雙刀收回腰際,熟練地拆卸起那一座復合十字床弩,而后將其裝回到那木匣之中。
“承認吧,你就是老了。”姑娘望著中年人斑白的兩鬢,毫不留情地諷刺道。
“臭楠,你現在的話是越來越多了。”中年人不耐煩地朝著姑娘腿彎處踢了一腳。
姑娘被他這么一腳,差點站立不穩半跪下去,饒是她背上的木匣足夠重,扯著她沒讓她跪倒在地。
臭楠怨悶地撇了撇嘴,沒再敢多言。
兩人的身影就此消失在彌漫著濃霧的長街之上。
那次之后,艾爾文就知道那名刺客已然來到贊茨城了。這種時刻要提心吊膽的日子可不好過,所以他絞盡腦汁地想著要把這只躲在暗處的“老鼠”給逮住。他以為自己是獵人,可實際上他有可能是獵物。
最近這段時日,勢捌和白康被艾爾文從軍營中抽調出來,安排到贊茨的街上,負責治安。這兩人名為巡邏,實則是在盤查有沒有可疑之人。畢竟這二人在贊茨城最久,對于生面孔能第一時間認出來。
然而這種大海撈針的做法,并沒有什么實際效果。
在艾爾文率軍出征前,都沒能捕捉到任何關于那名刺客的線索。
不過眼下他已經管不得那么多了,拿下紐凡多才是重中之重。
在出征前,他還是和里亞商討了一下,留下多少守軍合適。可是里亞卻說,軍事上的事艾爾文自己全權做主就行,不必與他商量了。
話雖如此,例行公事的流程總要的,況且艾爾文自己也得思量一番,若是傾巢而出,那一旁的老酒桶麥克尼會不會有所動作呢?雖說雙方現下是結盟狀態,但是人心叵測,紐凡多一戰若是特蕾西亞贏了,難保那老家伙會不會有什么變數。要知道現在這贊茨城,可是艾爾文的立足之地,不容許有半點閃失。不過有胖子喬在提利爾城看著,麥克尼若是輕舉妄動,自己應該會在第一時間知道才對,艾爾文如此想著。
關于這點,里亞給艾爾文的建議是帶足人馬一舉拿下紐凡多,勿要遲疑。
艾爾文思慮良久之后,深以為意。
于是他不再猶疑,擇定時日,點軍一萬,開赴紐凡多。
如夏燁、勢捌、白康、浪云這些將領,艾爾文全部都帶上了,葵傾那艘空艇自然也不可能放過。如喬芷、權巴這些從屬“影翊”部門的人員,也被他攜上了。他這算是把身家性命全捎上,欲與特蕾西亞決一死戰。
眼下這贊茨城,只剩下里亞那一幫普世教的神職人員了。
面對來勢洶洶的普世教自由軍,特蕾西亞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舉動。
她單刀赴會,只身前來叫陣。
艾爾文的大營設在紐凡多二十里外的扶風坳。見敵軍主帥膽敢如此,夏燁與一眾將領們亢奮得很,戰意滿滿,已然圍在營地門口,隨時準備殺將上去。不過沒有艾爾文的指示,他們未敢輕舉妄動。
然則特蕾西亞的來意很清楚,她只想與艾爾文、奧妮安一會,并不打算和艾爾文手下這些人過招。
艾爾文知道后到當即來找奧妮安。
“怎么,你一個人還對付不了她?”奧妮安懶懶地翻閱著一本魔法典籍,甚至頭都沒抬起來,似是對特蕾西亞這種出人意表的行為,根本不感興趣。
“嘿嘿,還真有這種可能。”艾爾文訕訕一笑道。
“你是真的對付不了她呢?還是不想對付她?”奧妮安抬起頭來,冷冷一笑,望著艾爾文說道。
“是真不一定打的過她。”艾爾文“心虛”道。
嵐姻起身,瞟了他一眼之后,與他一道來到營地門口。
眾人見艾爾文與奧妮安到了,便給他二人讓開一條道來。
艾爾文望了一眼營外那個一身紫袍迎著秋日風沙形單影只的身影,不知為何有種莫名的悲涼之感。同時,他亦是深深佩服起這妮子的膽色,居然敢一個人來。要知道以他和奧妮安的身手,完完全全能夠制服她,讓其有來無回。
“一別數月,真是叫我想念得緊啊。”風沙吹得特蕾西亞那紫棠色的兜帽紗一陣鼓動。見到艾爾文騎馬過來,她展顏一笑,開心地與其打起了招呼。
這倒是讓艾爾文有些措手不及,畢竟眼下自己可是來討伐她的。雖然特蕾西亞是個無所不用其極的狠辣人物,但是本質上艾爾文并不討厭她。倒真不是他被特蕾西亞那金發碧眼的美色所迷,而是這姑娘身上,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決絕氣質,這讓艾爾文始終無法對她狠下心腸來。
“你就這么惦記我這點地盤嗎?”特蕾西亞噘著嘴埋怨道。此時的她已然化作一道飛泓碧波,將艾爾文裹挾其中。從遠處看著,像極了一個人形蛇身的妖姬將艾爾文卷困住了。只是特蕾西亞的下半身不是那駭人的蛇尾,而是盤起漩渦的浪卷。
奧妮安手中的長留楝木杖上當即亮起茫茫白光。而那雙金瞳里,冒出寒芒,幽冷地望著特蕾西亞。
她倒不是怕特蕾西亞對艾爾文下毒手,這是在宣示主權呢。其意是告訴特蕾西亞,這是她的男人,不許旁人如此放浪的染指。
“用不著這么快亮手段,一會有得打呢。”特蕾西亞臉色一寒,望著奧妮安頗為不快地說道。
話畢,她又再度幻化成人形,回首向艾爾文笑著勾了勾手指,一人一騎,往一處平原地帶而去。
艾爾文與奧妮安相視一眼后,跟了上去。兩人皆是極為聰敏之人,知道特蕾西亞這是有事要商,但又不能讓太多人知曉其中細節。不過她那句“有得打呢”倒是讓兩人頗為不解,不禁警惕起來。
“你帶了多少人來?一萬?”特蕾西亞待二人趕至,望著艾爾文問道。此時的特蕾西亞又換成是一副正經面貌,沒有絲毫玩笑的意思了。她知道艾爾文的軍隊規模也不奇怪,畢竟從贊茨到紐凡多也有兩百多里路呢,期間早有探子報給她消息了。
“怎么,你想說什么?”艾爾文揚起嘴角道。
“紐凡多光是守軍就有兩萬有余。”特蕾西亞淡淡說道。
“打仗這種事,又不是人多就能贏的。”艾爾文不以為然道。
“可你再如何神通廣大,也不能保證你帶來的那些人,沒有一點折損吧?”
“你到底想說什么?”艾爾文瞇起眼說道。
“康斯頓平原上那一戰,你贏在哪,心里應該有數吧?”特蕾西亞望著他說道,“還是說,鷸蚌相爭的道理,還得我來提醒你一聲?”
“哈,我只當你要說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艾爾文蔑笑道,“就老酒桶那些人,縱使他作壁上觀,又如何呢?”
“若是麥克尼那些廢物,我會特地來恐嚇你一聲?”特蕾西亞陰著臉說道。
“那是。。。”艾爾文蹙起眉來,很是不解。
“我那能掐會算的表姑母,可是時時盯著我們這呢。”
“誰?”艾爾文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特蕾西亞說的是何人。
“斯隆公爵夫人,也就是北面蒂萊爾公國的實際掌權人。”
艾爾文將信將疑地打量了特蕾西亞一眼,“我與她無冤無仇,她打我的主意作甚?”
“你以為我這是緩兵之計,搬出個表姑媽嚇嚇你,是吧?”特蕾西亞調侃般地望著艾爾文,笑說道。
“難道不是嗎?”艾爾文亦是笑了出來。
“還是說,你當真就沒細想過,到底是誰派人暗殺的你?”特蕾西亞挑了挑眉,眼中笑意更甚。她瞧完艾爾文的神色,還不經意地掠了奧妮安一眼。
特蕾西亞知道,以奧妮安的實力,定然瞧得出那個刺客的水準,自然也就能猜得出那殺手不是受她指示的。因為她使喚不動這么厲害的武道。
“這事你都知道了?”艾爾文故作詫異道,“你還說這事和你沒干系?”他心里自然清楚,以特蕾西亞的人脈,有的是辦法知道這事。
“哼,你這臭滑頭,若非要說是我派的人,那便是我派的,行吧?”特蕾西亞沒好氣道。
“那我便不懂了,我又沒招惹過那個什么公爵夫人,好端端的,她找人殺我做什么?”艾爾文不解道。
“也許她覺著,你會威脅到她。或者說,你已經威脅到她了呢?”
艾爾文擺了擺手,笑著道:“過于玄乎了噢。”
“玄乎不玄乎的,你大可以看你我大戰一番過后,她會不會出手就完事了,如果你不信我的話。”
“不過,到那時候,你辛辛苦苦打下來的紐凡多,多半要落入他人之手。更有甚者,你這剛剛起步的自由城邦,怕是要遭受滅頂之災嘍。”特蕾西亞戲謔道。
艾爾文知其所言切中要害,若那斯隆公爵夫人真有這般心思的話,那眼目前這一仗就是他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