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們想走就走,這是根本沒把我放在眼里啊?”艾頓冷笑著道。他本來被長街上新注入的守衛吸引了視線,一看又是些不禁打的貨色,就回過來盯著奧妮安。
見那畫戟勾出一泓星辰,點亮了夜空,斑斕璀璨之間盡是殺意。他環身一掃,將那幾十顆閃耀著蔚藍色光芒的星辰一齊打出。
正當艾爾文準備用光盾抵御這些暴戾星辰的時候,奧妮安出手打斷了他。
“讓我來!”她清嘯一聲,金眸怒睜,一雙纖手緊握著法杖。周身有無數如細針般的光線,密密麻麻,朝著她的法杖頂端匯集。
艾爾文能感受到周圍的物質正在急速地轉變成魔法能量。他心驚這姑娘就休息了那么一小會,魔力居然恢復得差不多了。
如此巨大能量聚集到一塊,勢必在奧妮安的周圍產生陣陣亂流,以至于她的裙擺都被掀得上下鼓動。那兩條嫩白光滑的玉髀在艾爾文眼前顯露無遺。
幸好那法杖頂端的光芒強盛的讓人睜不開眼,她又是遠在高空之中,底下長街上那些正在廝殺的兵士們自然是看不真切的。也就是說,春光乍現也只有她身旁不遠的艾爾文能清楚地捕捉到。
艾爾文一面注視著迎面而來的星辰,一面偷偷觀察奧妮安是如何用玉腿把那不聽話的裙裾夾住的,不禁暗自佩服。
奧妮安不用看也知道此時艾爾文的目光會瞟向哪里,只是她現下必須得全神貫注地施法,沒功夫去收拾他罷了。
風云變幻間,有游龍出世。赤金流光,夜下嘯狂。
這下整座薩留希就被徹底被驚醒了。
一城浮一龍,不負多年未起戰火的王都。
那些探出頭來觀望的百姓們越發驚得說不出話來了,那些還在床上裝睡的,也都被透過窗戶的耀眼金光所吸引,起身站到窗前來觀看這異景。
到底是身上流著凱爾曼姓氏的血液,奧妮安這充斥著魔法能量的赤金狂龍引吭間,頗有凱爾曼國王驁劍起游龍的味道。
那些疾速殺來的星辰瞬間就被舞動身形的狂龍吞沒。那巨大的金色龍睛里閃耀著盛怒的光芒,怒瞪著艾頓。
艾頓倒是沒想到奧妮安還藏著這種魔法,但也沒流出什么慌亂的神情。
狂龍還未發作,卻有一道身影率先從飛艇上殺下,直沖著艾頓而來。那一槍在前,不顧左右的槍式,自然就是凱巴的那招“山海不回首”了。
艾頓眉頭一皺,攜戟而上。
“叮”的一聲響,槍戟交匯。凱巴的全力一擊,被艾頓輕巧地掃戟撥開。凱巴沖勢太大,沒收住身形,緊接著就挨了艾頓一記飛踢。那一腳蹬在了凱巴胸腹之間,把他踹回了飛艇之上。
飛艇上立馬有一排火球降下,把正欲追擊的艾頓逼開了一些距離。
艾爾文朝著飛艇上望了望,發覺那些火球原來是那位雋云小姐放的。
他知道凱巴這個時候殺出來,就是要告訴自己要準備走了。
“你先走。”奧妮安還沒等艾爾文開口就先吩咐道,“我拖著他們,一會皇宮集合。”
艾爾文看她言語間頗為自信,又想到那赤金狂龍體內蘊藏著浩瀚的魔法能量,于是點了點頭,也不拖泥帶水,一個裂空朝著飛艇上的甲板上去了。
“大哥!”葵傾一看到艾爾文身影落到飛艇上,就興奮地撲了上去。
他心想前幾日不是才見過嗎,怎么這么激動。
“小妹妹,先往皇宮那邊去,待我拿些東西后就可以準備跑路了。”艾爾文拍著她的背說道。
“好嘞!”葵傾也很識趣,占了他便宜就跑。
艾爾文朝著空艇下方喊聲道:“夏燁!快去通知浪云他們,趕緊到皇宮集合!還有,我那些東西別忘了!”
“知道啦!”夏燁搶了一匹護衛的馬,朝著內城飛奔起來。
艾爾文把視線移回飛艇甲板上時,看到凱巴正艱難地爬起身來,他方才撞斷了幾根木欄才停下來。雋云眼里流露出的一絲關切神情,也沒逃過艾爾文的眼睛。
“你他媽在那磨蹭什么?還不快點走?”凱巴沒好氣道。
“你不也看到了,那個艾頓不讓我們走,我有什么辦法?”艾爾文無奈道。
“幸好有這綠鱗甲在,不然真可能被他一腳踢殘了。”凱巴撣了撣身上的會,嘴角有血淌下來。
“你。。。”艾爾文瞪大眼睛望著凱巴。
“沒事,估計受了點內傷。”凱巴擦了擦嘴角,“雷薩家這幾個怪物,一個比一個嚇人。。。”
“你。。。們現在是什么打算?”艾爾文說著把目光移向凱巴身后的雋云。
“什么什么打算?”凱巴奇道。
“薩留希肯定是待不了了,那以后怎么辦?乘著飛艇跑路,那也得有個目的吧?”
“那你和公主是什么打算呢?”凱巴反問道。
“你先別來問我,我倒是想問你,你確定要和我們一塊跑嗎?”艾爾文深深地望了凱巴一眼,“你可想清楚了?”
凱巴望向別處,沉吟了會而后站到雋云身旁,笑著說道:“反正她去哪,我去哪。”
雋云只裝作沒聽見,把臉扭向夜空。艾爾文仔細地看了她兩眼,發覺這姑娘氣色比前幾日好了不少,只是眉目間多了幾分憂色。
“噢,你現在倒是敢說敢做了,早干嘛去了。”艾爾文笑著調侃凱巴道。
“我要回富茲。”雋云這時回過來對著二人輕聲說道。
艾爾文愣了一下,然后點了下頭。
“這一去,可就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回來了。你們有沒有什么要拿的,趕緊回家拿去,以后可就沒這機會咯。”艾爾文提醒道。
“那還能拿什么,不就拿點銀錢嘛。”凱巴說道。
雋云則是搖了搖頭,表示沒什么要拿的。
艾爾文心想,源康總督經營富茲省多年,那大大小小的礦脈都歸他管,真可以說是富可敵國。這么大的家產,自然不可能留在薩留希,想必大都留在了富茲省。
置身今夜的薩留希,那可真算是經歷了相當瘋狂的一夜。
有刀兵之亂,有曠世狂龍,有空艇天來。
當空艇飛至位于薩留希中心的皇宮,艾爾文發現這百年宮殿里已經亂作一團,和他上次見到的皇宮已完全不是一個模樣。宮侍們卷攜著皇宮內的金銀器物慌亂奔走,甚至有膽子大的已經開始明目張膽地搶起來了。畢竟現在宮里一個守衛都沒了,人都被抽調去和緬因軍作戰了。
方才城東那片戰亂未起,這些宮人還能勉強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望到起了戰火,這些人知道是緬因軍打進城來了,他們第一反應都是搶了皇宮里的東西往皇宮外跑。
不過這些宮侍已經算是跑得晚的了。奧妮安那些兄弟姐妹們早在城內貼出告示后就躲出皇宮避難了。
當這巨大的空艇降落在主殿前的寬闊草坪上時,也沒人來管,倒還嚇跑了在為幾只銀質酒壺爭打的兩名宮侍。
艾爾文走下空艇,撿起那幾只散落在地的酒壺,看著那兩名跑遠了的宮侍,“呵”地冷笑了一聲,扯了扯嘴角。他轉身回望,發現好多偏殿一點燈火都沒,皇宮大道兩側那些曜夜石都被搬走了不少。
“這就是雅菲帝國的皇宮嗎?”葵傾走下甲板,環視了下四周這空曠的宮殿。作為一個外人,此時她自然是生不出什么傷懷的情緒來。
“是啊,你看現下這凄荒模樣,一個月前哪里想象得到呢。”艾爾文點頭道。
“世事無常,大哥,你得看開點。”葵傾安慰道。
“我有什么想不開的,我又不住這里。”艾爾文不禁失笑道。
“噢。。。”葵傾點了點頭,“那位公主姐姐不是住這里嘛?我以為大哥你感同身受呢。”
“我可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人。”艾爾文沉聲說道。
“真的嗎?”葵傾一臉好奇地望著他。
艾爾文沒再答她。
不出一會,夏燁、浪云和那十幾個弟兄把那幾只沉甸甸地大箱子都搬來了。皇宮和內城西區還隔著些路呢,想來這一路上這十幾個人是把吃奶的勁都用上了。
而后凱巴自己駝了一只大箱子也趕到了,顯然他整理得匆忙,沒來得及收拾多少金銀細軟。
在眾人開始把行李都搬上空艇的時候,艾爾文有些擔憂地望了一眼城東的方向。畢竟讓奧妮安一個人對付艾頓這樣的頂級高手他還是放心不下的,再加上對方還有嵐姻從旁協助。這姑娘對他或許會手下留情,對奧妮安可就沒那么多憐憫的心思了。
他望著那赤金狂龍長嘯猶然,隔著半座城那光芒都清晰可見,心下稍安。
“艾爾文大哥,要準備出發了。”葵傾走過來提醒道。
艾爾文應了一聲,目光仍舊是望著東面。
“轟隆”的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傳來。遠遠望去,光芒沖天間,一道金色龍焰噴薄而出,伴隨而來的是大地的顫抖,連皇宮這邊的震感都十分強烈。艾爾文估摸著外城東面那一片可能都被毀了。
“快!先去把空艇拉升起來,她馬上就過來了。”艾爾文對葵傾說道。
他話才說完,一道金芒轉瞬及至,那條通體流光的狂龍已經在皇宮的上空中盤旋引吭。而奧妮安,則是飄立于龍首之上,一手持法杖于身后,一手給這狂龍灌輸著魔力。
艾爾文見她一雙金瞳在夜色下分外明亮。他心想這姑娘到底是藏著多少自己沒見過的魔法,原以為上次在馬洛德平原上那記驚世駭俗的焚天隕火是她的極限之作,沒想到還有這么一手。
就在他準備催喊奧妮安上空艇之際,從昏黑的主殿里跑出一個披頭散發的瘋子,一路上嘴里還在嘟囔著眾人聽不懂的話。
艾爾文戒備地看著這個蓬頭垢面的瘋子,隨時準備一道魔法打上去。沒想到這人越過了他,直接跑至那狂龍底下,朝著奧妮安手舞足蹈地喊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熒惑疊亢,心危守軫雖是國勢衰微之兆,可也有不破不立、朝陽初生的意思,公主切莫自暴自棄,千萬要存續好凱爾曼一族的血脈,來日凱爾曼這個姓氏定能一統整片大陸。。。”
奧妮安聞言愣在那,有些哭笑不得。
艾爾文也是納悶:“這是哪里跑出來的神棍,怎么張嘴就來,這種時候命都快沒了,還想著什么統一整片大陸?”
“有沒有什么要帶走的了?沒有的話,就準備走了。”艾爾文沒再關注這個瘋子,直接對著奧妮安喊道。然后他就發覺自己這個問題問得很諷刺了,帶走什么呢?本來這幅員遼闊的帝國都是她的,更別說這皇宮了。可現下,又能帶走什么呢?
奧妮安掃了一眼這偌大的宮殿,默然無言。
然后窮追不舍的艾頓就殺到了,看他的凌亂的頭發和冒著焦煙的銀甲,顯然拜方才的龍焰所致。
然后足點桃花的嵐姻也趕到了,她倒是毫發無傷。不過她今夜戰意全無,即便是對著奧妮安,她也有些走神。
奧妮安此時的心情相當陰郁憤懣,尤其是要當著這二人的面逃離皇宮。于是她揮動了中的法杖。
艾爾文趕緊給葵傾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她駕駛著空艇先走。
葵傾立馬跑回了舵輪,一邊繼續拉升高度,一邊往城外開去。這艘空艇因為卸了外部的那些裝甲,輕快了不少,很快就攀升到了二十多丈的高度。此時在下方看著整艘空艇也就一截拇指的大小了,如果還有下方的話。。。
法杖揮出后,那條赤金狂龍就攜著雷霆之勢朝艾頓和嵐姻直直撞了下去,這次的動靜比方才的龍焰還大,整個薩留希都在瘋狂地顫動。躲在屋內的百姓們定要以為是地震了,若非他們親眼見到那狂龍撞向皇宮的話。
艾爾文在被那狂龍波及到的一剎那就裂空了出去。當他出現在奧妮安身側時,立馬就被一股撲面而來的滔天氣浪給彈開了。
幸好他反應及時,一把抓住奧妮安的手腕,頭也不回地往空中飛去。
待他暫定身形,發現他懷中的姑娘已經昏了過去,他心想她可能是魔力透支了,也可能是被那股巨大魔法能量給震傷了。
回身一望,他不禁“嘶”地吸了一口冷氣。
整座皇宮徹底崩毀!
宮廷舊址處,整片地面凹陷下沉,宮殿全數倒坍,煙塵四起間,到處是殘垣斷壁。
他望到那地底的廢墟間有光亮,也就放下心來,趕緊動身去追前面的空艇了。
嵐姻輕喝一聲,周身那些防護在外的魔法能量炸開,把四周那些碎石塊崩開。緣是在方才赤金狂龍撞下來的那一刻,嵐姻緊急催動護身吊墜下的符文,那些泛著銀光的魔法能量圍著她和艾頓急速流轉,才使他們未受到任何的傷害。
當然了,那個吊墜也在物盡其用后就褪去光亮,變成了一塊毫無特色的銀質掛飾。
艾頓蹙著眉望著天際,正準備一腳蹬地追上去,卻被嵐姻攔住了。
“怎么了?”艾頓不解地望著他這妹妹,“若是讓奧妮安逃脫了,后患無窮。你也看到了,她都昏過去了,此時不殺了她,更待何時?”
可嵐姻就是死死地拉著他的手臂不讓他走。
艾頓一臉不快地盯著嵐姻。
“大哥可是以為我擔心艾爾文,才攔著你的?”嵐姻說道。
“難道不是?”艾頓沒好氣道。
嵐姻搖了搖頭,“大哥你可有辦法對付艾爾文那詭異兇悍的時空魔法?平原上他一招制服在場所有的高手,難道你忘了?”
“我雖不懂時空魔法,但也看得出那小子不是什么時候都能使得出來那一招的。”艾頓說道。
“今日不同,你若追上去,他一定用得出來。”嵐姻語氣十分肯定。
“為何?為何你這般篤定?”艾頓奇異道。
“他今日心境大不同。”嵐姻沉聲說道。聰慧敏銳如她,已經隱隱猜到艾爾文每次一定要受了什么刺激才能把那神鬼皆懼的“兩輪新月”使出來。
艾頓仔細一想,決定相信他這妹妹的判斷,沒有貿然追擊。畢竟對于艾爾文,他覺著自己不可能比嵐姻更加了解他。
艾爾文橫抱著奧妮安落到空艇上。
他望著身下這薩留希城,想到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感慨良多。
奧妮安依偎在他懷里,聽著他的心跳聲,昏迷轉醒,金眸微睜。她和他一樣,都是望著夜幕下的王都,心有所思。
她想到福爾勒的種種行徑,暗猜此人的身份恐怕不簡單,想到此處,她不禁暗笑,“這薩留希雖沒了自己,可有此人在,想來日后也不至于太寂寞。”
“王非王,侯非侯,京華煙云幾時休。萬千少年事,都付夜云中。”艾爾文這時不禁輕吟道。
“君非君,臣非臣,一曲富貴難入晨。濁譎人間事,何及星與辰?”她嗤笑著,將頭扭過來,望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