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蓮來了興趣,那小廝道,
“小的打聽了,那關柱的姘頭還去衙門里為他疏通過,花了銀子打點上下,那關柱在牢里倒是沒吃虧,只因著我們家的關系,五城兵馬司的人不敢放人,就那么押著……不過小的聽得說那女人肚子里已經有關柱的孩子了,依著小的想,若小的是二小姐,小的也不和離,只要二小姐一日是正室夫人,那女人就是不見光的外室,便是入了門也是小妾,即是小妾那生的孩子就是半個奴籍,只要入了官府的戶籍,那就一輩子都是了!”
關柱不是官身,又不是甚么富豪人家能花大筆銀子走通關系,想要讓那女人生的孩子脫奴籍,且有得他頭疼呢!
“嗯!”
四蓮點頭,
“我明白了!”
只一日不和離,二蓮便一日是關家婦,以后再不能婚嫁,把自己一輩子都搭上去懲戒那一對狗男女,在四蓮看來,二姐屬實不值當的!
不過她不是二蓮,二蓮想得卻是不同,她只覺得她這一生被關柱禍害慘了,再提不起心思與旁的男人過日子,再有如今兒子已經八歲了,再熬上幾年,孩子都能娶妻生子了,和離總歸被世人不容,說出去實在不好聽,還會害了孩子,倒不如就這么生生拖著那一對奸夫淫婦,她倒要看看,那女人還敢不敢生下這孩子!
四蓮對二蓮的心思不甚贊同,不過以她的性子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難得了,四蓮嘆了一口氣,
“罷了!由著她吧!”
于是二蓮沒有趁機拿捏關柱和離,關柱被打了板子,又認罰了銀子便給放回了家里,他原本是沒銀子的,不過前頭剛得了一大筆銀子,罰銀是從自己身上搜出來的加上蘇娘湊了一些,才勉強交上。
關柱出來之后,二蓮和妹妹們定是不會讓他進門的,可他又不愿回鄉下去,便只能去了雙花巷,那蘇娘倒是讓他進了門,卻是看著他身上的傷,流下淚來,
“你這樣子,以后我們兩母子可怎辦?”
關柱哭喪著臉道,
“蘇娘我知曉事兒辦岔了,只事兒已經成這樣了,你就別再罵我了,你給我請了大夫來瞧瞧傷,待我養好,我就去給你掙銀子……”
蘇娘還是哭道,
“不是我逼你,只是前頭那些銀子,是從觀中賒來的,說好了這事兒了了,就去幫他們做事,你如今傷了,若是那邊催問起來,我如何應對?”
她可是替關柱做了保的,若是關柱不去,自己便要賠人銀子的?
你當她想出銀子保關柱?
關柱要是不出來,自己便要跟著倒霉,把人留著,總還能賺銀子,人要是折在大牢里頭了,她跟肚子里的孩子便只有喝西北風了!
關柱聞言想起那日在觀里見著的情形,也是臉上變色,想了半晌道,
“這時節也實在顧不得了,你快些請了大夫,讓人給我看了傷,早些好了,也好早些給他們辦事去!”
蘇娘聞言心中暗恨,面上卻不顯,哭道,
“你光說是要請大夫,可我哪兒來的銀子請大夫,為了讓你出來,我是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銀子,她把你害成了這樣,你不敢拿她怎樣,倒還問我要銀子,你……你這是要逼死我們母子么?”
蘇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關柱也是一臉的悲憤,
“仗著有個做官家夫人的妹子,冤枉于我,實在可惡,只如今形勢比人強,我身上帶了傷,只有先治好傷再做打算!”
蘇娘哭了一陣,實在沒法子便只能去請了大夫,大夫來瞧過之后,說道,
“只是皮外傷,用些外傷的金創藥便能好,不過受了傷之后會有外毒入體,還得煎上幾服藥內服,幸得你身子健壯,只要悉心調養,不出一月便能痊愈的!”
當下蘇娘不情不愿的付了銀子,就那么將關柱養在家里,蘇娘如今也是上了賊船下不來了,有心想下船吧,可她在關柱身上花的銀子,還有肚子里的孩子又怎辦,只得咬牙將人伺候著,一心等他養好了賺銀子還她!
二蓮那頭雖說未曾和離,卻也沒有回鄉下去,待得傷養好之后,便在妹妹們的鋪子里幫手,手里捏著關柱給的四百兩銀子,她也是心里暗暗盤算,
“不如我在外頭也盤個鋪子,做些小生意?”
只這地兒不能離著妹妹們太近,也不能太遠,大家也好互相有個照應!
她一時半會兒拿不定主意,不過倒不急在一時,慢慢找就是了,銀子在手怎得都不慌了!
她這處不慌,倒是鄉下的關家二老慌了起來,他們見兒媳婦跑了,兒子帶著孫子、孫女說是去城里找人,也跑了,久久沒見人送個信回來。
又請了人去城里打聽,也沒打聽到消息,二老在家中左等也不回,右等也不回,眼看著一月過去了,家里的米吃完了,面也吃完了,這一日三餐都沒個著落了,兒子再不回來,爹娘就要餓死在家里了,他們不得不拖著病體進城來。
只他們也不知二蓮在何處,自己的兒子又在何處,去了兒子做工的豬肉鋪子打聽,人家說關柱早就沒上工了,掌柜的大發雷霆已經當眾發話將他辭了。
二老大驚,連問鋪上的人知不知曉關柱的住處,那關柱與蘇娘姘居,如何敢大聲宣揚,便是有一二人知曉的,卻也說不準具體的住址,只聽說是雙花巷子,二老一路問過去,卻是問錯了地方,走著走著便不知東南西北了。
這眼看著天都黑了,他們進城來身上帶了全部的家當,也有一二兩銀子的,可實在舍不得用來住客棧,便尋了僻靜的死胡同,挑一處背風的地方貓上一晚,白日里想找便宜的地方吃飯,也不知怎得瞧見了那酒樓飯館的后巷,在那泔水桶里居然還有整魚整鴨整雞之類的扔在里頭,二人便不花銀子了,索性就在這里尋了一頓吃食,旁人覺著這樣實在凄慘,倒是他們二老十分的樂呵,
“老頭子,這里除了沒個正經的住處,倒是比在鄉下還吃得好,我都不想回去了!”
“老婆子我也不想回去了,左右尋兒子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我明兒去撿些木板子,爛布袋子在這里搭一搭,便能避風擋雨了!”
關老頭伸開雙手在胡同一角處劃了一個地兒,
“這么大……足夠我們住了!”
二人十分的高興,待得天黑,關老頭就去尋那可以搭建窩棚的東西,只京城夜里是有人巡邏的,他不敢走大道怕被人逮著,便只往那小巷子、胡同里面鉆,只那里頭黑漆漆的沒個燈火,關老頭走的跌跌撞撞,轉過一個拐角處,突然迎面一個黑影高高舉著棍子過來,
“砰……”
有人揮著一根棍子當頭給了他一棍,關老頭年老體衰如何受得,當時就仰面摔倒在地上,昏死了過去,有人說話道,
“你他娘的手下有沒有輕重,別一棍子打死了?”
有人訕訕笑了笑道,
“頭一回做這事兒,沒個手準,待我多練幾回便好了!”
有人過來探了一下鼻息,
“沒有死!”
“沒死就好,快裝袋子!”
有人拿了一個麻布袋子將那關老頭弄進里頭去,再扎上了口子,由一個身形壯碩的大漢背了起來,那漢子背著人還回頭吩咐同伴,
“你們去找找那老婆子,想法子把人也一起弄來!”
有人應道,
“老大,兩個一起弄了,會不會被人發現呀!”
那老大罵道,
“你懂個屁,遇上這種老兩口出來的,必要一起做了,省得一個不見了,另一個到大街上吵吵嚷嚷被人知曉!”
說罷背著人先走了,剩下的兩個,前頭接話那一個嘴里嘟囔道,
“可要是兩個都不見了,難道家里人不找么?”
另一個應道,
“你剛來不知曉,我們做這事兒,都要提前踩點兒的,這兩個老的……從今兒一早進城時,我們老大就跟了他們一日,城外來的,一路都在問他兒子媳婦,這種多半是來尋人的,即是尋人走丟了也是常事嘛,等到家里人知曉了來找,嘿嘿……這人早就沒了!”
那一個聽了沒有說話,另一個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道,
“你心里想甚么我明白著呢,兄弟……哥哥前頭也是這樣過來的,不過做這行久了,你便能覺出好了,一個人就是二十兩銀子,你如今不是缺銀子么,你瞧瞧……這不是就掙了二十兩了么,再去把那老婆子弄了,又是二十兩!”
說起銀子,那一個便來了精神,點頭道,
“好,我們走!”
當下揮著木棍子,走在了前頭,二人尋著那死胡同盡頭,四周一片漆黑,老婆子蜷縮在背風的角落里,聽見腳步聲只當是老頭兒回來了,轉過頭問道,
“他爹……你回來了?”
領頭那人聽見聲音,腳下就是一頓,
“這聲音……怎得有些耳熟?”
另一個卻是快步上前去,
“砰砰……”
兩下很是熟練的敲打在老婆子頭上,老婆子吭都未吭一聲便倒了下去,
“快……過來幫手啊!”
那人這才回過神來,忙取下腰間的麻袋,幫著將人給裝了,二人抬著麻袋,消失在了黑暗的巷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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