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叫嚷嚷的喚人,可她出來的匆忙身邊就帶了一個丫頭,她自己的丫頭是往前站了一站,其余不管是劉氏的人還是四蓮的人,都沒有動,倒是楊氏回過味兒來應道,
“對對對,就是這丫頭壞了主子的名聲,還賣甚么賣,打殺得了!”
揮手便要人上前去,劉氏與四蓮對視一眼,劉氏冷冷一笑道,
“龔氏!”
她一聲低喝乃是沖著大姨娘去的,大姨娘聽了就是一愣,只見得劉氏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這人是老八院子里的人,你這做姨娘的可沒資格喊打喊殺的!”
說罷又一笑道,
“不過你有一句話說的對,這些個奴婢出身的下……賤……東……西就是喜歡癡心妄想,好好的后宅都要無事攪出三尺浪來,臟了我們牟家的地兒!”
她這話一出,大姨娘的面色頓時漲紅一片,便是楊氏的臉上都不好過了,大姨娘可是丫頭出身,正經的奴婢下賤人,而那楊氏雖說家里富豪,可要從太祖時定的百業行當來說,這商賈也是下九流,這位的出身也就比奴婢好上那么一點兒,反倒是四蓮,雖說賈家也不是甚么高貴人家,賈金城如今也就是個不入流的吏,可總歸同官搭上了班兒,好歹比大姨娘婆媳強!
劉氏一句話說的大姨娘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嘴唇顫抖半響說不出話來,劉氏這話還牽扯到她們當年的事兒來,想當年她可是一心想做牟斌的妾,這事兒牟府里的老人都知曉,劉氏這么說,那是啪啪打臉,打得她都有些站不住了!
楊氏立在一旁,也是覺著頭頂到腳底都發涼,到這時節她才知曉,為何這牟府里劉氏夫人能穩坐正室夫的寶座,就這瞅準時機,抽刀子捅人的功夫,就夠她學十年了!
劉氏可不管大姨娘和楊氏如何想,問四蓮道,
“老八媳婦,這事兒你要怎么說?”
四蓮立在那處面上的神情,自始至終都是一派平靜,她輕輕道,
“家中出了這樣的事兒,自然還是要公爹和婆母做主,不過三嫂從進我這院子以來,就把帽子扣在兒媳頭上,兒媳也不是故意為難,可總也是要個清白的,就請三嫂當著婆母與大姨娘還有這么多人的面,收回那一句話……”
說罷轉臉向著楊氏問道,
“三嫂,我就想問問,這丫頭與三哥的事兒,可是我指使的?”
這時節楊氏還敢胡亂扣帽子就是真找死了,她這慘白的臉上是生生蒙上了一層灰敗,咬牙道,
“沒有……不是你指使的,是我胡說八道……”
說罷沖她福了一福,
“三嫂同你賠罪了!”
四蓮點了點頭,
“都是一家人,三嫂不必如此多禮!”
她轉而又向劉氏道,
“婆母,雖說此事與兒媳無關,不過這丫頭總歸是兒媳院子里的人,確是兒媳管教不嚴,兒媳請婆母責罰!”
劉氏嗯了一聲,點頭道,
“好,有功當賞,有錯認罰,這才是大家兒媳的氣度!”
說罷還有意無意的看了楊氏一眼,看得楊氏差點兒把滿口銀牙都咬碎了,劉氏道,
“即是如此,那就罰你在家里禁足一月吧!”
四蓮平日本就不出門,這罰便同沒罰一樣!
四蓮行禮,
“是,婆母!”
她領了罰便退到了一旁作壁上觀,一派沒事兒人一樣了,劉氏又轉頭瞧向楊氏,
“楊氏,我問你……老三與這丫頭當真有茍且之事?”
她這“茍且”二字出了口,聽得大姨娘是眉心直跳,楊氏猶豫半晌不敢接話,劉氏冷冷看著她,
“你剛嫁進我們家里不久,還是新嫁娘,按說我這做婆母的不應當訓你的,只今兒這事你即是做出來了,便要自己擔著后果,敢做就要敢認,你倒是說說……老三到底有沒有同這丫頭在花園子里茍且?”
“這……這……這……”
楊氏的臉白得不能再白了,她額頭見汗,雙眼無神,身子開始來回的晃悠,眼看著就要倒下了,她身后立著的丫頭婆子們見勢不好,便要上前來接,楊氏卻是先一步身子一軟往地上摔去,
“小姐!”
“少夫人!”
眾人伸手去接,已經來不及了,楊氏噗通一聲重重摔在了地上,丫頭婆子們連忙上前扶起,卻見得她面如淡金,唇白如紙,身子還在不停的發抖,劉氏看著這樣兒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是怎么了,不過問幾句話,她就倒了,前頭帶著人闖兄弟院子的氣勢呢!”
當下一轉頭吩咐一聲道,
“來人,請大夫來!”
想了想又道,
“去報給老爺,請了聶大夫進府!”
牟府里是有駐府的大夫,不過比不上聶大夫這位前宮中御醫,劉氏去請聶大夫,在眾人面前自然是表對楊氏的重視,可大姨娘卻是恨得牙癢癢,
“她這分明就是想把老三的事兒捅到老爺面前去!”
雖說這府里的事兒,瞞不過老爺,可只要老爺不過問,那事兒就在后宅平息了,老爺也可當不知曉一般,如今明打明的報給了老爺,鬧得闔府上下都知曉了,老爺就不得不出面懲罰老三了!
大姨娘心疼起了兒子,劉氏也想到了牟恭,
“即是老三媳婦昏倒了,這事兒便要問老三了……老三呢……”
她轉過身問問闌院的人,
“把你們家三爺叫過來,自家媳婦跑到兄弟院子里來鬧騰,他都不出面,怎么當的哥哥?”
問闌院的人小聲應道,
“回夫人的話,我們家三爺沒在府里!”
“沒有府里?”
劉氏眉頭一挑冷冷一笑,看了看大姨娘,這就是你養得好兒子,出了事兒,自己開溜了,留下一堆女人撕掰!
大姨娘低頭,劉氏便道,
“找……把人給我找回來,他媳婦兒都昏了,他還能安心在外頭呆著!”
吩咐完了,又轉頭看了看四蓮和地上的黃鶯,
“老八媳婦,這丫頭暫時還是由你看管著,待得明日老三回來,問過事情的緣由再說……”
頓了頓又柔聲對四蓮道,
“夜已經深了,你先回去睡吧!”
四蓮看了一眼被丫頭婆子們抬起來的楊氏,
“三嫂她……”
劉氏道,
“不用擔心,有我和你大姨娘呢!”
四蓮點頭,
“是!”
她讓汪媽媽把那黃鶯弄到后院柴房關起來,眾人見汪媽媽過來跟拎小雞似的把黃鶯給拎了起來,個個都是心里暗道,
“也不知八少夫人從何處尋得這婆子,這樣的婆子放在后院,那就是鎮宅利器,居家法寶啊!”
四蓮帶著人退了,劉氏看了一眼大姨娘,
“走吧,我們去隔壁,別在這里呆著啦!”
當下領了人去了隔壁問闌院,楊氏被抬進了內室,放在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擦臉灌水的,好不易醒了過來,一睜眼看著劉氏正端坐在床邊,一臉關切的看著她,
“老三媳婦……好些了么?”
楊氏眼珠子轉轉沒有說話,只聽得劉氏道,
“你說你這膽子,前頭還敢帶著人去隔壁鬧妯娌呢,怎得我問你一句,你就嚇得昏倒了!”
“我……”
楊氏的嘴唇動了動,只腦袋發昏,身子發軟,喉嚨里干如火燒一般,說不出一句話來,劉氏見了道,
“好了,你先別說話了,有話待你身子好了再說,我已經請了聶圣手過來給你瞧病了,這位聶圣手乃是前宮廷御醫,一手銀針可是京里達官顯貴們求都求不到的,若不是他在老爺的衙門里做事,我們想請都還未必請得動呢!”
楊氏聞言瞪大了眼,差點兒想再昏過去,她將落了胎的事兒,極力想隱瞞的這么久,雖說下頭人會傳些風言風語,公婆說不得也聽到了一些風聲,可畢竟都沒擺在臺面上,大家還可以裝做不知,粉飾太平,可今兒要是真把那甚么圣手請進了府,這事兒可就包不住了!
到時候自己這臉還往哪兒擱?她還怎么在婆家做人?
楊氏急得喉嚨里一陣亂響,雙眼上翻,恨不得現下就死過去算了!
劉氏看得心里冷笑,面上卻是安慰她道,
“知曉你難受,你且再忍忍……一會兒就到了!”
劉氏即是能在這牟府里做主這么多年,那手底下人辦事自然是得力的,這廂飛快去報給了牟斌,牟斌聽了一聲冷哼,
“老三這一回是連著他親娘帶著媳婦一起給坑了!”
多年的夫妻他與劉氏早已有了默契,但凡把事兒捅到自己這里來的,那就是劉氏想借機收拾人了,這一回不單是老三便是大姨娘和楊氏都要倒霉,想來前頭老三忤逆她,自己作主婚事的事,她可是記恨在心呢,這一回犯在她手里,必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牟斌想是這樣想,卻是很痛快的把令牌給了劉氏的人,
“去……派了馬車去,聶先生府上,將人給請來!”
下頭人去辦,沒有多久就把聶大夫請進了府里,聶十三進了問闌院一把脈,當下就連連搖頭對劉氏道,
“夫人,你這兒媳婦怎得如此不知顧惜身子,落了胎還不好好調養,本就氣血兩虧,身子虛的跟那紙糊的燈籠一般,一戳就破了,又還動了肝火,還受了寒,這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燒又扔進冷水里泡,怎得……是不想有子嗣,不想多活幾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