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蓮湊過來對四蓮道,
「四姐,是不是你讓人做的,娘一大早就跑來說,是你讓北鎮撫司的人截了盧得寶的尸體,給她出氣,那盧家人不敢去北鎮撫司鬧,便揪著娘不放,她在家里被吵得呆不下去了,便跑來我們這處,讓六蓮去牟府叫你,我們沒去,你倒來了!」
說罷,五蓮翻了一個白眼道,
「盧得寶那樣的爛人死了也就罷了,你還管他的尸體做甚么,還給他們讓他們埋掉得了!」
向氏也道,
「四蓮啊……我知曉你是為娘好,可娘還要跟盧二過日子呢,把尸體收了,嚇唬嚇唬他們得了,明兒讓人送回去吧!」
四蓮聞言很是有些哭笑不得,這兩日是怎么了,怎得一個兩個都這么高看我,要不是五蓮和六蓮出事,我好好的少夫人不做,在外頭亂跑甚么,無事惹一身騷!
當下搖頭道,
「不是我……是盧得寶死因確有蹊蹺,北鎮撫司的人抬了尸體去,那是為了查案子!」
五蓮和向氏聞言都是一驚,
「不對呀!」
向氏嚷道,
「盧得寶死的時候,我就在家里呢,親眼看著他跑了幾趟茅廁,然后就淹死在糞坑里了,怎么就成死的蹊蹺了?」
想了想臉一白,
「四蓮,你可不能冤枉娘啊!盧得寶不是我毒死的!」
四蓮眉頭一皺,
「娘,這是官府查案,又不是我能左右的,實情如何我怎生得知……」
說罷便趕向氏道,
「這事兒我管不了,你更管不了,你自回去同盧家人講,盧得寶的事兒由官府做主,他們要問究竟便去北鎮撫司問去……」
頓了頓沉下了臉道,
「你不許來煩兩個妹妹,他們也更不許來……若是誰要敢來騷擾五蓮和六蓮,我便讓他們去五城兵馬司的大牢里吃牢飯去!」
向氏被她那眼里的寒意,唬的心頭一跳,心中暗道,
「這臭丫頭……當真是做了少夫人,架子也大了,這眼神兒都能殺人了!」
當下氣勢便弱了兩分,嘴里嘟囔道,
「我……我可不是來煩她們的,我這不是想著久不見她們了,有些想了,過來瞧瞧……」
四蓮一對黑白分明的眼兒,就那么直直盯著她,盯的向氏心里一虛,嘴上一禿嚕,
「我……我那不就是……不就是……想問問五蓮……她那婚事……」
說著說著又覺著自己有理了,聲兒放大了道,
「我這做娘的可是為她好,那賣肉的家里可是真不錯,有吃有喝,還天天有大肥肉吃,你瞧他們一家子肥得那樣兒喲……走路一搖三晃的……」
四蓮冷冷道,
「那家人即是好,你去嫁呀!」
向氏瞪大了眼,
「你……你這死丫頭胡說甚么!」
四蓮道,
「你當我不知曉么,那家是有吃有喝的,可那家的小子跟盧得寶一樣是個爛人,喜歡動手打人,家里買的丫頭打,婆子也打,就連他爹買來的小妾,他都要動手,這樣的人……你讓五蓮嫁過去,你是想害死她嗎?」
向氏滿不在乎道,
「這男人那有不打老婆的,你只要乖乖的不招惹他,他打你做甚么?」
四蓮聞言大怒,
「那二姐姐怎么說,她做錯了甚么,又招惹了誰,要讓關柱打,你們害了一個不算,還想害第二個嗎?」
向氏就是不肯服輸的性子,嘴硬道,
「那不是她自己沒能耐,管不住男人的嘴么,
關柱要是不喝酒,不也是好人一個么?」
四蓮知曉她這輩子就是這樣兒了,左右是改不了了,也不打算同她廢話了,當下冷著臉起身趕人,
「你走,你跟爹已經和離了,我們是賈家的女兒,爹走時已經說了,五蓮和六蓮的婚事,都由我夫君做主,你已經是盧家婦了,管不到我們賈家來!」
向氏氣道,
「怎得……我生了你們,我還管不了了!」
「就是管不了!」
三個女兒齊齊應聲,一起動手將她從鋪子里推了出去,向氏還想多說,被六蓮一聲「黑仔」,那頭油光水滑的大黑狗立時從里院子里沖了出來,
「汪汪汪……」
它沖著向氏一齜牙,向氏嚇得轉身就跑,
「汪汪汪……」
黑仔跟著追了出去,眼見得一人一狗消失在長街盡頭,四蓮猶自不解氣,回頭對五蓮和六蓮道,
「以后她來,別同她廢話,直接放狗咬!」
六蓮點頭,
「四姐,今兒若不是她跑來說起盧得寶的官司,我們才不愿意搭理她呢!」
四蓮點頭,
「正是當如此,這樣的親娘,不要也罷了!」
她在這處同兩個妹妹說了一會子話,叮囑她們好生看管門戶,小心歹人,這才出門回去牟府,她的馬車剛走,便有一名婦人進了兩姐妹的鋪子,五蓮迎了上去,
「客官想吃些甚么?」
說著話上下打量她,這位看穿著打扮,是名中年的婦人,只頭上戴了帷帽,面紗厚重,著實瞧不出來相貌,那婦人立在那處似也在打量兩姐妹,并未應話,
「客官?」
五蓮再問了一聲,那婦人這才應道,
「不拘甚么面,隨意煮一碗吧!」
五蓮點頭,轉身叫了灶間的六蓮煮面,又見婦人挑了張桌子坐下,便過去擦干凈桌面,又問她道,
「客官,我們這處還有一些拌面的小菜,又有自抄的牛肉醬汁兒,您可要加一些?」
那婦人點頭,
「你看著上便是……」
五蓮轉身進去端小菜,待得她出來,那婦人便問道,
「小娘子,我觀適才有人從你們鋪子里出來,坐上馬車離去,瞧著那馬車十分豪華,也不知是哪一位府上的貴人,竟在你們這里吃面?」
五蓮笑了笑,卻是不肯作答,只是道,
「我們這小店,鋪面雖小,但勝在味好,時常都有內城的貴人們坐著馬車來吃面的,不過我等升斗小民那敢打聽貴人的事兒,也不知那位是誰府上的……」
「哦……是么?」
那婦人聞言,隔著帷帽深深看了五蓮一眼,五蓮笑容如常,
「您坐坐,我就這給您端面去!」
這廂進去了,便叮囑里頭的六蓮,
「那頭那婦人好似是來打聽四姐,你出去時小心些,別讓她套了話……」
六蓮瞪大了眼,悄悄兒探頭瞧了那堂上的婦人一眼,歪頭想了想道,
「五姐,你瞧著她……是不是有些眼熟?」
五蓮也跟著她看了一眼,歪頭想了想,
「確是似曾相識,只……只是真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了……」
六蓮也道,
「我也覺著似是見過的……」
可她們姐妹在城中買了多年的面,見過的人何止千萬,又這婦人掩了面,一時半時還真不出來是誰了!
「若是四姐在,她那眼神兒好,又記性好,必是能認出來的!」
這廂五蓮端了
面出去,那婦人伸手到一旁取了筷子正要吃面,卻是外頭街面上有馬車駛來,吱吱呀呀到了鋪面前停下,有人撩了簾子沖著里頭看了看,五蓮見狀忙迎了上去,
「這位客官可是吃面……」
那車里的女子沖她一笑,聲音溫柔道,
「我找人……」
說罷與轉過頭的婦人四目相對,笑瞇瞇道,
「媽媽怎得到這里來了,可讓我好找……」
那婦人隔著帷帽也瞧不清神情,只是聽她應道,
「夫人,奴婢……奴婢就是有些餓了,隨意尋了家面鋪吃幾口……」
說著話放下了筷子,從袖兜里摸出幾枚銅板放在桌上,五蓮看著那一口未動的面碗,有些疑惑剛要說話,便見那婦人已經一陣風似的走了出去,來到馬車旁道,
「夫人,我們走吧!」
卻是再未回頭看一眼五蓮,登上馬車揚長而去,五蓮過去看著那原封未動的面碗有些發愣,六蓮出來一看可惜道,
「這么大一碗面,她竟是一口未吃……」
可不是么,連筷子都未打濕一下呢,六蓮將碗端起,
「倒了可惜,不如給黑仔吧……」
說著轉身進去了,留下五蓮眉頭緊鎖,
「那婦人好生奇怪!」
盧得寶的尸體在北鎮撫司里放了三日,由仵作們剖開肚腹驗看,果然那肚子里如汪媽媽所言,里頭的腸子全數寸寸斷裂,烏黑的血水混雜著糞便等物,顏色十分可怖,氣味兒更是難聞,便是兩位經年驗尸的仵作都是連連皺眉,倒是牟斌立在尸床前頭,神色如常,看著那肚子里的東西,冷冷一笑問道,
「依二位仵作看來,這可是江湖手法?」
二人點頭,
「小人等雖未親眼得見,不過早些年聽人說起過這種害人的手段,這法子陰損異常,若不是開膛破肚根本不知死者真正的死因,往往會讓真正的殺人兇手逃脫,不過要行這種手法,需得將人制住,在肚子上連連點穴,此人……身形高大,體格健壯,如何肯讓人隨意施為?」
頓了頓又道,
「且江湖上會這種手法之人鳳毛麟角,師出有門,犯不著跟一個這樣的混混過不去吧?」
牟斌哼了一聲道,
「這種沒腦的蠢貨,要想殺他一頓酒便成了……」
至于江湖高手為何會為難一個混混,依他瞧著江湖高手說不得也是奉命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