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應聲,停了腳步,扶了朱厚照到一旁的大石上坐下,朱厚照喝了一口身邊人遞來的水,問牟彪道,’
“此處離那四海鎮還有多遠?”
牟彪便將自己背上的背囊放下,取出一張輿圖來,指了上頭給朱厚照看,
“應當是還有十里路!”
“十里!”
朱厚照面上有些變色,
“前頭我們棄馬步行時,你說是還有十五里路,我們走了這么久,只走了五里路么?”
“山路難行,望山跑死馬……要想到地頭,怕是半夜去了!”
他們為避人耳目并沒有走山民們慣常走的道路,而是自行開路前進,這樣的大山雖說多是石山,面上浮土少,草木不甚豐盛,但總歸是夏日里,正是植物瘋狂生長的時節,高高矮矮的灌木上頭纏滿了荊棘,人行過衣衫俱被拉扯,尖刺扎入皮膚之中,火辣辣的疼痛,他們每走一步必需得揮刀,因而走的極是艱難,又山勢陡峭,他們這幫子練武之人爬行都有些艱難,更不用說太子爺,眾人為了就著太子爺,也只能放緩了腳步,看這行程怕是要在山里過夜了!
朱厚照揮手趕開了撲面的蚊蟲嘆了一口氣道,
“當真是不出門不知天下事,不過就是想見一見邊塞的風貌,卻那知這其中的艱難辛苦!”
他生來高貴,自幼未吃過苦,前頭跟著車隊到永寧,他已當是最艱難了,卻是沒想到還有更苦的!
于是問牟彪,
“可有法子早些到達?”
牟彪搖頭,
“除非太子爺想要讓人發現,若是不然只能一步步走過去……”
想了想抬頭看了看天色,
“即是沒法子在天黑前趕到了,那我們便不用著急了,再趕兩個時辰的路,便就地安營休息吧!”
朱厚照點了點頭,
“好好好!”
于是一行人又前行了近兩個時辰,在一處背風的山坳里的尋著一塊地勢狹長的地方,朱厚照四下打量此處問牟彪,
“為何選在這樣狹窄的所在,以前在外頭狩獵時,多都是在尋那有水源的開闊地帶,這種除了些石頭連干柴都難尋……”
牟彪應道,
“太子殿下,此處地勢隱蔽,乃是在背風遮陽,待會兒我們升起火堆燒烤食物,濃煙便不會引起山上巡邏的兵士注意……”
太子殿下都說了狩獵,那是半點兒不怕人發現,如何能同現下比?
又指了指身周邊巨大的山石,
“殿下放心,要飲水也未必是要河流小溪的……”
于是先領著眾人安置,之后親自帶著人在一處巨大的山石下尋著了一處地勢最低洼之處,動手挖下頭的泥土,初時表面還見干燥,入土一尺之后,土壤便開始濕潤起來,待得再深挖下去,便肉眼可見水痕,朱厚照過來看了問道,
“此處的水能飲嗎?”
牟彪笑道,
“還需得等上一會兒,待得里頭的沙石沉淀之后,再用帶來的粗布過濾,再放在火上燒得沸騰便可飲用了……”
這頭眾人又去四處尋了枯草,灌木的干枝用來升火,再取出隨身攜帶的干糧與肉食放在火邊烘軟,待到那大石下頭的坑洼里聚集了滿滿一坑水時,太陽便開始落在山后頭了!
在大山之中此時節的蚊蟲越發猖狂起來,呼朋召友的圍著這一幫山中的不速之客盤旋飛舞,嗡嗡聲居然能震人耳膜,他們帶來的防蚊蟲藥膏已是全然不頂用了,朱厚照見狀那是駭然變色,
“這么多蚊蟲,我們今兒晚上如何度過?”
這黑壓壓的一群,聲勢之浩大,它們可不管你是販夫走卒還是龍子龍孫,但凡是有血有肉的,那必是撲上去一口就要把你吸成人干的架勢!
一旁的侍衛們也是揮舞著火把拼命為太子爺驅散蚊蟲,只這也是雙拳難敵四手,人再多也沒有蚊蟲多呀!
牟彪抬頭四下看了看,吩咐一聲,
“你們留在此地……”
這廂人影一閃,便消失在了一人高的草叢之中,眾人等了沒有多久,聽得窸窸窣窣之聲,見牟彪又回來了,背上卻是背了一大捆草,有人過去接下來,牟彪吩咐道,
“點燃了!”
這廂忙將那一捆草扔入火堆之中,不多時便有青煙升騰,燃燒時溢出的味兒有些古怪,有此許辛辣刺鼻,人聞著倒是無妨,只那些蚊蟲卻是立時四散,跑得無影無蹤,朱厚照大喜,
“嘯林從何處尋的仙方?”
牟彪笑道,
“聽衙門里的老人們說的……錦衣衛常年在外奔波,論起野地生存比起軍隊里的那些老兵油子也是不遑多讓……微臣自小便聽他們說起,怎得也能學上兩招的!”
朱厚照聞言連連點頭,
“嘯林這乃是出身名門,當真是虎父無犬子!”
眾人少了蚊蟲襲擾總算是好過了許多,在山中行走不怕豺狼虎豹,最可怕的就是蚊蟲蛇蟻了!
如此總算能睡著好覺,太子爺進了帳篷,眾人也分做兩班,一班睡覺,一班守夜,如此也算是安安穩穩度過了一夜,第二日整裝便又出發了,長話短說,一路艱難跋涉,總算是在傍晚時分到了四海鎮。
四海鎮外,牟彪對朱厚照道,
“殿下,這四海鎮乃是邊防要鎮,鎮中如今多是軍戶居多,我們這么些人貿然進鎮只怕是易被人當成刺探軍情的奸細,不過幸得錦衣衛在此處早安插有密探,先派一人進鎮去找人,待找著了人,再做安排!”
朱厚照點頭,看了看山下夜色之中那靜謐安詳的小鎮,
“也罷……我們且先等上一等吧!”
于是牟彪派了兩名錦衣衛的高手,帶著令符進了四海鎮,待到入夜之后便帶了一個中年漢子回來,
“百戶大人,卑職胡向忠叩見百戶大人!”
牟彪打量這人,生的身形中等,卻是壯厚敦實,滿臉的絡腮胡,又有穿了一件薄薄衣衫,透著衣衫可見得兩臂上肌肉十分粗壯結實,一看就是常年使用雙臂之人,便問他道,
“你如今在四海鎮中是甚么身份?”
胡向忠應道,
“回大人的話,卑職在鎮中開了一個鐵匠鋪子……”
怪不得,又問他,
“我們想去天門關瞧瞧,你可有法子?”
那胡向忠想了想道,
“這個……卑職的鐵匠鋪子是專責為軍中修補兵刃的,每隔半月便要上山一趟的,離著下一回上山還有五日……”
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道,
“不過卑職帶不了這么多人上去……”
“用不著太多人,只需帶兩人上去便成……”
胡向忠聞言點頭,
“如此可扮做小人鋪子里的伙計上山……”
牟彪又問他,
“你可能安排我們進鎮住下?”
胡向忠想了想道,
“倒是可以趁夜進鎮,卑職的大舅子前頭一年舉家搬去了昌平做生意,倒是正好空出了一間院子……不過進鎮之后,諸位兄弟不能隨意出來走動,四海鎮說大不大,平日里都是熟面孔,陌生人來得多了,怕要引人注意!”
“好,我們這就進鎮!”
當下收拾了東西,眾人悄無聲息的潛入了四海鎮中,朱厚照從頭到尾不發一言,裝扮成牟彪的隨從,那胡向忠是半點沒有發覺這一幫子人里,有這么一個出了事兒能讓整個四海鎮都要跟著倒霉的人物。
眾人悄悄潛入四海鎮,進入了那胡家鐵匠鋪,胡向忠在此處已經成親生子,家中的妻兒見著他帶了一大幫男子進家門,不由大吃一驚,
“當……當家的,這……這些是甚么人,你惹上禍事兒了?”
那婦人久居這小鎮,雖沒甚么見識,卻也瞧出來家里乍然出現的這些男人不同一般,當下就是一驚!
胡向忠冷著臉喝道,
“婦道人家管這些做甚么,還不快去弄些吃食來招待客人!”
胡向忠引了眾人進來坐下,待得婦人端了一大鍋粥并一小籮烙的餅進來,胡向忠招呼道,
“窮鄉僻壤也沒甚么好招待諸位,便請隨意用些吧!”
眾人都點頭,默默的吃餅喝粥,都是壯年的漢子,今日趕了山路到天黑時都未用飯,此時早餓得慌了,那桌上的粥和餅不過片刻便吃個精光。
胡向忠又領了眾人去自己大舅子家中歇息,胡向忠的大舅子家離此不過百步,眾人趁夜過去,見得小院不大,有三間瓦房,收拾的倒也干凈,胡向忠忙著張羅了被褥,牟彪便打發他回去,
“我們就在這院中,等你的消息!”
胡向忠點頭出去,待他走了,牟彪才騰出一間房來給太子殿下住下,其余人等還是分做兩班,眾人輪著值夜。
如此待得第二日一早,養足了精神的朱厚照便打算著要出門見識見識這四海鎮的風貌,牟彪便與他二人喬裝打扮成山民,又后頭尾隨了兩名錦衣衛的高手,這才出了門。
這四海鎮雖說是地處交通要道,乃是抵御北方異族的門戶,但位處谷底,四面環山,整個鎮子并不大,鎮中心不過就是一條五百步長的街道,兩邊倒也是有些店鋪,不過要論繁華那是連永寧都趕不上,更不用說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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