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一羽:、、、、、、、、、
四蓮便問五蓮,
“這幾日你瞧見她出門沒有?”
三姐妹當著賈金城還是叫一聲娘的,背地里卻只是以“她”代稱,五蓮一撇嘴,
“天冷了,她跟那過冬的老貓似的,成日窩在屋子里不出來,昨兒午飯都是六蓮端進屋子里給她吃的……”
四蓮眉頭動了動,
“這也不算是太冷吧!”
雖說是進秋了,京城的秋日短,但又不是那初來乍道的外鄉人,在京城住了這么多年,往年里她還跟她們一樣在胡同口起早貪黑的擺攤兒呢,怎得今年就不成了?
六蓮哼道,
“我瞧著是燒炭不花她的銀子,她不心疼!”
四蓮總覺著朱氏有些不對勁兒,當天午時姐妹三人做了飯,她端進了屋子里去,
“娘,吃飯了……”
四蓮進去時,見朱氏躺在床上,睡眼朦朧的樣兒,似是剛睡醒,
“唔……都午時了呀?放那兒吧!”
朱氏應了一聲,緩緩坐起來,四蓮打量她臉色卻是有些不好看,
“娘,你這陣子都不怎么出屋,可是病了?”
朱氏搖頭,
“倒是沒病,就是身上沒力,老是想睡……我怕是秋乏呢!”
四蓮有些奇怪,
“娘,你以前也這樣?”
朱氏搖頭,
“沒有……以前哪兒能享這樣的福,這不是到這家里才……”
她說完驚覺面前聽話的人不是親生的,忙住口不言了,賈四蓮裝作沒聽見,
“娘,這樣久不活動,氣血不通反倒不好,要不我去外頭請位大夫來瞧瞧吧?”
朱氏又搖頭,
“花那冤枉錢做甚么,無事……待睡夠了,我自不會睡了!”
于是又隔了兩日,朱氏越發睡得久了,賈四蓮又進去勸她,
“娘,你這樣子可不是辦法,難道你想一個冬日都在床上睡著,明兒我去請個大夫來家里瞧瞧,若是有個甚么,也好早做醫治!”
朱氏這回也覺著不對勁兒了,應道,
“又不甚么大病,怎好請大夫來家,明兒你陪我去胡同口那家醫館瞧瞧就是……”
第二日賈四蓮陪著朱氏去了醫館,待得回來之后,二人的臉色都有些怪異,朱氏是似笑似哭,臉上是二分茫然,二分不置信,剩下的全是狂喜,四蓮的神色卻是復雜不少,也不說清是喜是悲,看得五蓮和六蓮都是一陣胡思亂想,
“四姐,娘這……不是有甚大病吧?”
二人瞧著雙手攏在小腹前,小心翼翼進屋的朱氏背影問賈四蓮,賈四蓮嘆了一口氣,
“是啊,大病……要得病整整十個月呢!”
“啊……”
六蓮沒明白,五蓮倒是一下子明白了,瞪大了眼,指著里屋,又看向四蓮,
“她……她……她肚子里……”
四蓮點了點頭,坐在攤上仰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嘆了一口氣,
“這下子,有的我們伺候了!”
朱氏這是老蚌懷珠,那是天大的喜事兒,當天晚上賈金城回家聽說了這事兒,當場呆愣半晌,好不易回過神來,看著朱氏的肚子,
“真……真有了?”
朱氏點頭,看了四蓮一眼,
“四蓮陪我去了三家醫館,都說是喜脈……”
“哈哈哈哈哈……”
賈金城那是欣喜若狂,他這也算是老當益壯,老而彌堅,老驥伏櫪,志雖不在千里,但傳宗接代那也是男子天生的使命,這一胎要是再得一個兒子,他就不會為著只有老七一根獨苗而提心吊膽了!
賈金城狂喜之后,那是連聲的吩咐,
“四蓮,以后這家里的事兒都別讓你娘做了,讓你娘好好養著,一日三餐不能用少了,用差了……”
想了想進去將自己那裝銀子的匣子拿了出來,從里頭拿出十兩銀子來,
“這些銀子你收著,每日里給你娘變著樣兒的做,銀子不夠就問爹要……”
四蓮點頭答應接過了銀子,五蓮與六蓮在一旁卻是直撇嘴,
“這家里的事兒,她本就沒有沾手,現下還要她們怎么伺候,打個神龕將她供起來成不成?”
供起來倒還好了,一日三柱清香,比一個大活人好伺候!
不對,是兩個大活人,肚子里那個豆芽大的才是祖宗!
如此這般,賈家三姐妹的日子越發忙碌了,又要擺攤做生意,又要伺候后娘,精心制作三餐,之后近了年關,朱氏的肚子越發大了,時常半夜還要叫餓,嚷嚷著要加餐,寒冬臘月里賈家三姐妹還要起身為她做夜宵,一個冬日賈家灶間里的小爐都沒有熄過火,就是為朱氏預備著的。
卻說是朱氏有孕,賈尤傳一直不知,待到月底回家時聽說了此時,臉色當時就變了,他在心里暗暗罵道,
“老不要臉的,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要搞大女人肚子!”
轉而又罵朱氏,
“老賤貨,這年紀了,還想著生兒子,也不怕生死你!”
他在外頭呆久了,也有了些城府,心里再是恨極,也不敢當著滿臉喜色的賈金城說出心里話,只得假笑道,
“太好了,爹……這家里就我一個兒子,我總覺著孤單,若是娘再給我生一個小弟弟,那我就有伴兒了!”
賈金城也是連連點頭,
“放心,這一胎必定是個兒子的,你一定會有小弟弟的!”
賈尤傳心里恨不得沖上去一腳踹掉朱氏的肚子,當著賈金城不顯,背著賈金城那陰惻惻的眼神兒,跟小刀子似的一刀刀剜向朱氏,朱氏似有所感,抬起頭來時,賈尤傳已經笑著轉過了臉。
賈尤傳自覺做的隱蔽,可他不知,賈四蓮幾個早知曉他的德行,見狀有甚么不明白的,這廂是看得是心里涼颼颼的,一陣心驚肉跳,到了晚上姐妹三個睡到床上,五蓮抱著四蓮的一只胳膊,
“四姐,你說……老七他不會動甚么壞心思吧?”
賈四蓮想了想道,
“依他的性子,我瞧著多半會……”
頓了頓道,
“他在家里這幾日,你們留心些……”
姐妹三人雖說對朱氏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那么喜歡,可……總歸是一條小命兒,也不能任由賈尤傳把他給害了,再說了……賈尤傳若是真做下了傻事,他總歸是爹唯一的兒子,爹不會把他怎樣,這滿腔的怒氣多半會撒在她們姐妹身上!
三姐妹心里都是明白的,兩個妹妹緊緊依偎在四蓮身邊,六蓮嘆了一口氣道,
“四姐,我們甚么時候能嫁出去呀?”
眼看著向氏不在了,日子過得輕松了些,現下朱氏若是真生了兒子,那腰板硬了,她們姐妹的日子只怕還不如以前!
這個家,有便是沒有,早些嫁出去說不得還輕松些,如今她們是明白三姐姐當初出嫁的心思了,為了離開這個家,便是嫁個傻子都愿意!
黑暗之中賈四蓮沉默許久,半晌應道,
“攤上生意得的銀子,你們收好了,這是我們以后出嫁的箱底,依著這樣兒,以后我們即便是出嫁,爹也不會為我們添多少了!”
朱氏的孩子若是平安降生,是個女兒倒也罷了,是個兒子的話,賈金城必定是要給他打算的,屆時不問她們姐妹收回銀子已是不錯了!
這日漸寒冷的夜里,姐妹三人緊緊擠在一處,抱成了團才能得些許的溫暖,五蓮悄悄落了淚,抱著四蓮道,
“四姐,我們……永遠在一起,不要分開好不好?”
賈四蓮回抱著兩個妹妹,
“放心,不管以后怎樣,我們永遠都是骨肉相連的姐妹……”
四蓮這處每日伺候越來越恃寵而嬌的朱氏,牟彪那頭卻是預備著去南海子。
話說這南海子自前朝起,那就是皇家的獵場,周環一百六十里,其中水域廣闊,碧波浩渺,景色秀麗,到了本朝又興一百十二里圍墻,里頭廣修宮殿,近百座大小橋梁,有海戶一千余戶為皇家打理此地,其中為皇帝養鷹之人便有一百余戶,每年帝后都會行巡至此。
南海子對皇帝及諸位王公大臣那是游玩之所,自然是越大越闊越好,可對負責皇帝安保的天子近衛來說,那卻是地兒越大,干系越大,要防范小心的地方就越多,掉腦袋的風險便越大!
牟斌早一月之前便去了南海子,一月之后牟彪也要跟著去了,臨走頭一日牟彪來見了四蓮,這廂二人躲在墻角的無人之處說悄悄話,牟彪拉著四蓮的道,
“我這一去怕是有些日子才回,你在家里自己好好的……”
頓了頓又道,
“我去了南海子,若是遇上好玩的東西,便給你帶回來……”
四蓮只是笑著點頭,
“你是去辦差的,心思可要放在差事上,那是在皇帝跟前,可不比平日里在衙門里……”
衙門里都是自家親爹的手下,便是出了錯兒也有人讓著忍著,可到了皇帝跟前那就不同了,一個不好被人告一狀,就不是鬧著玩兒的了!
“……不都說是伴君如伴虎么,你可要小心謹慎些!”
牟彪聽了就笑,
“我們家四蓮如今的學問見漲了,知曉伴君如伴虎了?”
賈四蓮嗔道,
“誰……是你家的四蓮!”
“遲早是我家的!”
牟彪一臉的篤定,
“這輩子你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