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那個應是四十九號倉的崔九……”
陳良聞聽眼角一抽,點了點頭,
“知道了!”
當下起身,整了整衣衫,迎了出去,陳良迎出了大門見得牟彪便拱手笑了起來,
“早聽說八公子如今入了衙門辦差,這是甚么風將您給送到通州來了?”
他目光直視牟彪,半點兒沒去瞧他身后那撥人。
牟彪一笑,翻身下馬,沖著陳良便要單膝下跪行禮,陳良忙上前扶住笑道,
“八公子即是入了衙門,那便是自己人,自家人不必多禮!”
牟彪順勢起身笑道,
“禮不可廢,大人待卑職太客氣了……”
陳良笑瞇瞇道,
“禮是做給外人看的,自家人不必多禮……”
又問,
“八公子這是過來辦差?”
牟彪笑道,
“卑職不過是受人所托過來尋個人罷了!”
陳良一面側身請了他入內,這才回頭看了一眼問道,
“這些人不知八公子又是從何處押來的?”
牟彪回頭看了看,笑道,
“不過是在路上遇到的一撥混混,正在四處騷擾百姓,便順手押來了!”
“哦……這等地痞流氓,無需公子勞心,不如就交給我們來處置吧!”
牟彪聞言似笑非笑的看了陳良一眼,
“這些人,我還有些用處,還需得好好審問……”
牟彪雖說是牟斌的兒子,但入了衙門后只在錦衣衛里領了一個百戶的職位,陳良如今已是千戶,論職位牟彪見他當行敬禮,只陳良心知這位以后說不得會是錦衣衛的掌舵人,自然不好在他面前拿架子。
二人并排進去,到了正堂坐下,牟彪倒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對陳良道,
“陳大人,卑職乃是受人所托,到通州尋人,人未尋到,沒想到卻是半道上遇上這一撥人,這撥人在四處尋人,他們所尋之人正是卑職要尋之人,因而小子便拿了他們,想借了大人的地方,好好審一審!”
“哦……原來如此……”
陳良恍然點頭道,
“這乃是小事一樁,八公子盡管用就是了!”
牟彪聞言忙起身道,
“大人,卑職急著尋人,事不宜遲,我們現下就去審問!”
陳良點頭,領著牟彪去了審訊室,那光頭崔九已先被提了進去,雙手用細麻繩給高高吊了起來,腳尖半踮著支撐著身體,他生得高大,身子沉重,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已經令他身子打顫了。
陳良進去哈哈一笑指了滿墻的東西道,
“八公子瞧瞧,我們這處雖比不得京城,但也算是東西齊全,你這打算是要從何處著手?”
牟彪左右看看,吩咐道,
“先喂他一頓鞭子吧!”
這廂下頭自有肌肉虬結的力士過來,操了鞭子便是啪啪啪的一頓鞭打,那崔九倒也硬氣,受了一頓鞭子,只是對著牟彪怒目而視,半聲都未吭,牟彪見狀點頭,
“倒是真漢子!”
又吩咐道,
“給他醒醒神!”
一旁有人端來鹽水潑到了崔九身上,崔九一個激靈,牙關咬得咕吱作響,愣是未吭一聲,之后又有過來取了一把鋼刷,陳良笑著對牟彪道,
“用了鹽水需得再刷洗刷洗才是!”
牟彪點頭,看著人用鋼刷一點點的刷著崔九身上的傷口,這一回崔九終是忍不住了,開始大聲痛叫起來,牟彪問對他道,
“若是不想再受罪,便痛痛快快把你那東家招出來,小爺倒是要瞧瞧,你們到底是甚么來路?”
崔九緊咬著牙,胸膛不斷起伏,鼻息粗重,只是不應,牟彪搖頭,
“你當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這廂招手讓人抬了炭火盆進來,上頭放了幾根烙鐵,牟彪親自取了一個燒紅的烙鐵過來,沖著那崔九一笑道,
“小爺手藝不好,你且忍忍……”
說罷那燒火的烙鐵,在崔九的面前一晃,緩緩下移到了胸口,卻是在胸口處停了停,滑下了小腹,歪了歪腦袋似是又覺得小腹處不好,手又往下移,停在了崔九胯間,牟彪嘿嘿一笑道,
“這位兄臺,你看著高大威猛,身形壯碩,想來必是極受女子青睞的,也不知若是在這處烙了印,你還能不能睡女人?”
崔九雙手吊在頭頂,一雙眼瞪得如銅鈴大,目欲裂,大吼道,
“錦衣衛就是這般屈打成招么?”
牟彪冷笑一聲,
“你是不是冤屈你不知曉么?小爺都說了,小爺沒空同你廢話,你若是不說……你以后就別想再玩女人了!”
崔九聞言身子一抖,半晌咬牙道,
“你要問甚么?”
牟彪得意一笑,
“看來硬漢子也不過如此嘛!”
于是將手中的烙鐵一扔,又坐回原處問道,
“四十九號倉,是做甚么用的?”
崔九喘著大氣,盯著牟彪半晌道,
“小官爺,你當真要聽……你可是想清楚了,有些事兒不知曉還好,若是知曉了,便是你有那通天的本事,也未必能擔得下來!”
牟彪聽了濃眉一挑,冷笑連連,
“能不能擔下來,是小爺的事兒,給小爺老老實實說!”
崔九就是那看四十九號倉的打手頭目,知曉的東西不算多,也算不得少,牟彪聽了個大概便明白了,這四十九號倉就是拐子幫在通州的一處窩點,專負責將拐來的人送到全國各地,崔九能說上來來往往有多少貨物進出,但拐子幫組織嚴密,分工明確,幫中眾人各做各的事兒,似崔九這樣的人,只聽命于那四十九號倉的管事,其余一概不能過問,因而他是說不清這發貨的是何人,收貨的又是何人,又這其間人是怎么運送到全國各地的,他也是不知曉的。
“我們都是聽命行事,要知曉詳情,還得問管事的……”
“管事的在何處?”
“在……在倉里……”
牟彪點頭,站起身伸了伸懶腰,對陳良一拱手笑道,
“大人,我們去碼頭上瞧瞧如何?”
陳良微微一笑,
“好!”
待得牟彪與陳良帶著手下一眾人,氣勢洶洶的奔到四十九號倉時,那里早已人去樓空,眾錦衣衛沖進那空空如也的倉庫之中,四處一通翻找,竟是沒尋著一點兒有用的線索,牟彪見狀臉色陰沉的似要滴出水來,
“給我查這四十九號倉是誰家的?”
這通州碼頭有官倉與私倉,官倉顧名思義乃是官府所用,私倉則是各處商行自建用來裝卸貨物的,生意好時自家用,生意不好時便租給旁人用,這四十九號倉便是拐子幫租用的四通商行的,錦衣衛查到了四通商行,四通商行派出一名管事的將當初與拐子幫的租賃契約拿出來,
“這乃是一名叫做魏威的與我們商行租下的四十九號倉,期限乃是五年……”
錦衣衛又去尋那魏威,待尋到他居住的小院里,里頭早沒人了,又與魏威早年簽定契約的四通商行管事,前年已經辭去管事之職,據說是回了鄉下老家。
牟彪無奈只得派人了去查那管事,卻又因著這四十九號倉中收拾的太過干凈,錦衣衛在里頭一無所獲,牟彪無奈只得領了手下人回轉,回到錦衣衛所之后,他便將崔九等人押上的囚車,打算送往京城。
這廂向陳良告辭之后,便要打道回府,陳良送他們出了通州縣城,牟彪笑著與他拱手作別,
“多謝陳大人相助,待得牟彪回轉京城,必要在父親面前為你美言幾句的!”
陳良笑道,
“八公子客氣了,這乃是陳某份內之事,小事一樁,待得以后回了京城,再與公子把酒言歡!”
“請了!”
“請了!”
待得遠遠離了通州之后,牟虎才湊過來問道,
“少爺,這事兒就這么罷了?”
牟彪應道,
“這里頭水深著呢,小爺又不是傻的,會一頭栽進去?”
“那少爺……您是說不查了?”
“誰說不查了?”
牟虎立時有些懵了,
“您這到話,到底是查還是不查呀?”
牟彪斜了他一眼,沒再搭理他,
若他當真是如外表一般十二三歲的黃口小兒,只怕真要被那陳良蒙混過去,這事兒若說沒有內鬼,打死他都不信!
他們一入錦衣衛所,只怕便已有人去向那四十九號倉報信了,他們在審問崔九等人時,那邊便已經在收拾東西逃離了,且牟彪敢斷定,那幫子人根本沒有走遠,不過就是尋了個地方躲起來,待得他們一走,必是還會尋一個地方,重又開門做生意的!
拐子幫能在京城猖狂這么多年,在通州碼頭上明目張膽的弄出一個倉庫來,陳良若說半點兒都不知曉,自己更是不信的!
只這事兒,陳良牽扯其中有多深,一時是不能知曉的,再有陳良乃是爹手下的老人,爹知不知曉他與拐子幫勾結,這也是不知曉的,這其中水太深,他又不是愣頭青,才不會一頭栽進去!
這事兒查不查還待回到京城同爹商議商議,現下還是先把賈尤傳尋著再說。
牟龍倒是比自家兄弟腦子夠用些,隱約猜著了些少爺的心思,悄聲問道,
“少爺我們這樣會不會打草驚蛇?”
牟彪冷笑一聲道,
“打草確是會驚蛇,可要是不打草又怎會知曉草叢里有幾條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