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斌見兒子有出息,心里高興,倒是不吝惜獎賞,便玩笑道,
“你是想獎賈金城呢,還是想獎他女兒賈四蓮啊?”
牟彪卻是嘿嘿一笑,一臉坦蕩的應道,
“爹,四蓮是我的好朋友,她也幫著我出主意呢,不過不用您賞,兒子我自會去謝她……”
“哦……”
牟斌好奇問道,
“你打算怎么謝她?”
“嘿嘿……不告訴你!”
牟彪一笑。
案子由北鎮撫司給破了,報給了刑部,把前面的判決給推翻了,卻是將那向貴給抓了起來,向富又放了回來,向家人先是一喜,又是一悲,這大孫子、二孫子不都是孫子嗎?
先是抓了大的說是殺妻,后又抓了小的說是殺嫂,這……這抓來抓去都是向家人,就不能換個人抓抓?
向老太又去尋著向氏哭鬧,向氏卻是一臉懵,想了想把正在外頭賣面的賈四蓮給叫了回來,
“你同你外祖母說說,這案子你爹到底是怎么走動的?”
賈四蓮眨了眨眼道,
“娘,爹在外頭走動,女兒怎么知曉?”
“胡說,你怎么會不知曉,那你可知案子改判了?”
向氏不信,前頭丈夫天黑出門,可是把女兒帶在身邊的,賈四蓮應道,
“這女兒倒是知曉的!”
向老太與向氏齊齊道,
“快說說……”
賈四蓮道,
“爹只是托了人,說這案子有諸多疑點,求上頭詳查此案,結果查來查去就查到了向貴頭上,自然是向富無罪,向貴入獄了!”
向老太聞言大哭,
“賈金城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他這是存心跟我們向家過不去,不弄死我一個孫兒,他不算完是吧!”
向氏也是臉色不好,陰沉著臉問賈四蓮,
“你爹尋的誰查案子?”
賈四蓮搖頭,
“我也不知曉啊,只聽說是托人尋到了錦衣衛……”
“錦衣衛?”
向氏聞言一驚,轉頭瞧向向老太,
“娘,是錦衣衛審的你們?”
向老太哭道,
“賈金城那個白眼狼,人家都說了,這百姓殺人的案子,不歸錦衣衛管,也不知他使了甚么法子,把我們全弄進那吃人的衙門里去,向貴多半是被人屈打成招的!”
向氏被自家老娘哭得心亂不已,想一想又覺著向老太說的極對,當天晚上賈金城回來,又同向氏大吵了一架,向氏覺著賈金城陽奉隨違,答應了要救人,結果是弄了一個出去,又把另一個弄進去了,賈金城卻覺得向氏是過河拆橋,無理取鬧,胡攪蠻纏,這一回二人是真的各自寒了心,從此后是相敬如冰,從此分房睡了!
按說父母感情不好,做兒女的應當心急才是,只家里的女兒們不管是嫁出去,又或沒嫁出去的,都不想管父母的閑事,而賈尤傳本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東西,他倒是不偏不倚,爹和娘兩人誰給他銅板兒,他就和誰親近。
又自那晚上賈金城被賈四蓮提醒之后,倒是真想著兒子一天天大了,又讀不了書,總還是要想法子學門手藝,謀個營生才是,于是在出去辦差時,便將賈尤傳帶在身邊,讓他試著入仵作這一行。
只賈尤傳比不上賈四蓮,他吃喝玩樂倒是行家里手,可膽子小的可憐,別說是見著死尸了,便是見著帶血的衣裳,都會雙眼一翻昏倒在地,賈金城試了幾回,兒子一見血都是駭的臉色青白,雙眼發直,瞧那樣子還真不是躲懶不想去,無奈之下他只得放棄,心中暗嘆,
“若是四蓮與他換換該多好!”
又說向氏這處,自與賈金城大吵一架之后,便再未從賈金城處得到一個銅板兒,平日里一家人吃穿用度,賈金城全數交給了賈四蓮,向氏手里沒了銅板兒,越發將攤上的銅板兒看的緊了,如今她的性子改了不少,不似以前那般遇事就大吵大鬧,卻是變的陰郁森冷,偶爾盯著女兒們時,蛤蟆眼里全是寒意,只除了一個賈尤傳她還肯給些笑臉。
“四姐……”
六蓮年紀小,最怕向氏那陰惻惻的眼神,
“娘如今不吵不鬧的,卻是瞧著瘆人……”
四蓮心頭暗嘆,
“娘這么多年吵吵鬧鬧,爹看在老七的面上不想與她撕破臉,只這一回她做的太過了……”
賈四蓮明白向氏心中所想,她平日里對女們兒刻薄,女兒們與她母女情淡薄,又將兒子慣得沒心沒肺,自私自利,只顧著自己,再與丈夫離了心,如今她在這家里只覺沒一個跟她是一條心的,娘家人遭了難,賈家人只會幸災樂禍,不肯出手相助,她心里已經恨上丈夫和女兒們了!
她是從來都不明白,向家人全是不明道理,不通世情的,這樣的人家便是把自己一家人全賠進去,他們也不會感恩的!
自從向老太來鬧了一場,害得賈家夫婦撕破了臉,向家人倒是不怎么來了,便是幾個舅舅也不怎得過來問向氏要銀子了,向氏似乎也覺出男人靠不住,兒子又還小,如今是銀子最靠的住了,于是往外頭攤上跑得更勤了,有時守一日,有時守半日,無事時就把那裝銅板兒的錢筐,抱在懷里一個個的數里面的銅板兒。
日子如流水,賈家人就是這么磕絆著過日子,轉眼春去夏來,頭頂上的日頭越來越大了,天氣越發的熱起來,似乎天氣熱了,人的胃口也差了些,出來吃面的人少了,生意也轉淡了。
而天氣熱起來了,城里富貴人家都要出門避暑,往年里劉氏也是要帶著一家人去城外莊子里的,今年也不例外,一家人定了在六月末便要出城,秦先生這處也是在七月初要放了學生們回家,待避過暑熱才回來,不過人雖不在學堂,但每日的功課不能落下,待開學時還要交的,尤其牟彪的功課十分繁重。
牟彪如今在秦先生面前已經由鄉下土財主家的傻兒子,變成聰明上進,腦子靈光,只性子桀驁不宜科舉進官場的好學生了。
秦先生很為牟彪可惜,于是對他嘆道,
“官場黑暗,你這性子耿介,進了朝堂,只怕是禍不是福,不過你回去接了家里產業,安心從商說不得倒能有所建樹……所以我讓你少碰四書五經,多學經易算學,你可明白為師的苦心?”
牟彪恭敬應道,
“先生是為學生好,學生心里是極感激先生的……”
左右他本就不想做文官,要做也做大將軍呀!
“先生您老人家怕是不知曉,那見識官場最黑暗處的地方,便是學生家里開的……”
進了北鎮撫司的人,不管大官兒小官兒,那臊臜事兒一樁接一樁,沒有最齷齪只有更齷齪的,決有最黑暗只有更黑暗,牟彪最近在北鎮撫司里進進出出多了,聽的見的那些官場丑聞,可比自家先生那幾根山羊胡須都多!
因著牟家人提前幾日出了城,家里只剩下還要讀書的兒郎們,要緩幾天才過去,牟斌公務繁忙沒法子在城外長住,只能得了空過去會一會妻妾,劉氏等一干女眷們走后,家里的兒子們少了管束,立時放飛自我,幾位哥哥們趁機約了朋友在外頭玩耍,牟彪也同倪東褚和文子豐二人一起去勾欄里聽曲兒。
三人坐在大堂之中,一面喝茶水一面嗑瓜子,倪東褚目光挑剔的在臺上的伶人身上掠過,半晌搖頭道,
“這個臉長的倒是小巧可愛,只身子生的不好,上小下小大,屁股太過肥大……”
一旁的文子豐卻是嘿嘿發笑道,
“屁股大,好生兒子,這樣兒的我喜歡……”
倪東褚聞言,嗤之以鼻,
“這樣兒的你都看得上,果然葷素不忌,沒有品味兒……”
文子豐不服氣道,
“怎得就沒品味了,不都說屁股大好生養嗎,女人嘛……用來做甚么的,不就是生孩子的么?”
倪東褚越發鄙夷,
“粗俗!粗俗!真是粗俗!”
文子豐氣道,
“你不粗俗,你倒是同我講講,你瞧上的美人兒又是甚么天香國色?”
倪東褚哼道,
“仙香閣里有一位江南來的憐憐姑娘,生得國色天香,美艷絕倫,稱得上歌舞雙絕,前頭我跟哥哥們去瞧過了,那才是世上女子中的極品……”
文子豐聞言立時雙眼放光,
“那憐憐姑娘當真極美?”
“當然……”
倪東褚頭一仰,做驕傲道,那模樣仿佛憐憐姑娘進了他倪家門兒一般,文子豐眉頭一挑道,
“仙香閣,那可是京城里最好的青樓,進去打賞個龜公便要一兩銀子……你哪兒來的銀子去那里……”
這京城地界,天子腳下,說起青樓,有那販夫走卒都能進的,五個銅板兒一位的鶯鶯館,也有似仙香閣一般,不是銀子多的沒處扔的豪富才能進的地界,便是倪東褚與文子豐二人出身也算得不差,但那仙香閣也不是他們想進便進的。
倪東褚很是遺憾道,
“我沒銀子,不過是跟著哥哥們一起去湊熱鬧的,偶爾一回罷了……”
以后老子有了銀子,一定把仙香閣包下來,在里頭快活三天三夜!
文子豐對那憐憐姑娘最感興趣,
“那憐憐姑娘生的甚么樣兒?”
“這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