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氏聞言一陣冷笑,指著她的鼻子罵道,
“你個狐貍精,你當你裝模作樣老娘就瞧不出你的真面目了,旁人都當你是貞潔烈女,老娘卻知曉你里頭早就爛壞窟窿了!”
說罷便是一通兒亂罵,孫家寡婦想辯解,只無奈她身子不如向氏壯,聲音不如向氏大,中氣也沒有她足,提高嗓門兒說了兩句,便立時被向氏暴風驟雨般的唾沫星子給噴了一臉,只得扯了袖子擋臉,狼狽敗下陣來!
賈金城是個好臉面的人,見狀勃然大怒,站起身上去就給向氏一巴掌,
“啪……”
“滾回去!”
賈仵作一聲斷喝,向氏的罵聲先是一窒,繼而哭嚎聲響徹了整個楊花胡同,
“你打我!賈金城你個沒良心的東西,你為了一個狐貍精打我……枉我為你生兒育女,為你生了賈家的獨苗……哇哇哇……嗚嗚嗚嗚……”
這么一鬧,動靜越發大了,便是四蓮與三蓮在外頭都聽見了,自家親娘的嗓門兒,她們一聽便知,
“娘,這是怎么了……又跟爹鬧起來了?”
三蓮應道,
“要不……我回去瞧瞧?”
四蓮搖頭,
“別去了,呆會兒娘又要把氣撒到你身上……”
爹在那兒,娘有氣撒不出來,只能尋她們出氣,他們家多少年都是這樣過的!
三蓮猶豫了一下,果然沒有動地方,胡同里的動靜越發大了,之后六蓮跑了出來,
“三姐、四姐,娘跑去孫家寡婦那里鬧了……”
這廂將事兒講了一遍,三蓮與四蓮都是皺眉,
“娘,這是想做甚么?孫家嬸嬸已是夠可憐的了,再這么鬧,是想逼得她尋死么?”
四蓮比三蓮知曉得多一些,她知道這是自家娘誤會了,可向氏那脾氣,最是蠻橫霸道,認定的事兒斷不會聽勸的,她們去了也只有挨打的份兒,且越是人多,她鬧得越是起勁兒,倒不如不去!
姐妹二人商量一下,硬是沒有動,還讓六蓮回去拉了五蓮,
“千萬別去湊熱鬧!”
六蓮依言回去了,二人在外頭聽著吵鬧之聲,越來越大,竟是由胡同里向外頭而來,不多時就見得賈金城一張臉青黑帶煞,從里頭匆匆走了出來,向氏緊緊跟在他身后,一路罵一路哭,
“賈金城,你走甚么走,你若與她沒有首尾,你走甚么走……你個沒良心,你個喪德行的!”
她罵得越多,賈金城走的越快,到了胡同口的面攤處,賈金城看了兩個一臉憂色的女兒一眼,一言不發大步離開,他不離開向氏鬧得更兇,他又是個愛臉面的人,不想當著外人打自己婆娘,便索性一走了之!
向氏緊緊跟在他身后,也是一眼沒看兩個女兒,三蓮有些不放心,
“四妹,要不我跟去瞧瞧吧!”
四蓮點頭嘆了一口氣,
“你跟過去瞧也成,可別上去摻和!”
“我曉得了!”
三蓮忙跟了上去,留下四蓮一人看著攤子,正自搖頭嘆氣間,有人問道,
“四蓮,適才過去的是令尊和令堂?”
四蓮抬頭一看,牟彪穿了一件猩紅底的披風立在攤邊,目光也落在了街道的盡頭,四蓮一聲苦笑,
“是我的父母……”
“他們這是做甚么?”
牟彪一臉的好奇,在牟府之中,正室夫人劉氏乃是大家出身,別說是這般哭哭鬧鬧,便是臉上的表情都鮮有失控的時候,其余幾位姨娘雖說沒有劉氏夫人的靜氣,可平日里斗氣吵鬧,也不過就是絆絆嘴兒,氣極了跺腳、摔東西已是頂天了。
然后就是五姨娘,自己的親生母親,倒也是有咬牙切齒,哭哭啼啼的時候,不過那都是向自家老子撒嬌,三分真七八假,鬧著玩兒的,牟家后宅里斷沒一個人敢同牟斌這般鬧騰的。
“我們家姨娘好幾個,只要我爹沉了臉,她們一個個跟見了貓的老鼠一般,沒一個敢鬧的!”
除了自家姨娘敢假模假樣的拿帕子唔唔兩聲。
四蓮又是一聲苦笑,
“您先坐下吧!”
這廂轉身煮面,片刻端上來給牟彪,這才說道,
“我娘是誤會我爹同那孫家寡婦有私情……”
牟彪聞言哈哈一笑,卻是直言道,
“你爹若是不與那孫家寡婦走得太近,你娘又怎么會誤會?”
“瓜田李下,我爹向來極重禮教,必是不會與那孫家寡婦有私情的……”
頓了頓道,
“這還不是為了那樁案子……”
“哦……甚么案子?”
牟彪來了興致,自從上次孫家倩娘被殺案,他插手了一回,讓那周赟良逃脫了一命,真兇伏法之后,牟八少爺倒是覺著自家頗有破案的天賦,想來自己前世里能文能武,能做得了武狀元,還能帶兵打仗,如今重活一回,做個破案高手,想來必是不在話下的!
賈四蓮不將他當外人,便將這事兒向他講了一遍,牟彪聽了又細問了幾處,賈四蓮將從賈金城那處聽來的案情,一五一十全數告訴了他,牟彪沉思良久問她道,
“你不覺著有一處極是奇怪么?”
賈四蓮歪著腦袋想了想問道,
“何處奇怪?”
牟彪道,
“你即是說那喬娘乃是有夫之婦,為何她被人開膛破肚,死的那般慘,她夫家的人竟沒一個到衙門口喊冤的?”
賈四蓮想了想道,
“許是覺得她與那賴東升是一對奸夫淫婦,敗壞了家中門風,所以索性不管了?”
牟彪哼道,
“你這樣說倒是也有可能,但賴東升私通人妻,還將人藏匿,那喬娘不見也有幾日了,夫家也未去報官,身死之后,事兒傳開了,夫家也不去衙門叫冤,難道那喬娘的夫君便不恨賴東升么,不想他殺人償命么?”
再說了,苦主只要上衙門,還能得賴家的賠償,四蓮即是說那喬娘的夫君長年有病,得了銀子看病也好呀!
總歸他覺得那喬娘的夫家有蹊蹺!
賈四蓮被他一提醒,也有些懷疑了,便是再窩囊的男人,自家婦人被人拐跑了,又被殺了,怎得也要去衙門瞧一瞧那野男人怎么死的吧?
賈四蓮便道,
“即是如此,待我爹回來之后,我同他講一講,待得稟報衙門里的大人,派人去細查!”
牟彪笑了,
“這便是你不知曉那幫子衙門里的官老爺,這案子人證、物證、動機皆全,他們怎么會再費心思去查喬娘的夫家,再說了你試想想……若喬娘是自家夫君含恨所殺,之后又嫁禍給賴東升,又未逮著現場,也未留下物證,那喬娘的夫君只需矢口否認,順天府的大人是斷不會下死力追查的,仍是會拿賴東升定罪的!”
賈四蓮想了想點頭,
“那依嘯林的意思?”
牟彪應道,
“這事兒還需私下里查,若是查出證據來,再呈給府尹大人……”
賈四蓮沉吟片刻,
“我讓爹去查……”
繼而又將賴東升要贈小院之事一講,
“若是真能幫他翻案,院子說不得便能到手了!”
牟彪嘻嘻,
“你瞧瞧你爹如今可還有心思去查案子?”
“呃……”
賈四蓮一陣苦笑,牟彪笑瞇瞇道,
“這案子我去查……”
“你去查?”
賈四蓮瞪大了眼,牟彪笑著挽袖子,
“左右我這陣子正覺著無聊,尋件事兒做做也好!”
他外表是個十歲大的孩子,但內里卻已是個大人了,成日里除卻讀書練拳,便只伙同那文子豐與倪東褚二人逛花樓,吃酒打牌,玩篩子,實在無趣的很,倒不如查查案子,動動腦子好玩兒!
說干就干,牟彪吃罷了面,離了賈四蓮那處,便帶著兩名小廝上馬往那賈四蓮所說賴家的院子而去,牟虎問自家少爺,
“少爺,我們當真要去查這案子?”
牟彪點頭,
“那是自然,本少爺一諾千金,說要查便要查的!”
牟龍眉頭緊皺道,
“少爺,那喬娘的夫家在何處,我們怎么知曉,不如回去請了老爺派人來查?”
牟彪一擺手,鼻子里哼哼兩聲道,
“甚么事兒都靠我爹,那顯得出小爺我的本事來!”
若是要錦衣衛來查,何必小爺我出手,不如讓我爹行文一道,讓順天府把案子移交到錦衣衛算了!
“我們先去兇案現場瞧瞧!”
牟彪領著兩名小廝,一路打馬到了那賴家的院子,這破敗的院子因著發生了十分可怕的兇殺案,門上被官府貼了封條,附近的人談之色變,不說是晚上,便是白天打這處過都要繞道。
這倒是給牟彪他們行了方便,三人將馬兒栓在不遠處的樹旁,由牟虎看著,牟彪和牟龍二人翻墻進了賴家的院子,他們二人自小是練武的,那低矮的墻頭根本用不著借力,二人遠遠的發足跑上幾步,到了近前腳尖一點,人便如一只利箭射入了院中,
“咚……咚……”
二人落入院中,四下打量,這低矮的院落,破敗的屋子,比起牟府的馬廄都還不如,
“少爺,你看……”
牟龍一指地下,卻見得地下一溜的血痕從里屋直到院門處,牟彪點了點頭,
“這應是抬尸體時流下來的……”
如今的天氣乍暖還寒,按說待到衙門里的人來抬尸時,尸體的血早應當凝固了,但那喬娘身上的傷口太大,血液未及凝固,尸體一動后血便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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