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鎧甲的小將跑上樓,恭敬道:“小姐,馬上就要開戰了,箭上不長眼,將軍讓你先進去躲躲。”
城樓下的辱罵聲接連不斷地傳來,比起大慶眾人的狂妄,大哥身后的一眾將士顯得沉默許多,他治軍向來嚴謹,沒有他的命令,沒有人會開口。
可不少人依然臉色漲紅,他們向來所向披靡,何時曾受過這樣的侮辱。
尤其是他們還言之鑿鑿地詆毀他們的將軍。
若是在平常,他們絕不會把這樣的話放在心里,畢竟,從沒有人能從他們將軍手底下討到好處!
但是現在被困孤城,縱然所有人嘴上不說,心中卻也不免悲寂。
白羨魚纖指抓緊了弓,聽了旁邊人的話,久久沒有回答。
“白檀深,其實,我二哥倒是很想留你一命,原本我是想親自取了你的首級,回去獻給父皇的。可是現在,我改變了主意。”莫臨風斜著眼睛瞥了眼白檀深,又用眼風掃了眼被雨浸潤了的泥土,用施舍一般的語氣道:“你要是肯對著我磕三個響頭,那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饒你一命,如何?”
又是一陣大笑。
白檀深臉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眼神卻如同看一只螻蟻在嘩眾取巧。
“你……”
“你不過就是仗著人多勢眾,有什么好得意的?”
眾人愣住。
白檀深的話沒有說出口。
有另一道清冷如玉的嗓音自他們上方響起。
所有人的目光移到了白羨魚身上。
她冷冷道:“我大哥五歲習武,七歲入軍營,十七歲便已封狼居胥。敢問六皇子殿下,你十七歲的時候又在干什么呢?”
莫臨風危險地看她一眼。
剛剛那支刺向他咽喉的箭就是她射出來的,竟敢對他放箭,現在又出言挑釁,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白羨魚說完,仿佛剛剛想起什么似的,嘲弄道:“對了,我忘了,現在六皇子你已經弱冠了。我大哥十七歲單槍匹馬取了敵方主將的頭顱,你二十歲了,自詡將才的本事就是率領十萬部將來取我兄長一人性命。”
方才還嬉笑不止的大慶士兵,此刻頓時靜默,心驚膽戰地抬頭看著臉色已經徹底沉下來的六皇子。
而白羨魚還沒有說完,她睥睨著往下看了一眼,扯了下唇角,“這許還不止十萬吧,這就是你們的本事?帶這么多人來,你可真是害怕我大哥。我雖是女兒身,卻也知道能坐上將軍之位的,大都是浴血奮戰搏殺上去的,像你這樣膽小如鼠,只會仗勢欺人,出征還需要人前呼后擁恭維的將軍,我倒是頭一回聽說。”
“噗。”
不知是誰沒忍住笑出了聲。
白檀深沒有呵斥,這就讓他身后的將士越發膽大了,張揚的笑起來。
不愧是他們將軍的妹妹,白老將軍的幺女,一般的女子面對如此大的陣仗,恐怕會嚇得說不出話,更別說有這般從容不迫的氣度!
而她的話也說在了他們的心坎上。
將軍向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從前亦有陷入絕境的時刻,可將軍總能化險為夷,反敗為勝!
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什么大慶六皇子,不過是個乳臭未干,只會耀武揚威的廢物罷了,怎么能和他們將軍相比!
他們不能開口,便都看向了城樓上的女子。
莫臨風咬牙,看著低著頭的將士,怒罵道:“都給我抬起頭來!難道你們也覺得她說的對!”
他的語氣沒有半分詢問的意思,只要有一個人露出模棱兩可的表情,恐怕下一秒就要成為刀下亡魂。
沒有出聲的人,大都是因為畏懼莫臨風的怒火,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這個少女,簡直每一句都在挑起六皇子的怒意!
六皇子平生最恨別人將他和白檀深一同提起,自詡天下無雙,而私下卻將白檀深視作一生之敵,對他的事跡了如指掌。這般當著眾人的面貶他而贊許白檀深,恐怕比要了他的命還要令他難受!
可這些鐵一般的功績擺在面前,所有借口和托詞都顯得可笑至極。
因為他們陛下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即使是將鎮守邊境的軍隊盡數派來,也要殺死白檀深!
比起他們士氣的低迷,白羨魚的話于守城的將士而言,簡直就像是一錘錘擊鼓聲,震地他們群情激昂。
“還是說,你能坐上如今的位置,全仰仗著你是大慶皇帝的第六子?”少女呵笑了聲,“等著吧,我大哥絕不會敗給你這種人。”
“你倒是牙尖嘴利……”莫臨風正想反諷幾句,卻見白羨魚輕描淡寫地說完這最后一句,便轉身離開,再不給他任何眼神。
他額頭上青筋猛跳,從來沒有人敢這么詆毀,侮辱,無視他!
從來沒有!
“六皇子殿下,請息怒,等您攻下秋水城,屬下一定將她親自抓來給您謝罪!”
“是啊殿下息怒!”
“殿下要保重身體,不要和這種女子一般見識!”
“她可不是什么‘這種女子’。”白檀深揚唇,挑槍,清冽的聲音隨風擴開。
莫臨風的手在韁繩下留下幾道印子,看起來極為用力,臉色比昨日的天色還難看。
他死死盯著白檀深,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她是我的妹妹,白羨魚。”
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一瞬,后知后覺地朝白羨魚消失的地方看去。
“白羨魚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嗎?”
“她居然沒死,還出現在了這里!”
“難怪我覺得眼熟,我曾經在大慶看過白羨魚的畫像,和剛才的女子有七八分相似!可我覺得太不可思議,所以沒有說出口!”
“這就是太子殿下求娶過的女子嗎?想不到居然能在這里見到!”
“若非出了意外,恐怕她如今就是大慶的太子妃!”
莫臨風亦是頗為詫異,他方才聽到城樓上的女子稱呼白檀深為大哥,就覺得有些不對,現在證明了她是白羨魚,一切都說得通了。
有這樣膽魄的女子,背后一定有極為顯赫的家族。
想到她剛才說的話,莫臨風磨了磨牙,加重了語氣。
“白羨魚。”
“你們既然說我只會仗著人多勢眾,那不如我們玩個新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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