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淵和謝行蘊一前一后地出了門。
等臉上的熱意消褪之后,白羨魚才喊了白離進來,“你等會兒找機會和謝行蘊說,生門也在那附近,兄長若是派人搜查到那里,讓他幫我打打掩護。”
白離點頭應下。
白羨魚剛才就是想讓謝行蘊幫她蒙混過關,現在她并不想讓哥哥他們知道她養死士的事情,也并不想死士和將軍府扯上什么關系,畢竟等生門發展得當,有了上千甚至幾千人的規模,那便可謂是養私兵。
這樣牽扯上,更是對將軍府不利,可她不得不為府上做打算,若是皇帝不動他們,生門便不會入世。
因此她一開始就處處規避,現在也不好露馬腳,若是謝行蘊還能幫她擋上一擋,那便更不易被發現了。
“和謝行蘊說完之后,你再去生門看看,讓他們都掩藏一下。”白羨魚不放心地補充道。
梁州城西混亂,盜賊猖獗,哥哥絕不可能只帶一點侍衛就去了,肯定會帶上官差,謝行蘊一起去,很有可能會讓人把他們直接滅了,人多嘴雜,要是被發現就說不清了。
白離顯然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一一記下道:“遵命,小姐!”
生門的事情白羨魚身邊只有綠珠和白離知曉,派別人去她不放心,因為郡守府中已經被層層包圍,白離走之前只調撥了兩隊侍衛留在白羨魚的院子里。
豈料他們一走,海氏便來了白羨魚的院子。
她看到仙風道骨的男人和白家謝家的兩位公子先后走出,又帶了侍衛,府中人員匆匆,敏銳地感覺到了什么。
可海氏不能進入白羨魚的院子,只能著急地在外走來走去。
綠珠看到了,“小姐,是海氏!”
白羨魚默了一會兒,“讓她進來吧。”
綠珠猶豫了下,什么話都沒有說,讓侍衛領著人進來了。
海氏比起昨日的打扮更素凈了,狀態憔悴許多,她有些激動地吞咽口水,“找到了?”
白羨魚搖頭,“還不知道,但他們已經帶人去搜了。”
海氏眼睛快速眨了幾下,像是在自我安慰,“肯定能的,我覺得你說的對!他的身體肯定在那里!”
白羨魚并不想讓她現在過于激動,若是沒有找到,可能也是毀滅性的打擊,因為,謝行蘊他們已經有了證據,之所以現在還未將海氏收押,是因為想要調查清楚當年的真相。
片面之詞不可信,若真找到了黃子戚的尸體,那么便可斷案。
而不論江淮瑜是否多年前做了惡,都不影響海氏殺人償命,暫時不收押,或許是覺得捉拿海氏猶如甕中捉鱉吧,對于海氏來說,這更像是懸在頭頂的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落下來。
所以她如此迫切。
“等他們回來,一切自有定奪,你也……”白羨魚斟酌了下,“與其掛念,不如想想怎么安排后事吧。”
海氏居然笑了笑,“我早就安排好了,從很久以前就準備好了,不過之前那一份是單獨給綺衫的,但阿錢的心意我也不能辜負,于是挪了些給她聊表感激,還有這府上的丫鬟,方才我已經將她們的賣身契都還給她們了,家丁護院婆子他們過了這幾日也會陸續離開,工錢也結算完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只要等到看一眼他,就可以安心離開了。
京都也常有秋后處決,或者拉車游行,午門問斬的,白羨魚見過不少,即便是身居高位的人,到了臨死的那一刻,再多的溫文爾雅,滿腹經綸,表情也麻木不仁,更有甚者哭天搶地,神態瘋癲。
倒是很少見到如海氏一樣,甚至尚存幾分優雅從容的。
白羨魚并不覺得只有出生高門,才能養就一副好氣質,海氏雖然出生低了些,可言行舉止都挑不出任何錯處。
她以前一定過的很幸福吧,所以即便是經過了這樣的變故,歲月沉淀下來的也是一副美人相,猶記得她第一回見到海氏的時候,半點鋒芒,半點沉悶都沒有,溫柔美好的像是一塊圓滑的玉。
白羨魚眉心微動,“雖然我現在不能把黃氏和錢氏放出來,但我可以讓你去見見她們,你要去嗎?”
或許是最后一次了,黃氏和錢氏被禁足在了院子里,有專人看守,海氏并不能接觸到她們。
海氏怔愣片刻,旋即喜笑顏開,“真的?我真的可以見到她們?”
“嗯。”
可白羨魚看著眼前人的笑容一點點黯淡下去,最后海氏低著頭說:“算了,不看了。”
她不需要念想了。
白羨魚沒有強求,略微頷首,“正巧我今日沒有其他的事,不如我們兩人來下下棋?”
她在船上學的那些棋,近些日子里沒事的時候也會復盤,偶爾找兩個侍衛對弈,現在也算沒有那么差了。
海氏心不在焉地點頭,她必須找點什么東西轉移注意力,同時她也對白羨魚這樣的相待感慨頗多。
綠珠很快拿了黑白玉棋盤來,安放在兩人中間的位置。
白羨魚執黑,海氏執白。
兩人有來有回地下了十幾手之后,白羨魚換了個姿勢撐著下巴,就見院子外一閃而過一道白色的弧光。
她皺了皺眉。
海氏這一回還沒有落子,棋子便從她的手中滑落,她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問道:“羨魚,你能帶我去看看么?”
白羨魚收回探究的眼神,“見黃氏和錢氏?”
“看他們找子戚。”
海氏看著不受控制的,顫抖的右手,心里劃過一絲不安,“可以嗎?”
要是那兩位大人一回來,就判了她的罪,直接將她關起來,那她是不是死之前都不能見到他一面了。
白羨魚沒有說話,“他們已經先行離去,若是我們兩人接著去,怕是有些危險。”
兩個女眷,白離又不在身邊,若是路上遇到了山賊或者水賊作亂,即便她們兩人帶了護衛,也像是羊入虎口。
她的劍術,大概就和棋一樣差……
海氏不死心,“我們把府上的侍衛全部帶上,不行嗎?”
“不可能的,郡守府里面這么多機要卷宗,還關著黃氏和錢氏,肯定是得留人下來的。”何況她哥哥和謝行蘊也不知道帶了些什么來,若是簡單的珍寶也就罷,怕就怕帶了一些積壓的公文折子。
海氏微微失望,“那你派個人,把我帶過去,行嗎?我絕對不會跑,你要是擔心的話,可以多派一些人手。”
白羨魚搖搖頭,“這太冒險了,郡守府離梁州城西比較近,現在他們應當去那了,那里有些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
海氏渾身發軟,不知為何,她的眼皮老是跳,像是在預告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反正我左右活不到下個月。”她嘆口氣,眼眶含淚:“若是撞上了賊寇的巢穴,這條命沒了也就沒了。”
沉默良久。
白羨魚道:“白離去辦事了,等他回來,我可以讓他帶人先行一步探探路,若是路上沒有問題,我可以帶你去找他們。”
海氏大喜過望,眼淚瞬間掉下來了:“好。”
這一等,便是兩個時辰,快到午時了,白離方才趕回來,半跪行禮:“小姐,已辦妥。”
白羨魚嗯了一聲,吩咐他去探路。
白離似有疑惑,但也未害怕,他原先給生門找隱蔽的位置時,便翻遍了整座梁州城周圍,層層考量才選了個得天獨厚的好位置,自然也遇到過一些所謂山寨的。
白羨魚叮囑道:“一定要小心,多帶些人手去,要是打不過就跑。”
白離失笑道:“不用如此,小姐大可放心,以我的身手,一人單挑一個小山寨都是沒有問題的!他們對我來說就是些熱身的移動靶子。”
他雖然不自戀,可到底是大夔權勢滔天的鎮國將軍府出來的,打不過大公子,可也是大公子親自督選的死士中最拔尖的存在。
若非大公子擔心三公子在朝堂上被人暗算或是謀害,將他留在了將軍府,他白離敢對天發誓,他也是能建功立業,成為大公子的親將的。
不過他并不后悔,就如同小姐現在收留的少年少女一樣,若是沒有將軍府,他早就餓死在街頭,成為白骨,哪里還能身強體健的站在這里,聽屬下稱他一聲“白統領”。
見白離這樣自信,白羨魚也沒有強求他帶上多少人,帶多了反而對他來說是累贅。
“好,那你現在便去吧,選條最為安全的路。”
白離點頭離開。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白離再度回到郡守府,并下令讓人備好馬車。
白羨魚和海氏坐上馬車,綠珠要上,白羨魚朝她搖了搖頭,笑道:“白離跟著我就好了,綠珠你留在我院子里吧。”
少一個保護的人,對白離他們來說壓力也小,萬一遇到危險,綠珠也能安然無恙。
綠珠縱然很想一起去,可也留在府上了,眼巴巴地看著自家小姐的馬車遠去。
海氏方才出門的時候特意梳妝打扮了一番,畫的是京都流行的紅梅妝,額間三撇,像是畫細了的梅花瓣,這三瓣梅花的底部,又有一簇紅,往下珍珠粉撲面,口脂紅潤,發髻看得出也是精心打理過,每一根頭發絲都很服帖。
人面桃花相映紅,艷若桃李便是海靈兒這般顏色吧。
她還有些緊張地拉了拉裙擺,問白羨魚:“我好看嗎?”
白羨魚笑著點頭,“嗯。”
海氏高興了,端著手中的銅鏡,對著鏡子,用一把檀木梳子梳理發尾,眼睛炯炯有神。
馬車行駛地很快,不一會兒便到了青山蒼翠處,碧湖寒潭,羈鳥歸林,山腰隱約有農家炊煙升起,似乎隔著很遠都問到了飯香。
白羨魚掀開簾子,天色有些昏暗,她來之前帶了傘,謝行蘊他們出去的時候不知道帶了傘沒有,只期盼不要打雷的好,不然留在林子里有些危險。
白離坐在馬夫身邊,時刻警覺,盡管他去探了一遍路,也沒有遇到棘手的賊寇。
不得不說,江淮瑜這個郡守當得頗為不錯,沿海之地向來多水賊山賊,尤其是山高皇帝遠,百姓飽受其害,有人膽小怕事不敢惹,可他卻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只在梁州城西和隔壁郡縣的交界之處,有幾窩流寇的老巢,江淮瑜任職期間有想過將他們攻打下來,可鏖戰多年,又出了這樣的事,想來是無疾而終。
不過公子和謝家公子是帶著輿圖去的,想必也想拔了他們。
眾人心思各異,大約一個半時辰之后,馬車穩穩當當地停在了山腳。
白離率先跳下馬車,躬身道:“小姐,便是這里,方才屬下去找小侯爺的時候看見他手上的輿圖,那郭大師圈出來的便是這一塊。”
白羨魚點頭,“好。”
海氏從另一邊下了馬車,隱隱有些激動。
可在她要繼續往前走的時候,白離攔住了她,“再往前,我家公子和謝家公子正與賊寇交戰,這里有凹角,安全不易被發現。”
被發現了,就殺了。白離在心里補充道。
海氏心急如焚,眼角都紅了,“那我們就在這里等嗎?”
白羨魚思考了一會道:“賊寇大都是欺軟怕硬之輩,尤其是被江淮瑜找過麻煩的。今日定是他們主動招惹的哥哥他們,等他們打不過了自會逃竄回老巢,我們待那個時候再去也不遲。”
說完,白羨魚讓白離派人去傳了個信,很快便收到了回應。
白離面色有些不自然:“小侯爺說他親自來接您。”
白羨魚頓時有些心虛,她有種預感,謝行蘊或許要生氣……
但是,“我哥哥不在嗎?為什么是謝行蘊回的話?”
白離道:“公子和小侯爺分了兩路,公子負責指揮攻擊賊人,小侯爺負責帶人搜尋。”
白羨魚了然地點點頭,正說著,前方的小水潭就映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她微愣了下,果然見到謝行蘊臉色不大好看地走過來,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他的情緒,默不作聲地開始散開。
白羨魚下意識后退一步,一直靠到了山壁,無路可退。
男人越走越近,堅硬的胸膛幾乎要貼著她盈滿的胸脯,他強硬地摁住她的纖細的腰。
白羨魚覺得自己得說點什么解釋一下,紅唇微張,就感受到臀上一痛,又痛又癢,正因為這樣,酥麻又羞恥的感覺頓時襲來,她幾乎是瞬間臉就爆紅了。
謝行蘊扯著唇角又打了一下,嗓音刻意壓著,有種說不出的啞,“不聽話,非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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