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淵并沒有和他們一起去,因此也不知道漁夫具體說了些什么。
他聽白羨魚說完,看向謝行蘊,后者的眼神凝在他妹妹身上,似笑非笑的。
白景淵咳嗽了聲。
謝行蘊微微回神,不疾不徐地嗯了聲,“我和羨魚想的一樣。”
“那你們覺得,誰才是兇手?”白景淵手肘放在案幾上,整個人被籠在了一層清輝當中。
翌日。
謝行蘊和白景淵各自安排好了人手去尋找案件證人,白羨魚也沒有一直待在宅子里,不日他們就要啟程回京都,她想要帶風沙渡里的一些人回京都。
掌柜的在各個郡縣辦新的酒樓,京都附近離這遠,多有不便,她可以自己來。
之所以要帶這里的人去而不是直接挑幾個好廚子辦酒樓,是因為風沙渡要立足,就需要有自己的特色,不僅僅是裝潢,還有用料、菜品等等。
風沙渡的牌匾已經掛了上去,金光粼粼。
白羨魚帶著錐帽跟隨帶路的伙計進了一間雅間。
掌柜的很快就來了,恭敬道:“姑娘今日來是為了何事啊?”
白羨魚坐下,雪白的裙擺在軟墊上落了一圈,“我今日來是想問你要幾個人,最好是老廚子,樓里的菜品都擅長的,如果合適的話,我會帶他們去京都。”
掌柜的一愣,“是要一直待在京都嗎?按照姑娘您之前說的,旁的郡縣都是送的我們酒樓的學徒去,這些老人還是留在梁州的。”
白羨魚一早就想好了這個問題,“跟我一起留在京都。”
掌柜的面露難色,“我們這的老廚子都是梁州本地人,京都太遠了,他們的家人子女都在這,怕是有點難勸。”
酒樓中的廚子并非是簽了死契的仆人,他們不愿的話,他也不能強迫他們去。
綠珠適時從懷里掏出幾張銀票,笑道:“那不一定,掌柜的你盡管去說,我家小姐說了,只要他們和我們一道去,便不會虧待他們,一家老小自是會給他們安排的妥妥當當。”
掌柜的一早就猜到這喜穿白衣的少女身世不凡,怕是在京都都赫赫有名的家族吧?
可他惜命,也不敢多問。
他低頭一看,頓時愣在當場,“這……是不是太多了些,兩千兩在京都都能買宅子了吧!”
綠珠笑笑,“是買的到,可我家小姐這一身都不止兩千兩。”
甚至都無法用銀子來衡量,小姐隨便挑幾件首飾,都是有市無價的珍寶,今天頭上戴的這支點翠如意簪子也非凡品。
掌柜又一次震驚了,呆呆應了兩聲。
白羨魚唇角微勾了下,“嗯,快去快回。”
掌柜的速度很快,沒過半刻鐘就領了幾個人來,這幾個人都上了年紀,有一位都頭發花白了,沒有聽見聲音也都不敢抬頭看。
白羨魚在掌柜走了之后就讓綠珠找了一扇屏風過來立在中間。
幾人皆是看著地板未曾抬頭。
“姑娘,他們九個人都是干了七八年了的,我和他們說了之后他們也愿意去,您要是覺得合適的話我就讓他們回去收拾行李和您一塊走。”掌柜彎著腰笑說。
“不急。”白羨魚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你先出去吧,我單獨和他們說說。”
掌柜點點頭退下了。
白羨魚和綠珠都坐在屏風后,沒有露面。
幾人眼觀鼻鼻觀心,沉默半晌之后,里頭坐著的人才開口。
“掌柜的可說清楚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尤為年輕,倒像是剛及笄的少女一般輕靈悅耳。
幾個廚子驚詫地對視幾眼。
“掌柜的說清楚了,我們幾個都是自愿和姑娘您去京都的,就是家中老小需要姑娘幫襯幫襯,除此之外我們沒有任何要求。”頭發稀疏的中年男人撓撓頭道。
這姑娘出手十分闊綽,自那日和那江南首富之子對賭的時候他們就聽說了,酬勞必定不會虧待他們,在哪活不是活,京都待久了也是家。
少女不咸不淡地嗯了聲,“我可以給你們豐厚的報酬,可我也有一個要求,你們要是答應,那便可隨我北上。”
頭發花白的男人問:“不知是什么要求呢?”
“我要你們簽死契。”
幾人頓時僵立當場,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人發聲,“死……死契?”
他們自然知道死契是什么,簽了死契的一般是仆人,生死皆在主人一念之間,便是活活打死,官府也說不了什么!和賣身無異,并且子孫后代都是主人的家奴!
眾人大氣不敢出,隱隱有了退縮之意。
白羨魚用勺子舀了一勺銀耳蓮子粥,“嗯,死契并非讓你們賣身給我或者什么人當牛做馬,只是在我用你們的這段時間,若是你們違反了我的命令,那么……”
她話沒有說完,可他們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這是最安全的做法,沿途水賊橫行,讓他們自己拖家帶口來京都是不大現實的,特別是當中有婦孺。
況且京都各家探子眾多,若是他們中途跑去了別家,或者發現了她的身份之類……白羨魚眼神微凝,這回帶著下江南的人也都是府上的死契仆人侍衛,不簽死契,她確實不放心。
沒有人回話。
白羨魚想了想,補充了句,“二十年,到時我會在死契上寫明,二十年之后你們便是自由身,而我也可以提前給你們十年的酬勞。”
有人吞咽了下口水,眼睛轉了轉,“姑娘,我還是覺得梁州好,在這幾十年了,怕是去了京都也不中用了,小人還是走吧?”
他說著就往后退,看樣子生怕白羨魚派人追上來一樣。
白羨魚倒也沒有阻攔。
一個人跑了,其余幾個人也都蠢蠢欲動。
“我……我家女兒還小,我也不能去!”
“我突然有些肚子痛,姑娘,我先告辭!”
沒一會兒就跑了五個人,腳步聲紛亂。
隔著幾間雅間還能聽到他們在小聲議論,“能有幾個錢啊,說不定還得把自己的命搭上!這賠本買賣我可不做。”
“就是就是!”
白羨魚依舊心平氣和,能賣身簽死契的都是些窮苦潦倒到過不下去的人,她原本只打算說動兩個人便可以,如今這情況,或許一個也夠用,多收幾個學徒也可解燃眉之急。
頭發稀疏的中年男人和頭發花白的男人都沒有走,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兩個人,一個瘦得像個猴子,一個中等體格,眉頭上有顆痣。
“你們有什么想問的嗎?”白羨魚開口。
“我想問問姑娘,這二十年的報酬是多少?”瘦子道。
白羨魚朝綠珠揚了揚下巴,綠珠點點頭,戴著錐帽走出,把幾張銀票攤開放在案上,“小姐說了,一人一年六百兩銀子,十年六千兩銀子,這十年的報酬是可以提前給你們的,也就是說二十年之后,你們每個人都會有一萬兩千兩銀子,并且恢復自由身。”
他們若是跟著她去了,那便是老師傅,人不多,也可讓他們安心。
四人目光顫動,一萬兩千兩!
他們來之前,以為幾千兩頂了天了!
“并且你們也不用擔心家里老小的問題,盡可以將她們一同接入京都,宅子也有,但二十年之后,我們會收回。”
幾人點點頭,便是租個宅子就得花許多錢,現在讓他們白住二十年,也是一筆不少的開支!
果真闊氣!
白羨魚看了他們一眼,思考兩秒,“另外這死契,你們的家人也要簽。”
“你們不用擔心,我要你們只是為了做好菜,你們應當也能看出我并非缺侍衛或是奴仆之人,日后也不會逼著你們或者你們的家人做什么,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在契上寫清楚你們的職責。”
此話一出,那個花白頭發的男人就點了頭,“姑娘,我簽!”
白羨魚笑了笑。
另外三人猶豫許久,終于也點點頭。
白羨魚頗為滿意,笑道:“那你們就將家眷的一些基本情況寫一寫,還有籍貫之類,按照官府規定的樣式寫好給她。”
綠珠朝他們笑了下。
“弄完之后,到了日子我會讓人通知你們,你們一同坐船上京都,沿路我會讓侍衛保駕護航。”白羨魚自然是不可能把他們所有人都帶到他們家的船上的,也會和他們錯開時間,雖然現在的風沙渡只有一家,可未來或許能形成燎原之勢,若是發展的好,也不失為一項籌碼。
皇帝知道的越少,他們就越安全。
“是!”
寫這些東西也不需要用多久的時間,白羨魚早就擬定好了死契,眾人互相比對幾番,當場就定了下來。
簽了之后,他們的態度明顯恭敬許多,“主子,其余幾份何時給您?”
家人不在現場,他們也不能代簽字畫押。
“三日之內,給掌柜的就行,我會令人來取。”
白羨魚起身,讓綠珠收好契約,帶著她下了樓。
那幾人回到廚房時,原先跑路的那幾人湊在了一堆,正在竊竊私語。
有人看他們出來了,略帶譏諷道:“你們不會真的簽了死契吧?那可是給人當奴才的命!還是子子孫孫,為了幾百兩銀子至于么,我們在這里一年也有一百兩銀子,足夠了。”
“是啊,做個十年咱們都老了,到時候還能攢個一千兩銀子左右,在咱們梁州可以買座好宅子了,在京都根本就不夠用的。”
瘦子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一千兩,咱們給主子做兩年的事就有了,我們一年可是有六百兩!”
“什么!”
有人一把奪過瘦子手中的紙,看清楚上面寫的之后,整個傻了!
這時有其他看熱鬧的人也湊過去看了。
“二十年一萬兩千兩!!”
“只做菜,還有宅子可以住!這不就是去京都享福嗎!我剛才怎么就沒有去!”
別說他們了,剛才跑路還不屑的幾個人,現在一個個臉色都嫉妒地青了。
“我要去問問姑娘還要不要人!”
“我也要去!”
眾人急哄哄地想要挽回,簽了死契的四個人都很是淡定,跟看猴戲似的。
就在這時,掌柜的走進膳房,“都別吵了!方才姑娘說了,人夠了,誰要是拿這件事做文章,就不要干了!”
他們只能悻悻回去做菜。
馬車上,綠珠拿出他們簽好的死契,方才她便檢查過了一遍,可這當中有個人的籍貫地讓她有些耳熟,就是想不起來。
白羨魚瞧她皺眉苦思,喝了口茶潤潤嗓,“想什么呢?”
綠珠猶豫了下,把那個頭發花白的男人契約遞到白羨魚面前,“小姐,您對排橋村有印象嗎?”
白羨魚一愣,頓時坐直身體,仔細看了眼他寫下的內容。
“……排橋村。”
那不就是當年那樁懸案發生的地方嗎!
也是她們找到那個漁夫的地方。
算算時間,如果他是七八年去的酒樓,是不是說他那時候也可能是個知情人?
“掉頭。”白羨魚朝馬夫喊了一聲。
馬夫應了一聲,立刻往回走。
掌柜正在對賬,就又見少女去而復返,他繞過桌案笑道:“姑娘怎么又回來了?”
白羨魚心道這簡直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先前他們找到的都是不清楚的,現在有個同村的,還和黃子戚一個姓氏,或許兩人有親戚關系也不一定。
“幫我叫黃江海來。”
黃江海便是那個頭發花白的男人,他很快被人帶進來,看到又是白羨魚的時候,他有些惶恐地低頭,“主子。”
白羨魚讓他先坐,伙計給他倒了一杯茶。
“別緊張。”白羨魚笑道:“今日我只是想問幾個問題。”
掌柜的和伙計自覺退下。
白離蒙地嚴實,身上帶著一股殺氣,站在門口,沒有人敢靠近。
黃江海點頭,“主子您盡管說。”
“我看你這上面寫的,你是排橋村的人,那么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黃子戚的?”
黃江海瞳孔一縮,聲音哆嗦,“您,您是怎么知道我侄兒名字的!”
白羨魚震驚了下,居然是他的侄子!
“我有個朋友正在查辦當年你侄子的案件,我看你留的籍貫正好對的上,便找你問問,不知道你對當年的事情,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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