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幾個大臣子女會和你們一道前去,切莫眼高于頂,叫大慶人輕瞧了去,我會讓行蘊隨行,他穩重沉斂,既是你們靜安姑姑的獨子,也奉了朕的旨意,路上你們都要敬他,聽他的安排,不可生事,可明白?”
眾人再次齊聲:“是,父皇。”
武宣帝這才撂筆,“退下罷。”
白羨魚看完圣旨上的內容,秀氣的眉尖輕蹙。
綠珠端來了一杯茶,樂呵呵笑道:“小姐,看來皇上很是看重咱們鎮國將軍府呀,這樣隆重的場合,一般都是皇室子弟才有這個機會去的,這次居然也給小姐您發了。”
茶霧裊裊,上好的西湖龍井散發著淡淡悠香。
少女聽了,臉上半分喜悅的神色都無,甚至心情頗為沉重。
“御醫都奉旨跟著來為小姐檢查身子了,可真是方方面面都妥帖。”
白羨魚腹誹,御醫隨行檢查她的身子,是怕她借生病的緣故不去罷。
現在檢查了身體無恙,若是再拿生病的借口推脫,便是有些抗旨不遵的意味了。
只是上一世她是沒有收到邀請的。
武宣帝怎么會讓她也前去。
“小姐,您怎么不說話呀,快喝口茶吧,剛才您練劍出了一身汗,補點水。”綠珠把茶放在桌上。
“這不是什么好事啊。”
綠珠疑惑地歪著頭。
上一世她是沒有收到邀請的,也并未見過使臣,聽到有關大慶使臣的消息還是偶然間聽三哥提了一嘴,也僅限于知道了他們和大夔簽訂了一份條約和……大慶二皇子在相國寺附近遇刺,足足生死邊緣徘徊幾日才醒。
而那時,被抓捕的犯人卻以死明志,在獄中自殺了,可卻遺失了一道飛鏢,上面刻著的正是她鎮國將軍府的圖徽。
事情瞬間讓朝堂眾人嘩然,一時間大家都在猜測,是她大哥白檀深嗜戰,不欲兩國交好,想要立功奪取更多兵權,故而想要白景淵將二皇子的死制造成意外。
一國皇子若是在敵國遇刺,豈不是正好給了大慶出兵的機會。
大夔雖然強盛,可最近和大慶的關系有所緩和的原因,便是因為與其他幾個鄰國交兵不斷,若是大慶也出兵,那么雙拳難敵四腿。
武宣帝考慮到了這一點,立刻將三哥革職查辦,大哥尚且在外,不久之后也被召回,無奈朝中可用之將甚少,只得讓他戴罪立功,兵權卻是被削了一半。
白羨魚沒有喝茶的心思了,起身去了白景淵的院子。
白景淵正在批改公文,見她來了,放下筆,皺眉:“怎么了?誰惹我們小魚兒生氣了?”
“三哥,你剛從利州回來,這接風洗塵的事暫且放放,告個假休息罷。”白羨魚沒有廢話,直接道。
白景淵微頓,淺勾起唇,“三哥還年輕,這點奔波不礙事。”
白羨魚問:“皇上是不是讓三哥你一道隨著使臣去?”
“是。”
“這次接風的人中間,或許有那個幕后之人安插的人手。”白羨魚懷疑道,那指認之人既然想要陷害將軍府,那么就是和那幕后之人的目的一樣,即使她現在沒有完全的把握,可防患于未然總是沒錯的。
白景淵凝重道:“你如何知曉?”
白羨魚避重就輕,“三哥信我,我不會對你撒謊的,此事三哥你最好完全摘出去。”
這是洗清嫌疑的第一步。
若是三哥不負責人員調動,那么很有可能會由圣上親御的御林軍隨行。
那御林軍只聽令于武宣帝,莫說三哥,就算是皇子想要安插人手進去都難上加難。
白景淵沉思良久,他還從未違抗過武宣帝的命令,若是接了旨不去,總要找些借口。
“那我便告個病假罷。可他們會在我朝停留兩月,這期間若是被發現,恐怕更加麻煩。”白景淵道:“只有來真的了。”
白羨魚不置可否,這確實是最安全的辦法,頓了兩秒道:“這次我也在隨行的人之間,但我會小心的。”
白景淵頷首。
這洗清嫌疑的第二步……
白羨魚心中已經有了盤算。
那便是……救下那個大慶的二皇子莫臨淵。
他不能出事,一出事,加上那道飛鏢,她就成了最有可能下手的人。
到了危急關頭,即使是自己擋箭,也得救下他。
這道圣旨,倒也給了她一個扭轉的機會。
她若是救下了他,那么那些別有用心之人便沒有借題發揮的余地,說她將軍府殺人又救人么?
何況將軍府上一世被懲治的原因本就站不住。
都是些莫須有的罪名和來自大慶的壓力,才使得武宣帝不得不定了罪。
這么想著,白羨魚走出白景淵的院子的時候還是沒有松開眉頭。
這個辦法還有一個最難做到的地方。
那便是她需要時刻注意大慶二皇子的行蹤,時刻注意他身邊的人,盡可能和他待在一塊。
使臣來訪之后會安排入駐大相國寺,她和一眾人也會進寺,但并不會一起住那,幸好她當時聽三哥說起過,刺客并非是晚上行刺,而是在白天。
擺明了就是想要辦案的官員找到所謂的證據。
再多的細節,譬如什么時候遇刺的,是刀劍還是箭,她就不清楚了,三哥也未曾和她細說過。
乾元十六年五月初。
大慶使團來訪,大夔鴻臚寺以及禮部主客司負責接待事宜。
莫臨淵和一百余位使者在殿外候旨,等待傳召。
其中有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女跟在他身旁,眉眼之間傲氣難掩。
“表哥,我們什么時候能去休息啊,都站了好久了。”莫心有些累了,抱怨著說:“我能不能去旁邊馬車休息一會兒?”
莫臨淵瞥她一眼,“去吧。”
莫心點點頭,坐進了馬車,剛一坐好,往莫臨淵那邊望了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穿著紫色朝服,祥云金絲繡面腰帶,高大挺拔,容貌俊極的男人,他像是和莫臨淵說了什么,深邃的五官輪廓像是用寒冰精雕細琢出來的,一雙墨眸凝著幾分冷漠和疏離。
莫心不由得看呆了。
“郡主,我們該進宮了。”有人小聲提醒。
莫心抑制住砰砰亂跳的心,羞澀的點點頭。
原以為她表哥已經是這世間頂頂好看的男子了,沒想到居然有人比他還要俊美無儔。
白羨魚入宮之前猶豫了一下戴上了一個護心甲。
雖然她得救下他,可也得考慮一下自己的安危,要是救下他她卻沒命了,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因為在正式入住大相國寺之前,還需要進行一系列繁瑣的流程,白羨魚到了之后就等著武宣帝傳旨。
大約一個時辰之后,白羨魚被召進了宮中。
這里是離武安門最近的宮殿,準備去往大相國寺的御林軍和馬騎都整裝待發,金黃色的旗幟上繡著游龍戲珠,金粉在日光下微閃。
此刻的宮殿里坐了五個女子,皆是公侯爵府上嫡出的姑娘,還有一個左相嫡女。
白羨魚和她們都不是很熟,互相見過禮之后就沒了話。
她掃了一圈,終于明白為何武宣帝要讓她也來了。
兩國談判,派個大臣過來便足以,何必派個皇子一道前來,怕是存了要和親的心思吧。
武宣帝也是看穿了對方的意圖,因此才著令她們這些未出閣的姑娘一道隨行。
據說還有個郡主也一道來了,名義上是讓她們作為大夔人好生招待她,帶著她玩玩,實際上只是為了方便和親的兩方看對眼。
只是上一世他們離開大夔之后并未有過和親的舉動,受邀之人也未曾透露風聲,半點消息都沒有,所以白羨魚就沒有往那一處想,現在看到了所邀之人,她覺得估計是前世這中間出了什么問題,所以才未曾結親。
雖然白羨魚并不自戀,可也清楚自己的模樣確實不錯,若是真被看上了,她還是有法子不去和親的。
屋子里有些悶,少女們一個比一個嫻靜,白羨魚坐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剛一出來,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謝行蘊手輕抵著下顎,像是在思考,隨即放下,高挺的鼻梁在他的臉頰切割出一道光影。
御林軍抱拳,手指了指這一塊區域,說話的聲音有些小,白羨魚也聽不清,大概就是報備人數吧。
兩人說完話,謝行蘊轉過身,見到她站在殿外的時候微怔了下,接著眼眸極其輕微的瞇了瞇。
白羨魚和他做了幾年夫妻,大部分的時候謝行蘊的表情代表什么意思她還是弄得清楚的。
這個表情意味著他生氣了。
謝行蘊行至她面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臉色有些陰沉地拖著她走。
白羨魚稍微踉蹌了下,可是男人的力氣大的像是一頭牛,她咬了咬唇,可是現在出聲會引來眾人旁觀,她只得跟上他的腳步。
謝行蘊把她帶到了一處偏僻的宮墻一角,抓著她手的手掌還沒有松開,目光深幽,帶著她看不懂的情緒,“你怎么在這里?”
白羨魚抿了下唇,“皇上讓我來的,我能不來嗎?”
謝行蘊握著她的手逐漸收緊,沉聲道:“可以。”
白羨魚疑惑地看他一眼。
謝行蘊道:“現在還未出發,我現在進宮見他,你等我回來,我帶你出宮。”
“你這是要去請旨讓我不去嗎?”
“嗯。”
可是她有一定要去的理由,要是她不去,就是她和三哥同時避著,反而更讓人懷疑。
白羨魚用右手推開了他的手,言簡意賅道:“不用了。”
謝行蘊看著她的眼睛,“你知道他把你們召集過去是因為什么嗎?”
“知道。”
“知道你還去?”謝行蘊低聲道:“他是想要找人送去和親,你想嫁去大慶?”
白羨魚不想和他牽連太深,這是她家的事情,和他本來就沒有什么關系,“我不想,但是我要去。”
女孩身量嬌小,只到他的胸,臉上未施粉黛,也是清水去芙蓉,面容絕美動人,隨意一眼都能輕易勾了人的魂去。
謝行蘊對上她的杏眸,手放在墻上緊握成拳,“要是你被看上了呢?”
白羨魚隨意道:“看上就看上了。”
反正她有法子不嫁。
謝行蘊看著女孩這樣無所謂卻又堅定的態度,心口的郁氣更甚,“那里有什么吸引你的?”
“你喜歡大慶的什么?我叫人給你送去府上,要是你想去大相國寺游玩,等過了這段時間,我給你安排。”
一隊侍衛從他們不遠處走過,白羨魚躲了下,輕皺了下眉,“不必了,這是我自己的事。”
說完,她也顧不得姿態了,從謝行蘊的腋下半蹲著鉆了出去,徑直往一旁的宮殿走去。
謝行蘊目光微涼,窒悶的感覺又一次襲來。
流程走完之后,莫臨淵帶著一眾使臣出了殿門。
一個衣著不凡的女子朝白羨魚等人走來。緊接著朝她們走來的是李長寧和李長明。
帶著陌生女子的宦官笑道:“各位姑娘,這是大慶的崇安郡主。”
白羨魚和那五位姑娘都行了禮。
莫心目光不經意地劃過白羨魚的臉,接著和她抬起的眸子對上。
她笑了笑,“這位姑娘好生漂亮啊。”
宦官含笑道:“這是鎮國將軍府的嫡小姐,姓白。”
說完,他又一個個介紹過去,莫心行了禮,李長寧和李長明便來了。
李長寧雖然是被關了禁閉,可眼下是特殊情況,武宣帝就延后了對她的處罰。
這會兒見了白羨魚,可謂是立刻就紅了眼。
李長明長得比李長寧漂亮許多,看起來也比李長寧脾氣好。
白羨魚并不在乎李長寧怨恨的眼神。
眾人寒暄的時候,她稍退了出來,好奇地打量李長明,上一世,李長明可是對他大哥白檀深一往情深,可是大哥卻無意娶妻,她直到最后也不肯嫁人。
此時,一道男聲就在她們隔壁響起,白羨魚覺得耳熟,偏眸一看,居然是那個在佛恩寺還有獵場遇到的大慶人。
白羨魚驚訝地轉過身盯著他看。
這時莫臨淵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走了過來笑道:“好巧。”
白羨魚也笑了下,“林淵?沒想到你居然是大慶的使臣。”
莫臨淵但笑不語,可一旁的莫心聽到了,意味深長地一笑,“臨淵?白姑娘和我表哥可是舊相識?”
謝行蘊的目光未曾從白羨魚身上移開過,也就清楚地看到了她看著別的男子笑的模樣。
還有那句“臨淵”。
好一句臨淵。
謝行蘊這一瞬間只覺心臟絞痛難忍,眼眶發脹。
原來吸引她執意要去的,不是大慶的東西,不是大相國寺,是莫臨淵啊。
她這一世都未曾喚過他一句“行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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