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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爺睡下之后,趙洛泱沒有急著走,而是在衙署里轉了轉。
趙景云提前吩咐過,再加上趙洛泱幾次進進出出,大家都知曉她是趙家女郎,在二堂院子里,趙洛泱去哪里倒是都沒有人阻攔。
衙署的大牢關滿了人,為了能騰出地方,這段時間除了抓人之外,衙署外被拉去行刑的犯人絡繹不絕。
本來要關些日子的,全都改成了打板子。沉悶的板子聲就沒停下過,衙役們揮汗如雨,慘叫聲也不絕于耳,好在痛完過后就能離開了,這樣大動干戈的洮州城,從城門重新打開的那時起,昨日發生的事就向四周散開。
現在周圍的府、縣都知曉了大概的消息,洮州有人謀反,還起了兵亂,好在被趙大人和京中來的兩位上官一起平了。
文吏們埋頭寫文書,其中一個老文吏以前在大府任過職,忙碌了一整日之后,他茫然地抬起頭,不知為啥,本來身處洮州,可他居然有種在京中衙署的感覺了。
老文吏捋了捋胡須,在歇息的空兒,與同僚們說:“咱們大人將來定然能有個好前程。”
大家都紛紛來問緣由。
老文吏笑而不語。
趙大人從來了洮州之后,干的事一件比一件大,將來還不是升遷有望?照這樣下去,說不定洮州要出貴人哩。
趙景云和謝忱一晚上沒合眼,大牢里需要問審的人很多,再加上這么大的事,必須連夜給京城奏報。
畢竟死了一個朱有慶,抓到一個馮家管事。
另一個上官曹本是完全指望不上了,曹大人死里逃生之后情緒一直不平穩,帶著一股子屎尿味兒,先沖入了大牢,看到馮家管事之后,激憤地問罪一番,然后借著這股子勁兒,回到衙門里連夜寫了彈劾的奏折,將這一切都做好了之后,大家才發現曹大人熱得像火炭。
曹家的隨從含著淚將自家主子帶回去,洗了澡送上炕,曹本這一病,沒有個三五日是起不來了。
謝忱心中嘆息著,走出了大牢,跟著趙景云準備去吃口飯食再繼續忙碌。
趙景云將謝忱領進了二堂,站在院子里的趙洛泱也發現了自己要找的人。
“趙大人,謝大人。”趙洛泱上前行禮。
不等謝忱說話,趙景云道:“來看你家先生了?恐怕一時半刻先生回不去。”
趙洛泱點頭:“先生平日里胃口不好,我來送些先生常用的飯食。”
“辛苦你們了。”趙景云道。
趙洛泱立即行禮:“是大人一心為我們做主,要不是大人,不知道有多少人過不去這個年節。”
趙景云看似不經意,其實在仔仔細細聽著趙洛泱的話,然后他順著趙家女郎的意思,皺起眉頭,臉上露出些許威嚴的神情。
趙景云道:“從前本官只知道他們囤了些糧食,沒想到這一查下去真是大開眼界,幾個私囤的糧倉都放的滿滿的,小半個洮州的糧食可能都在他們手里。想想之前餓死的那些百姓……他們這是寧可將糧食放壞了,也不會拿出來。”
馮家自然不可能將糧食放壞,要不是孫集出了事,只怕糧食早就賣出洮州了。
趙洛泱與時玖道:“看樣子,今天就能領到糧食。”
時玖道:“流民吃飽了,也該輪到遷民了。”
趙景云說完這話,停頓了片刻接著道:“這次讓鳳霞村受委屈了,原本是你們帶著流民做皮襖,卻要反過來說你們欺壓流民,不給他們工錢,本官這樣做,也是為了引出那些不懷好意之人。”
“民女明白,”趙洛泱道,“鳳霞村的人也愿意為朝廷效命。”
趙景云又連連點頭,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文吏,文吏奉上了幾本賬目,趙景云打開一本看了看,然后遞給謝忱:“謝大人,還有一件比問審更要緊的事。”
謝忱不知道趙景云要說什么,于是等著趙景云將話說完。
趙景云道:“本官接手洮州的時候,糧倉被孫集的人燒了,那糧倉中的可是朝廷給遷民準備的糧食,所以百姓也沒有領到足夠的米糧。現在突然冒出這么多糧食,我懷疑當時燒了糧倉之事可能有假,明面上糧食都燒沒了,實際他們將糧食藏匿了起來。”
謝忱點點頭。
趙景云道:“眼下來不及問朝廷了,人命比米糧重要,本官是想,不如分出一些糧食先給遷民送去。”
謝忱道:“應該。”
趙景云看向趙洛泱:“衙署的人手眼下不太夠,還得女郎回村中找些人過來,大家幫忙,今日就將糧食分下去。”
謝忱再次看向趙家女郎,他昨天已經感覺到了這女郎的聰慧,但今日趙大人將這么重要的事也交給這個女郎,還是讓他很驚訝。
趙洛泱道:“趙大人放心,我這就去喊我叔叔他們過來幫忙。”
發米糧當然是好事。
十六戶娃娃們撿來的那些鞋子和衣物畢竟沒有米糧多,而且米糧還能送去別的村子,趙洛泱過去露露臉,也能跟著賺一些魅力值。
趙洛泱與時玖道:“忽然發現趙大人真的特別好,走這么一趟,就能將兌換書冊的魅力值賺回來了。”
不止能賺回來。
其實在捉拿馮家人的時候,趙洛泱就收到了一些魅力值,昨天晚上從王家莊子上回來,在鳳霞村中,又得了一筆。
本來趙洛泱是想要問趙大人,能不能分發糧食,結果她才開個頭,趙大人一個人就將所有話都說完了。
“嗯,”時玖道,“說不定有人提前知會過趙大人。”
趙洛泱想到了小啞巴,從前不知道時玖和小啞巴是一個人沒覺得有什么,現在知曉了,聽著這話,不禁覺得想笑。
小啞巴這是在提醒她,別忘了將功勞記在他頭上。
趙洛泱裝作沒想明白:“誰啊?你說小啞巴?”
時玖應聲。
趙洛泱道:“我看未必是,小啞巴在家中養病,沒有那么多精神,趙大人確實是個好官,一心一意為百姓著想,不用別人提及,他就能想到這些。”
她與小啞巴還有些賬沒算呢,自然不能將好事都歸在小啞巴身上。
時玖皺起眉頭,再回想起趙景云的模樣,趙景云的嘴好像更大了。
想到這里,時玖忽然發現生命值波動。
生命值1
生命值許久沒減過了,今天是因為什么?難道是他質疑了趙景云?
時玖忽然感覺非常不舒坦,掉了1點生命值,就讓他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剛剛離開的趙景云不禁打了兩個噴嚏,脊背傳來一股寒意,他吸了吸鼻子接著與謝忱說話:“您是不是奇怪為何我會將這件事交給趙家女郎?”
謝忱點頭。
趙景云早就想好了說辭:“因為那位宋先生。您可知道宋光彥?”
謝忱從京中來,又身為御史,雖然不能說大齊的官員他都知曉,但是狀元郎的名字他怎么會沒聽說過?
趙景云點頭:“宋光彥是宋先生的兒子,趙家女郎則是宋先生的關門弟子。”
謝忱道:“原來如此。”
趙景云想想宋太爺……腰雖然微微有些佝僂,但還是能背一口鍋的。
事不宜遲,趙景云和謝忱叫來文吏核算了一番,然后讓人帶著鳳霞村的人去領糧食。
趙學景和趙學義帶著牛道昌、牛盛等人前來衙署。
眼看著糧食將驢車裝滿了,牛盛不禁道:“朝廷真的給咱們米糧了,昨天我們拉米糧的時候還想,能不能有咱的。”
結果,隔了一晚上這思量就成真了。
不止有他們的,洮州的遷民都有,而且朝廷借用他們的驢車也會給銀錢。
這不是天大的好事?
牛盛笑得合不攏嘴,他低聲與自己爹道:“以后這樣的事,咱們還得朝前站。”
話剛說完,牛道昌伸手在兒子后腦勺上來了一巴掌:“跑慣腿了是不?這樣的事來一次還不夠,還想要第二次?”
誰知道牛盛伸出了三根手指:“爹,這已經是第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