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兒，你……你……”淑妃張了張嘴，說話的聲音有些微微地顫抖，她一雙如煙似霧的眼眸緊緊地盯著沈云璟，好半晌，才小聲地問道：“你是在哪兒聽到這句話的？”
沈云璟看著自己娘親的反應，心中已經明白了大半，他沉默了片刻之后，聲音低低道：“沒什么，只是在一本書上看到的罷了。”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如玉殿。
從房間里出來的一瞬間，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他抬起頭來，用手指稍微遮擋了一下頭頂上的陽光，不知道為什么，竟然覺得眼睛有些隱隱地酸脹。
出皇宮的時候，沈云璟沒想到竟然會在皇宮門口看到沈云鈺。
他愣了一下，然后快步上前，輕輕地拍了一下沈云鈺的肩膀，聲音里有些疑惑道：“大哥？”
沈云鈺回過頭來，看著沈云璟，微微一笑道：“你見過你淑妃娘娘了？”
“嗯……”沈云璟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后有些奇怪地看著他問道：“大哥不是要去見皇上嗎？怎么這么快便出來了？”https://
沈云鈺聞言，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道：“皇上宣了四皇子商議國事，今日可能沒有時間召見我了，再加上父親也在議事殿里，皇上就讓我先回來了。”
“哦……”沈云璟點了點頭，不說話了。
倒是沈云鈺有些奇怪地看著他道：“你都許久沒有見過你娘親了，怎么也這么快就出來了？你們倆也沒聊一聊？”
“也沒什么可聊的。”沈云璟神情淡淡地朝著沈云鈺道：“許是太久沒怎么說過話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天下，應該沒有哪對母子能相處成我們這樣的吧。”
沈云鈺聽著他的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
兩個人就這么沉默著往宮外停著的馬車方向走去。
等到他們二人都上了馬車之后，沈云璟坐在晃晃悠悠的馬車上，腦海里回想起自己的娘親在聽到那句“山川異域，風月同天”時，眼底綻放出的光芒，忍不住抬起頭來，看著沈云鈺道：“大哥，我想請你幫我查一件事情。”
“什么事？”沈云鈺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你……能不能幫我查一查。”沈云璟遲疑了一下，朝著沈云鈺道：“查一下我娘親在進宮之前，在墨國的時候，可曾有過喜歡的人。”
沈云鈺在聽到他的這番話之后，微微一怔。
馬車里頓時一片安靜。
在這一片靜默之中，沈云鈺語氣稍有些艱難地朝著他問道：“怎么……突然想起要查這個事情了？”
“在墨國的時候，聽說了一些事情。”沈云璟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一雙幽深的眼眸看著他道：“我想知道那些事情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哎……”沈云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后點點頭道：“行吧，你也難得求我個事情，我幫你查查……但查出來的結果萬一……”
“沒關系。”沈云璟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道：“不管是什么結果，我都能接受。”
“好。”沈云鈺點頭應了一聲之后，便沒有再說話了。
沈云璟也是一路沉默著。
回到丞相府之后，沈云鈺便直接去了自己的院子。
他急匆匆地沖進院子里，推開自己房間的房門，在看到房間里，那個鵝黃色衣衫的身影依然坐在桌子跟前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姜早早正坐在沈云鈺房間里的桌子跟前吃點心，一抬頭看到沈云鈺火急火燎地沖了進來，愣了一下，然后疑惑地開口問道：“你不是說你去皇宮里面面見皇上了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皇上今日公務繁忙。”沈云鈺邁開長腿，走到姜早早身邊的凳子跟前坐下，一雙好看的眼眸注視著她道：“我還以為你會趁我不在家里的時候離開呢。”
“怎么可能，我是那么沒有禮貌的人嗎？”姜早早扯了扯嘴角，朝著沈云鈺道：“我要是離開的話，肯定會跟你說一聲的，不會一聲不吭地就走的。”
“嗯……”沈云鈺點點頭，看著她笑了一下。
姜早早看著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怎么了，你看起來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樣子。”
“哎……”沈云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抬手，拿起桌子上的茶壺，姜早早便順手拿了一個茶杯放在他的面前。
沈云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之后，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舉起茶杯，放在眼前仔細端詳了一番之后，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道：“早早，我這次去墨國，查到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姜早早看著他隨口問道。
沈云鈺一雙幽深的眼眸直直地看著她，卻沒有開口說話。
姜早早愣了一下，然后回過神來，朝著他道：“如果是機密的話，你就不要說了，我知道了不太好。”
沈云鈺聽著她的話，笑著搖搖頭道：“對別人來說可能是天大的秘密，可是對你來說，不過是生活中又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他說完這句話之后，沉默了片刻，然后將面前茶杯里的茶水一飲而盡，這才朝著姜早早自嘲地笑了笑道：“早早，你知道嗎，我爹，也就是夜國的丞相大人……”
“他曾在多年之前，代表夜國作為使臣去墨國求親，那個時候兩國交戰已經多年，夜國一直處于下風，實在是沒辦法了，便只能提出和親一事。”
“那時候的墨國，在和夜國的交戰中，大部分時候都處于上風，但常年的戰爭，也讓老百姓苦不堪言。”
“這種時候夜國提出要和親，那墨國皇帝自然是順水推舟，同意了這個請求，只不過，大部分時候都處于勝方的墨國，自然不愿意將尊貴的公主送去夜國和親。”
“這個時候，我爹提出了一個意見，說公主乃尊貴之軀，不宜舟車勞頓，不如就從王公貴族或者文武百官的家眷里，選一個姑娘來和親，只要這個姑娘能代表墨國就行。”
姜早早認真地聽著他的話，忍不住追問道：“然后呢？”
“然后，我爹雖然這么說了，但墨國皇帝也不好意思隨便挑一個不重要的大臣家的不重要的女兒送去和親，于是選來選去，這差事最終就落在了墨國丞相身上，那墨國丞相的女兒原本和墨國的慕容將軍是有婚約在身的，可墨國皇帝最終還是將她送來了夜國和親。”
“那她不就和自己喜歡的人分開了？”姜早早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追問道。
“嗯。”沈云鈺點點頭，繼續說道：“墨國丞相的女兒嫁來夜國之后，便被封了月嬪，皇上也很喜歡她，還特地賜給如玉殿給她。”
“不久之后，月嬪就有了身孕，皇上直接給她晉位成了月貴嬪，等到孩子生下來之后，是一個小皇子，皇上一高興，再次給她晉升成了淑妃。”
“故事到這里還算圓滿，是不是？”沈云鈺看著姜早早，苦笑了一下道：“可是后來，后宮不知道怎么回事，開始有風言風語，說淑妃的孩子可能不是皇上的，說淑妃在嫁過來之前，就和墨國的慕容將軍有了婚約，這孩子說不定是慕容將軍的。”
“這風言風語不知不覺地就傳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仔細回想了一下，想起了淑妃自從進了皇宮之后，就一直悶悶不樂的，再加上那孩子長得確實和淑妃更像一些，皇上就有些不高興。”
“再加上朝堂之上，我爹明里暗里都在催促皇上立四皇子為太子，皇上知道，我爹其實是支持四皇子上位的，但當今皇上還那么年輕，怎么可能輕易就把太子之位定下來。”
“于是，一番深思熟慮之后，皇上直接將淑妃的孩子送到了丞相府，讓我爹幫他養著。一來，這淑妃是我爹親自從墨國接回來的，皇上應該是怪他沒有仔細調查淑妃的婚約，二來，不管這孩子到底是皇上的還是墨國將軍的，他名義上都是一個皇子，丞相養皇子，不管他心里有多支持四皇子，四皇子終究還是會對他有所猜疑。”
“畢竟，讓我爹親自培養一個皇子，然后扶他上位，并不是一件難事。”
“可這孩子的身份，就變成了一個不定時的炸彈，如果我爹想培養他上位，到時候就說他其實是墨國將軍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順，我爹還可能落得個通敵叛國的下場。”
“如果我爹不培養他，那反正皇上也扔了一個皇子在他身邊，對于四皇子來說，這就是一個威脅，因為他不知道丞相會不會暗地里培養另一個皇子。”
姜早早聽著沈云鈺的分析，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道：“皇上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沈云鈺笑了笑道：“不然怎么能當上皇上呢。”
姜早早一只手撐著下巴，將沈云鈺的話在腦海里又過了一遍之后，突然抬起頭來，一臉震驚地看著他道：“這……這孩子該不會就是沈云璟吧？”
三月，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