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恩是一位來自德瑪西亞的法師,也是一位領風者。
他死了。
死在了巴魯鄂的戰場上。
死前,他只記得那漫天激蕩的血雨,無窮無盡的尸潮與蛛群。
風暴與血海在空中激烈碰撞,不死的怪物們也在瘋狂地沖擊地面上領風者的防線。
最終,面對一頭怒吼著向他們沖來的猩紅龍蜥,西恩下意識地推開了身邊的戰友...
這就是他最后看到的畫面。
“我...要死了?”在死前的最后幾秒,西恩如走馬燈般回顧起了他的一生。
在人生的前18年里,他都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德瑪西亞農民。饑餓、疲憊,每一天都很餓,每一天都很累,就是對他對前18年人生的唯一印象。
18歲那年,他的人生終于迎來了轉機——他覺醒了魔力。
然后他就很快被領主逮捕,被搜魔人兵團押去了雄都禁魔塔,過上了包吃包住的“好日子”...
“真他媽艸蛋!”西恩覺得自己死得很虧。
他好不容易才知道,原來人生下來不是注定受苦,原來人活著是有意義的。
他好不容易才有了理想,有了追求,有了希望。
他怎么就死了呢?
也罷...西恩想到了在最后關頭被自己推開的戰友。至少,他們應該活下來了。
死就死吧。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至少,自己還能在祖安的烈士公墓里有塊帶墓碑的闊氣墓地。不用像他早逝的父母一樣,只能被一捧稻草裹著,草草地掩埋在領主大人施舍的荒地里面。
只不過...
人死后會去哪里呢?
在謎底終將揭曉的時刻,西恩忍不住想到了這個問題。
而對于這個問題,艾歐尼亞人的答案則是最可靠的。
因為艾歐尼亞的情況極為特殊。
這里是精神領域與物質領域的交匯處。艾歐尼亞人死后靈魂會直接進入精神領域,并在其中長期停留,最終進入轉世輪回,重新回到艾歐尼亞。
而在每年的綻靈節,精神領域與物質領域隔閡最薄弱的時刻,艾歐尼亞人還能通過飲用靈茶,和祖先歸來的靈魂對話。
祖先的靈魂都親自回來現身說法了,那這套死后世界的理論顯然是可信的。
“我是在艾歐尼亞戰死的,那我...也會去往艾歐尼亞的精神領域么?”西恩也不太確定。
關于死后世界的假說,符文之地上一直有各種版本。
有的人說,每一個地區的死神和冥界是不一樣的,人在哪兒死的就歸哪個死神和冥界管。
有的人則說,世上其實只有一個死后世界,艾歐尼亞人說的精神領域,也只是這個龐大精神領域的一部分罷了。
如果是以上這兩種情況,那他應該就會去往艾歐尼亞人概念中的精神領域。
但還有一種說法則是:
符文之地上流傳的各種關于死神和冥界的傳說,其實都是真的。
你相信哪個死神,就會看見哪個死神;你相信哪個冥界,死后就會去往哪個冥界。
比如說,你相信世上存在死神千玨,那你在死后就會得到死神千玨的接引。
而西恩...
他并不相信任何死神的存在。因為他從來沒見過死神,所以他對任何存在的死神都抱有懷疑。
而他相信的那個冥界故事,則是——米特納·拉琛,莫德凱撒的地盤。
傳說這片冥界由偉大的亡靈君王莫德凱撒統治。所有人在死后都會成為他的臣民。
只要你向他獻出忠誠,他就會賜予你在死后世界的永生,以及你想要的一切享受。但如果你敢于忤逆冥界大帝的心愿,你就會在煉獄中承受無窮無盡的折磨。
這個設定真是糟糕透了。
人死后都想上天堂,誰又會愿意相信這種故事,讓自己在死后也要為那位歷史上名聲極差的暴君服務呢?
按理來說,這個不符合讀者心理需求的故事,應該是不會有什么受眾的。
但事實上,這個版本的冥界故事,米特納·拉琛,才是如今在符文之地上流傳最廣、受眾最多的“熱榜第一”。
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其他故事里描述的冥界,從來就沒見有人回來的。所以沒人知道那些故事是不是真的。
但莫德凱撒,這家伙可是真從冥界里爬出來了啊!
莫德凱撒都說冥界是這樣的,都說他的米特納·拉琛才是真正的冥界,那大家能不信么?
語言是廉價的。故事講得再好,也不如老祖宗的一次詐尸。
莫德凱撒成功地抓住了用戶痛點、找到了正確賽道,打通了不同領域之間的信息屏障,用B2C式的直接營銷打法強化了用戶感知,增強了品牌聲譽,擴大了客戶人群...
面對這套組合拳,友商根本就沒的打。
所以,現在符文之地有很多人都相信米特納·拉琛的存在。
尤其是在被莫德凱撒長期統治過的瓦羅蘭大陸。這位復活暴君留下的冥界傳說,如今儼然成了諾克薩斯、德瑪西亞等國家對冥界的主流認知。
所以西恩相信這個說法。
“我死之后,不會真被送去給那個暴君當奴隸了吧?”他有些擔心地想到。
然后,下一秒...
西恩徹底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出現在了一片灰蒙的荒原之上。
雜亂的低語縈繞耳邊,幽靈般的霧氣纏裹著身體。偶爾有迷失的亡魂飄過——一些渺小的鬼影,恍惚于自身的虛無。
但這荒原又不完全是一片虛無。
透過那彌漫的幽靈迷霧,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在那視野極遠處的高原上,似乎矗立著一座城墻高過百丈、寬至百里的巨型堡壘。
它是那么巍峨龐大,哪怕相隔了這么遠的距離,也依舊能讓人感受到它的雄壯。
這與其說是戰爭堡壘,還不如說是一座徹底堡壘化的超大型都市。
物質領域幾乎不可能建成如此偉岸的城池。而這個奇觀一般的堡壘都市,幾乎就是唯一能證明,這里還有智慧生命和人類文明存在的地方。
“這里...到底是哪?”西恩心中一沉。
反正,這里肯定不是艾歐尼亞的精神領域。
傳說艾歐尼亞的精神領域里一片鳥語花香,不可能是這種荒涼蕭瑟的景象。
所以,他到底去了哪里?
“迦娜女神,迦娜!”西恩嘗試著呼喚迦娜女神。
可他卻發現,自己完全感受不到迦娜女神的神力。
而沒有迦娜女神的神力,他就無法施展神術,就連自己的信仰之線都顯現不出來。
在這個死后的世界里,他和迦娜女神之間的聯系,似乎已經被冥界領域和物質領域之間的屏障給阻隔了。
“迦娜...她已經聽不到我的祈禱了?”西恩想思考,但他很快就顧不上思考了。
因為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并不是一個人來到這冥界的。
他身后還矗立著許多個靈體——他們似乎都是在先前那場戰爭中,不幸犧牲的領風者。
“西恩,你也在這?!”里面還有認識他的戰友。
“嘿!”見到自己在死后竟然也并不孤單,西恩心中頓時涌出一股喜意。
然而,意外很快隨之降臨。
西恩正想跟這些與他一同死去的同志好好聊聊,卻發現自己...忘了怎么說話?
“唔...不、不對!”西恩猛地清醒過來。
作為一個法師,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意識正在那冥界荒原的凄風中漸漸模糊。
不,不僅僅是意識...是他的靈魂在退化、在消散!
再這樣下去,他就會像他剛剛看到的,那些在荒原上游蕩的渺小鬼影一樣——在靈魂退化中徹底迷失,最終漸漸隱于霧氣,從此消散于時光之中。
西恩本能地不愿消散。
但他卻無力抗拒。
不僅僅是他,跟他一起出現在這里的,那些領風者戰士們的靈魂,也都在那冥界荒原的迷霧中漸漸走向迷失。
“不,大家!堅持下來...”西恩努力地呼喚著他的戰友。他不想孤身一人。
可即便是領風者們的靈魂,似乎也無法抵御那冥界迷霧的洗禮。
終于,有人漸漸地失去了意識,成為了在荒原上漫無目的游蕩的游魂。
一個,兩個,三個...迷失的靈魂越來越多。西恩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游蕩遠去,靈魂漸漸隱于迷霧,走向那最終消散的末途。
他自己也只能竭力集中精神,對抗那種可怕的靈魂侵襲。
然后,時間也不知過去了多久。
而不知從何時開始,這里就已經只剩下了西恩一人。
他已經堅持得夠久了。
可他的靈魂,也終究是漸漸走向了混沌。
冥界迷霧的沖擊,讓西恩感到無比疲憊...不,不能說是疲憊。這種源自靈魂的衰弱和疲倦,根本無法用任何語言來準確描述。
“我...”于是,西恩心里冒出了一個念頭:“到底為什么要存在呢?”
是啊,他為什么要堅持?
他本來就死了。一個死人,難道不應該消散么?
抗拒消散有什么意義,為了獲得永生么?
可他現在只是一個亡靈。他不能吃飯、不能喝水、不能睡覺、不能...人類一切的物質需求和享受,似乎都與他完全沒了關系。
西恩感覺自己就是一塊有思想的石頭。這樣的永生,又有什么意義?
他要繼續“活下去”的意義,到底是什么?
“或許,我真的該消散了。”西恩喃喃自語。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堅持沒有意義。
他作為領風者的斗爭,已經在他死亡的那一刻結束了。這片幾乎不存一物的冥界荒原,不需要他這個領風者的存在。
所以,西恩決定接受自己的徹底死亡。
他太累了,他想歇歇。
“永別了,大家。”西恩在心里做著最后的道別:“凱文、奧克、菲利克斯...你們應該還好好活著吧?活著就好,算我沒有白救你們。”
“真想問問你們,這場戰爭是我們贏了嗎?我們有沒有戰勝那個吸血鬼?我們...”
突然,西恩一陣沉默。
“等等!”他猛地發現,自己似乎還有活下去的意義。
只要他還活在這冥界里,他就有希望見到那些比他晚死的靈魂,然后從他們口中獲得來自現世的消息。
而這對一個領風者來說很重要。
“是的,我得活下去。”西恩想。
他很想知道,在那場讓他為之獻出生命的戰爭里,領風者到底有沒有獲得勝利。
他舍命救下的那些戰友,現在到底過得好不好。
這還不夠。西恩還想知道,德瑪西亞何時會迎來解放。那些跟他一樣飽經壓迫的佃農和農奴們,究竟何時能夠翻身。
領風者解放全人類的事業,最終能成功嗎?
那似乎遙不可及的大同社會,領風者最終目標,到底何時能夠實現?
“我要活下去!”西恩的“野心”越來越大。
他甚至想永遠地存在下去,一直到那無比遙遠的未來,讓他親眼看到那大同社會的建成不可。
這是他在活著的時候,絕無可能見到的。
人類的壽命實在太短了。而現實離領風者想要建成的大同社會,又是那么遙遠。
但死后的他,卻有希望去見證那遙遠終極目標的實現——盡管他幾乎不可能堅持那么久,那希望渺茫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可西恩偏偏想抓住這一絲希望。
他想活下來,多活一天是一天。
多活一天,他就有可能聽到戰爭勝利的消息;
多活一年,他就有可能見證德瑪西亞的解放;
多活十年,他就有可能看到青鳥的旗幟飄揚在整個符文之地。
多活百年、千年,他就可以笑著去問自己的后繼者:
“親愛的后代們,我們的時代是很有趣的,想必你們的時代也很有趣吧。”
“我們現在還在建設迦娜主乂,你們應該已經生活在迦娜主乂中了吧?”
西恩找到了他存在的意義。
冥界荒原的凜冽寒風,仍舊呼嘯不止。
亡靈迷霧不斷沖擊著西恩的靈魂,像是在召喚他走入這片霧氣,乖乖接受他命中注定的消散。
但——
“我拒絕消散!”
“我拒絕消散!”
西恩的怒吼聲在荒原上回蕩不止。
他做到了。
他沒有迷失,更沒有消散,他維系住了自己的靈魂!
“小聲點,朋友!”
“在能看得見不朽堡壘的地方大吼大叫,你難道是想把莫德凱撒的亡靈騎士給引過來嗎?”
讓西恩萬萬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在那幾乎空無一物的冥界荒原上,在那似乎無窮無盡的亡靈迷霧之中,竟然傳出了人的聲音。
還有...不朽堡壘?
是指遠處的那座城市么?
它怎么跟諾克薩斯的不朽堡壘,用上了同一個名字?
“是的,你沒聽錯。那是不朽堡壘。”來者似乎猜到了他的疑惑。
對方一邊從迷霧中悄然接近,一邊告訴他:“諾克薩斯的不朽堡壘,本來就是莫德凱撒建成的。現在,他只是在冥界重建了他的帝國而已。”
聽到這個名字,西恩心中不免一沉。
原來他真的來到了米特納·拉琛,莫德凱撒掌控的冥界帝國。
“那你們呢?”西恩終于看清了來者的模樣。
從迷霧中走出來的不只是一個人,而是一支隊伍。
這支隊伍里約莫有幾十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類也有瓦斯塔亞獸人...但這不重要,反正到了冥界,大家都是靈魂。
重要的是...他竟然能在這到處都是迷失游魂的冥界,一口氣見到幾十個意識清醒的靈魂?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西恩警惕地看向這支隊伍的首領,那個剛剛隔著迷霧提醒他放低聲音的中年男人。
“我叫蒙特羅,沒有姓。”男人笑著說:“一個祖安工人。”
“因為救火死的。”他還不忘提起自己的死因。似乎,這就是亡靈們打招呼的方式。
“至于我們...”蒙特羅看了看身邊的一眾同伴:“我們是領風者,領風者協會冥界分會。”
“哈?!”西恩聽得眼睛直瞪。
領風者,還冥界分會?在冥界?
“是的。”蒙特羅自顧自說:“朋友,你應該聽說過領風者吧?”
“這...”西恩完全懵了。
他沒想到,竟然早就有領風者到了冥界,而且還頑強地維系住了靈魂,并在這無盡的亡靈迷霧之中,從大半年前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甚至,對方還在冥界里拉了一支領風者的隊伍出來?
“這些人生前都是領風者?”西恩有些不敢置信。
“不。”蒙特羅隨口回答:“這里只有我和另外一位同志,生前是領風者。”
“冥界實在太大了,我在荒原上游蕩了很久,也沒再遇上第三個領風者。”
“但...”他看向身邊的同伴:“領風者從來就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從群眾中走出來的。”
“沒有同伴,我可以自己發展同伴;沒有隊伍,我可以自己拉出隊伍——李維會長當初,不也是一個人就建立了領風者協會嗎?”
西恩聽得錯愕不已。
難道,他眼前站著的這些領風者亡靈,都是...
“他們都是你從冥界發展來的?”西恩更加不敢置信。
“是的。”蒙特羅解釋道:“他們都是被莫德凱撒奴役的靈魂。”
尋常的靈魂到了冥界,都會漸漸消散在那亡靈霧氣之中。
只有意志極為強大的極少數人能堅持下來,維系自身的存在。
但莫德凱撒卻給出了第三種可能——只要你向他獻出一切,接受他亡靈魔法的奴役,就能獲得在冥界永生的資格。
可這種永生卻絕不是什么福利。
“這片冥界荒原上幾乎空無一物,只有莫德凱撒用亡靈魔法建造起來的,供他和他的精銳軍隊居住的都城不朽堡壘。”
“而莫德凱撒當然不會為那些被他奴役的弱小靈魂,再費力建造出屬于他們的城市。”
也就是說,這里除了不朽堡壘,就什么都沒有了。
“人的一切物質欲望,在這里無法得到滿足。”
“對那些尋找不到存在意義的靈魂來說,永生只是囚牢。而這無邊無際的冥界,只不過是一座他們永遠都無法擺脫的監獄。”
所以,對普通人來說,讓靈魂隨那霧氣消散,反而是一種解脫。
“但莫德凱撒卻不允許他們解脫。”
“他麾下的亡靈騎士永遠都不知疲倦地馳騁在那無盡的冥界荒原之上,搜捕著從人世來到這里的新鮮靈魂。”
“一旦被這些亡靈騎士撞見,那靈魂們就連消散的自由都會失去。他們會被這些騎士打上亡靈魔法的印記,成為必須為暴君服務的永生奴隸。”
“你很幸運。”蒙特羅好奇地看向西恩:“你沒有遇上那些亡靈騎士。而且,還憑借著自己的力量活了下來。”
“這...”西恩還是不能理解。
如果能在這冥界保持存在的,大多都是被莫德凱撒魔法奴役的靈魂。
那他們又是如何擺脫莫德凱撒的控制,成為領風者的呢?
“他們并沒有擺脫莫德凱撒的控制。”蒙特羅解釋道:“但他們還留有自由的意志。所以,這并不妨礙他們成為領風者。”
莫德凱撒當年將瓦羅蘭大陸幾乎屠戮一空。而那些被他用亡靈魔法殺死的人,后來都成為了受他奴役的靈魂。
再后來,回到冥界的莫德凱撒又一直在冥界荒原上搜捕新鮮靈魂,擴充自己的奴隸大軍...
一千年下來,他已經在這冥界之中積累了不知多少亡靈奴隸。
而這億萬亡靈,都是莫德凱撒為了反攻人世準備的。他平時既用不到這些奴隸,又不愿去多費心思安置這些比螞蟻還多的炮灰。
再加上這整個冥界都是莫德凱撒的地盤,是一座亡靈們絕對無法掙脫的巨型監獄。
所以,這些永生的亡靈奴隸,平時的生活狀態就跟那些迷失游魂沒有什么區別...
他們都被莫德凱撒驅趕到了不朽堡壘之外,并千年如一日地,漫無目的地在那無邊無際、空無一物的冥界荒原上游蕩。
而他們唯一的使命,就是等待那個遙遙無期的反攻命令。
或者——
“被莫德凱撒吞噬。”
莫德凱撒可以通過吞噬敵人的靈魂,強化自身的各類核心屬性。
所以他只要“肚子一餓”,“技能冷卻”好了,就會像在自家電飯煲里撈飯吃一樣,派部下來荒原上搞些靈魂供他享用。
“但亡靈們卻不畏懼莫德凱撒的吞噬。恰恰相反,他們會拼了命地擠在不朽堡壘門口,求亡靈騎士將他們選作獻給暴君的貢品。”
“因為,這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這...”西恩聽得一陣發冷。
空有清醒的靈魂,卻只能在永恒的時間里面對這片虛無的荒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唯一的解脫之路,還是化作暴君的食物。
而這個成為食物的機會,還踏馬是要排隊搶的!
這是多么絕望的生活!
“所以,你能理解他們為什么會成為領風者了吧?”蒙特羅說:“因為他們需要希望,哪怕是一點點希望。”
“我只是告訴他們,迦娜女神可以幫助大家。”
“他們就愿意相信我,追隨我——因為命運對他們來說,已經不可能變得更糟糕了。”
蒙特羅的聲音雖然低沉,但卻始終帶著一股戰斗的精神。
可西恩卻只感到了絕望:“他們愿意相信領風者,又有什么用呢?”
這些靈魂仍舊受著莫德凱撒的魔法控制,他們無法反抗莫德凱撒的命令。哪怕他們在精神上成為了領風者,他們也沒能力采取任何實際行動,去反抗莫德凱撒。
他們現在能自由行動,也不過是莫德凱撒平時顧不上這些在荒原上流浪的雜兵螞蟻而已。
“但我們有迦娜女神。”蒙特羅說。
“迦娜女神?”西恩只是嘆息:“同志,我也是領風者。”
“你也是?”蒙特羅聞言大喜。
可西恩去顧不得上敘同志情誼,他只是質疑:“女神的力量根本抵達不了冥界。”
“而沒有女神的神力,我甚至連信仰之線都召喚不出來。”
“這只是暫時的。”蒙特羅堅定地說:“我們的靈魂還在,我們的信仰還在,我們與迦娜女神之間的聯系就一定不會消失!”
“我相信,只要我們在這冥界荒原上發展出更多的領風者,讓我們的信仰之力凝聚在一起,就一定將我們的祈禱傳達回人世,得到迦娜女神的回應!”
“這...”西恩沉默了。
蒙特羅說過,他只是一個祖安工人。他對冥界和莫德凱撒的所有了解,恐怕都來自領風者的免費科普讀物。
這一切,顯然都是他未經驗證的猜測。
“萬一你猜錯了呢?”西恩問:“萬一不管我們在冥界發展多少領風者,都得不到迦娜的回應,那該怎么辦?”
在一個沒有迦娜女神庇佑的世界里作斗爭...這其中的難度,西恩都不敢想象。
“錯了,也只是一次失敗而已。”蒙特羅笑道:“而我們已經是死人了。”
“現在的我們有無限的時間,而冥界荒原上又有著無數受著折磨的靈魂——”
“別忘了,莫德凱撒當初也是人類。”
“他能從冥界中找到復活的辦法,我們有這么多時間,這么多人,這么多智慧的靈魂,又憑什么找不到打敗他的辦法呢?”
蒙特羅語氣輕松而又樂觀。
旁人恐怕都無法想象,這男人要挑戰的是那位無敵的冥界暴君,這個世界的統治者。
“你...”西恩語氣復雜:“真的只是一個祖安工人?”
“是。”蒙特羅驕傲點頭。
“你是我見過意志最強大的人,強大得不像是一個凡人。”
“你小看了凡人。”蒙特羅神色認真起來:“神明可以任何條件上勝過凡人,唯有意志不可。”
“還有,你也小看了祖安工人。”
“舊祖安都沒殺死我們,地獄又算什么?”
西恩: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眼前這個連法師都不是的弱小靈魂,可以在冥界的迷霧中堅持這么久了。
然后,他說話了:“蒙特羅同志,你們已經正式成立了領風者協會冥界分會?”
“是的。”蒙特羅說。
“領風者德瑪西亞分會,西恩。”西恩的手跟他緊緊握在了一起:“申請歸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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