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燒、嘔吐、疼痛……
凌城燕根本無法控制自己,昏睡,昏睡,昏睡……
偶爾醒過來也很短暫,她知道,紅苓和小雨時刻陪在她的病房里,王連生要照顧小杏和石頭,然后,每天抽時間到醫院來看望她幾次,每次王連生過來,總會給她擦洗、陪她說話,給她喂水……
她醒過來時,若是王連生在身邊,她會詢問隊員們的情況,王連生沒有隱瞞,如實告訴她,傅強還在京城治療,但病情已經逐步緩解,沒有再發高燒;隨她一起去抗洪的隊員們已經做了化驗檢測,得出的結果令人滿意,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隊員感染。
而且,京城總醫院那邊與省城后勤醫院遠距離會診,共同確定了凌城燕的治療方案,還有感染隊員們的驅蟲治療方案,如今,隊員們已經開始服用驅蟲藥物。
“你放心吧,他們不會有事的。”
“要,徹底,不要后遺癥。”凌城燕艱難地說。
王連生點頭,給她梳著頭發:“你放心,我會把你的意思轉告給張元弘。他白天過來看你了,只是你睡著不知道。”
凌城燕費力地點點頭,眼皮子沉甸甸地垂下來,再次不受控制地睡過去。
這天,凌城燕半睡半醒中,聽到有人在自己身邊哭,嗚嗚嗚,嗚嗚嗚,有些吵人。
她皺著眉頭,掙扎著睜開眼睛,轉頭,看到的不是自家的隊員,而是三個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年輕人。
她有些好笑,“你們哭啥呀,我又不是要死了。”
狗子哭得泣不成聲;劉三兒發覺凌城燕醒了,就努力扭著頭,不想讓凌城燕看見;倒是大熊仍舊憨憨的,抬手胡亂地抹抹臉上的眼淚,拼命眨著眼睛看向凌城燕,努力擠出一個笑來:“燕姐,你醒了?”
凌城燕沒有力氣,只能眨了眨眼睛表達自己的意思,看著三個小子,笑道:“喝水。”
狗子擦著眼淚爬起來去倒水,大熊則上前詢問:“燕姐,我抱你坐起來喝吧?”
凌城燕確實覺得今天精神好一些,躺了不知多久,骨架都要躺散了,就點點頭同意了。
大熊別看人憨憨的,心卻細致,很是小心翼翼地抱著凌城燕坐起,劉三兒知機地墊了個枕頭在她身后。
“燕姐,你嘗嘗,別燙著。”狗子捧著杯子遞上來。
凌城燕雙手接過,看著杯子里淺淺的小半杯水,心里感動這三個當年瞎胡混的孩子也都長大了,嘴角禁不住地勾起來。
慢慢地啜了幾口水,凌城燕覺得又有了些力氣,這才開口:“你們哭成這樣,不是做錯什么事了吧?營生賠錢啦?”
這話一出,劉三兒第一時間搖頭:“燕姐放心,公司都很好。”
狗子也擦干凈了眼淚,努力地活躍氣氛:“燕姐你忙得很久沒去公司了,咱們與凌家大哥二哥聯手,那就是雙劍合璧,誰與爭鋒!”
“嘿嘿,狗子說的對,咱們兩家一聯手,沒誰能爭得過咱們了,那什么,這叫天下無敵。”
凌城燕的嘴角一直高高翹著,卻還是要教訓一下:“讓你們抽空多讀讀書,你們不是都報了夜大上課嗎?就學了個這?”
劉三兒、狗子和大熊互相看看,吭吭哧哧半天,還是大熊厚道,主動擋在哥仨前頭,道:“燕姐,俺們很努力了,就是這腦子笨,看過就忘……”
狗子毫不留情地揭大舅哥的老底兒:“嘻嘻,燕姐你不知道,熊哥一看書就困,比灌下兩瓶老白干兒都管用。”
“你還好意思說大熊,你咋不說說你自己個兒,屁股像是長了刺兒,根本坐不了兩分鐘……”劉三兒也加入了揭老底的行動中。
三兄弟一通互損,倒是把病房里凝重的氣氛緩和了下來。
凌城燕小口小口地喝完杯子里的水,也有點兒累了,紅苓和小雨去天臺收衣服回來了,凌城燕就把三兄弟趕回去了。
這一天,凌城燕是患病之后,第一次坐起來,喝了小半杯水。
從此,她的病情一天一天好轉起來。
喝水、喝粥、吃幾片蘋果……終于,在她躺了十一天后,能夠下床活動了。
高燒、嘔吐徹底沒有了,只是右腹部還有點兒痛感,詢問醫生說是正常病理過程,慢慢就會好起來了。
她能夠下床后,劉向虎過來看望她,他已經恢復了大半,身體仍舊有些無力,但其他癥狀基本都沒有了。
張元弘仍舊每天過來看她,看著她就笑:“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銅皮鐵骨嘛。”
凌城燕也笑,笑著笑著,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右腹部。
張元弘臉上的笑容一滯,關切道:“不是說好轉了嗎?怎么還疼得厲害?”
凌城燕止住笑,疼痛也就緩和下來。
她搖搖頭道:“是好轉,不是痊愈,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總得慢慢來嘛。”
張元弘哼一聲,走過來扶著她倚在床頭,隨意地在床邊坐下,拿起一顆蘋果來削皮,一邊道:“你可得好好治,別留下什么病根兒,要不然,銅皮鐵骨可就徹底沒戲了。”
凌城燕笑著搖搖頭,并不和他拌嘴。
張元弘懟完沒聽到凌城燕回嘴,也有些悻悻的,轉個話題說起隊員們的病情和隊里的情況來。
病了,時間好像一下子多起來。
第十七天上,凌城燕能夠走出病房,走到難得的冬天的大晴天里,曬曬太陽了。
風還是有一點冷,但只要在避風向陽的地方,太陽光照著,就會暖暖的。
凌城燕裹著軍大衣,雙手抄著,瞇著眼睛和陪著她的小雨、紅苓笑:“不知道村里的老頭老太還蹲不蹲墻根兒……”
紅苓撲哧一下笑出來,上前替凌城燕拉拉脖子上的圍巾,笑道:“大多數都不蹲了,忙著呢,冬天農閑都進縣城、市里打零工掙錢了,沒空蹲墻根兒了。只有五爺爺、七爺爺他們幾個老漢兒,還愛蹲在大隊部的墻根底下,抽抽煙、聊聊天、下下棋……”
“我記得,大隊部墻根底下有一個大磨盤?”凌城燕道。
“對,就是那個大磨盤,又能坐,又能當棋盤,村里人都愛在那。老頭兒們曬太陽、小孩子們當滑梯……紅軍紅兵他們小時候一樣,好幾回把褲子磨毛了,回家挨打,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