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口封堵成功,洪水就像野獸,重新被關回了籠子里。
但是,大雨仍舊不停地下著,洪水警報并沒有解除,所有人都留在堤壩之上,繼續加固、加高堤壩。
忙了整整一宿,天色大亮起來,堤壩加固才算暫時告一段落。當哨聲吹響,所有人幾乎都在第一時間就地坐下去、躺下去,他們太累了,一直堅持,不過是因為肩上的責任和心中的信念。
凌城燕雖然也累得要垮掉,但卻仍舊堅持著,她撲哧撲哧踩著泥水走過去,把地上的隊員們一個個踢醒,冷著臉命令:“去帳篷里休息。”
天還下著雨呢,就這么在雨中躺下,極有可能造成失溫癥,體溫持續降低,軀干溫度只要降低3℃,就能造成失溫休克,進一步就會因失溫而死亡。
帳篷搭在搶險現場稍遠些的地方,目測有六七百米的樣子,隊員們體力嚴重透支,實在是支撐不住了,這才不管不顧地就地休息。
但是,他們對命令的服從已經在大腦中刻下深深地烙印,一聽到凌城燕的命令,哪怕很累很累了,但身體卻仍舊掙扎著站起來,有那實在動不了的,身旁的隊友還會盡力拉上一把。
他們三三兩兩的,互相支撐著、攙扶著,拖著沉重的雙腿和身體,朝著帳篷走過去。
一溜十幾個大帳篷,有些已經被當地搶險人員用了,也都是累得不行,胡亂地躺在那里。
有兩個空帳篷是留給他們的,隊員們進去,凌城燕就又下了一道命令:“換身干衣服,休息一下,去領熱水。”
她自己則朝著另一個方向走,車輛停在更遠的地方,車上有隊員們的行李,行李中有隊員們的換洗衣物。車上還有她來之前,緊急帶上的干姜和藥物,大災有大疫,特別是水災,飲用水源極有可能被污染,飲用水不干凈,從而造成疾病的流行,特別是腸胃疾病。
大雨傾盆,河堤仍舊隨時存在潰堤、決口的危險,真出現了大的險情,想喝口熱水怕是不能夠了,他們隨身攜帶的飲用水消毒片就要派上用場了。
耿偉、聶正國都坐下了,看著凌城燕帶著傅強又出去,連忙也起身跟上,還叫了兩三個看起來有些精神的隊員,一行人回車上取了東西回來,帳篷里的隊員們已經睡得呼嚕聲震天響了。
有的人脫掉了衣服,有的人沒有脫,還有的人脫衣服脫到一半就睡過去了。
耿偉打頭,看一眼帳篷中橫七豎八的小子們,立刻又把帳篷門簾給放下了,有點兒尷尬道:“隊長,你也去休息一下吧,這里交給我們,我一定盯著他們把衣服脫了,把藥喝下去。”
凌城燕卻看都不看他,徑直挑開門簾走了進去。
她是將門出身,打小練習騎射功夫,也打小學習一些中醫中藥的東西,診脈看病尚且不夠,但看一看,至少能夠判斷一下有無受傷、有無生病。
在大雨里淋了一宿,累了一宿,人很容易受涼生病。
凌城燕挨個看了一遍,確定沒有發燒的,這才放了心,叮囑耿偉帶人照看,這才去了相鄰的帳篷。
他們經常野外訓練,野外的設備比較齊全,走得急,很多東西沒帶上,但帶上了兩個柴油爐子,鋁鍋、水壺也帶著的。
凌城燕和傅強換了干爽的衣物,擦了頭發上的水,然后就動手點了柴油爐子,把水壺和鋁鍋都用上,熬姜湯,燒水。
姜湯熬出來,交給隊員們去喝了,然后,燒開水按比例加了葡萄糖和鹽,給隊員們的水壺一個個灌滿。
這些活兒不累,兩個人倒是輪替著都睡了一會兒。
雨聲打著帳篷,響聲很大,但人都累狠了,根本顧不得這些,幾乎是躺倒就睡沉了。
凌城燕睡了一個多小時,起身招呼傅強休息,她過來盯著爐子燒水。
一邊倒了杯姜湯,小口小口地慢慢喝著。
睡覺前還不覺得怎樣,睡一覺起來,反而覺得鼻子有點兒堵,多少有點兒傷風的癥狀了。
一碗姜湯喝完,胃里的暖暖的,然后渾身都溫暖了許多,額頭和鼻尖兒冒出細密的汗珠兒。
她用毛巾擦了擦,起身拎著剛燒開的水灌進隊員們的水壺里,扣好蓋子,拿到一旁,回頭看看還剩下的十來個水壺,繼續裝水燒水。
正忙碌著,聽得壩上一陣急促的哨音,有匆促的腳步聲響起。
凌城燕拿起軍帽扣在頭上,抓過雨衣一披就出了帳篷。
許多人匆匆地朝車輛跑過去,凌城燕伸手抓了個青年人詢問情況,對方一臉驚慌焦急,卻還是緩了緩回答她的詢問:“大禮鄉發生了決口險情,調集人過去搶險……”
話音未落,青年就掙脫掉凌城燕的手,穿過雨幕,跑過去,爬上了一輛大卡車。m.gΟиЪ.ōΓ
凌城燕反身要回帳篷,準備收拾跟上,卻見之前負責接待他們的那位跑了過來,一邊擦著臉上的雨水,一邊呼哧帶喘地道:“凌隊長,讓我過來給你們說一聲,大禮鄉出現了險情,我們這邊要調三分之二的人手過去搶險……”
凌城燕點點頭正要說立刻跟上,對方卻又道:“你們累了一些,上頭的意思是讓你們就地休息,然后在這邊負責河堤防護,若是那邊險情需要,再聯系你們過去支援。”
聽他這么說,凌城燕也沒堅持,點點頭應下,然后,目送著這位又扭頭沖進了雨幕之中。
凌城燕進入帳篷,傅強也被外邊的吵嚷聲腳步聲驚醒了,已經坐起身。
“隊長?”
“不用急,讓我們留守防護大堤。”凌城燕一邊說著,一邊把燒開的水拎起來,灌水壺,心里卻在分析,大禮鄉那邊的情況怕是不會太樂觀,要不然,也不會從這邊的河堤上調人。
果然,不到一個小時,大禮鄉那邊傳回了消息,河堤決口,沖了二十多個村莊。
萬幸的是,因為這邊河堤漫水,大禮鄉那邊沿河村莊的百姓做了疏散,如此以來,雖然河水決堤,卻基本不用擔心出現大面積的人員傷亡。
是,不會出現大面積人員傷亡,但是天災面前,人是渺小的,一不小心仍舊會有損傷,就像昨晚落水和救援的兩個人,至今仍舊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