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夾雪下了半天半宿，指揮部帳篷里，燈光如晝。
另一邊的臨時醫療站里，也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有人堅持不住，抬下來做急救治療。
天邊露出一線魚肚白，凌城燕從帳篷里走出來，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來，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小子們都是好樣的。
剛過了早飯時分，天空中傳來嗡嗡的轟鳴震動，一架小型直升機低空飛來，路過指揮部上空的時候，做了個小幅度盤旋，又繼續朝山里飛去。
十幾分鐘后，參加訓練的各小隊陸續收到意外的空投禮包——有干姜片和感冒藥，另外每個小隊還有一大包麻辣牛肉干。
有了這包牛肉干，之后幾天，小隊的晚餐都會有干姜牛肉湯，幫助參訓的戰士們抵御初春夜晚的寒冷。
果如張元弘所說，開始雨夾雪后，第三天氣溫回升，之后天氣一直不錯。7K妏敩
一周過的飛快，第七天中午，第一個小隊完成任務回來，所有人的精神狀態還不錯，就是人造的有點兒臟。
凌城燕看著小子們報到，交了收獲的小旗后，立刻攆人去醫療站做個身體檢查。
三個小隊順利回歸，簡單檢查過后，上車返程。
澡堂里燒好了熱水，餐廳里準備了熱乎乎的飯菜，小子們洗干凈，換一身干凈衣服出來，又一個個精神抖擻了。
凌城燕也沒回家，就在隊部辦公室里，正在看各小隊交上來的路線圖、作訓日志、身體檢查匯總等等資料，從而判斷訓練的效用、成果等等。
傅強打了兩份飯菜回來：“隊長，先吃飯吧。”
凌城燕點頭應著，到底把手中的一頁資料看完，這才起身過來吃飯。
她吃飯并不粗魯，但速度不慢，大口大口地吃著饅頭、喝湯……不會吧唧嘴，也不會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若非看著她吃飯的速度，恐怕會以為是個大家閨秀文文靜靜的。
傅強來到凌城燕身邊幾個月來，總覺得這位隊長是個矛盾體，安靜時，真的斯文秀氣，拿起文件來，甚至比張元弘更像是教導員，一看就是肚子里有墨水兒的。
但到了訓練場上，一旦交手，隊長就成了令人膽寒的殺神，沒有人不打怵的。
傅強也知道凌城燕有個‘母大蟲’的綽號，但她覺得母大蟲不貼切，體現不出隊長的強大和威嚴，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殺神’二字。
凌城燕歪頭，恰好對上傅強的目光，不由失笑：“不吃飯看我做什么？”
傅強有點兒不好意思，吭哧吭哧，道：“那什么，我就是覺得隊長吃飯好看……特斯文，秀氣。”
凌城燕好不容易一口湯咽下去，才笑道：“你個丫頭，你是沒見過真正斯文的。”
傅強歪著頭想了想，懵懵懂懂地搖搖頭。她農家出身，從小在田間鄉野里瘋跑瘋長，十多歲時，學校里來了一群人選拔體育特長的苗子，她跑的快跳得高被看中了，糊里糊涂地跟著人走，不知怎么就到了部隊。
然后，再看見的就差不多都是軍人了。
她還真是，沒怎么見過斯文人。
凌城燕把文件看完，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兩個孩子的作業都做完了，正在洗著腳看電視。
凌城燕看盆子外邊的水漬，笑笑也沒說什么，兩個小的一見媽媽回家，不再磨磨蹭蹭，忙不迭的擦了腳，倒水睡覺去了。
明明是王連生教孩子更多，也不知怎么的，都怕凌城燕，見了她，小動作都少了。
大伯娘上了年紀，睡的早，聽到動靜在屋里說一聲：“飯在鍋里蓋著，要吃端到爐子上熱熱。”
凌城燕隔著門說自己吃過了，讓她別惦記，睡吧。大伯娘房間里也就沒了動靜。
王連生在房間里寫東西，聞聲出來要給她倒水，被凌城燕推了回去：“你去寫你的，我自己來。”
王連生瞅著媳婦兒笑笑，也不回去，靠在門框上看著媳婦兒洗手洗臉。
凌城燕擦完臉，倒熱水用洗腳盆端著進屋洗腳，王連生這才跟著回來，拿著爐鉤子在爐子底下扒拉，片刻，笑嘻嘻地用手捧著兩塊烤的焦黃的饅頭干送到凌城燕面前：“烤的正好，再吃點兒？”
凌城燕笑著皺眉：“洗腳呢。”
王連生就拿著送到媳婦兒嘴邊：“我拿著你吃。”
凌城燕瞪他一眼，還是張嘴咬了一口。
烤的焦黃酥香的饅頭，有一點兒點兒硬，廢牙，但吃到嘴里后越嚼越香，細細咀嚼之后，還會有微微的回甜。
凌城燕從開始的有點兒別扭、不自在，吃了兩口后也就習慣了，不知不覺和王連生一起分吃了兩片烤饅頭。
擦腳，王連生俯身去端洗腳盆倒水，被凌城燕扒拉開，白他一眼：“我還得再去刷刷牙。”
本來都洗漱過了，都是他作亂。
王連生被扒拉開還嘿嘿笑，目送著妻子的背影出了門：相對比之前的幾年冷淡疏離，現在的他幸福的簡直像是重回了新婚時，妻子瞪他、甩他白眼兒都讓他覺得……好看，喜歡。
凌城燕重新刷牙回來，王連生又坐回了書桌前。
她問：“你還不睡？”
王連生有些動搖，回頭看見媳婦兒已經鉆進被窩，咬了咬牙，一臉壯士斷腕的悲壯：“報社和我約稿，之前一直忙，這兩天必須寫出來交上了。”
他這副搞怪的模樣，逗得凌城燕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
她笑嘻嘻地揮揮手，沒什么誠意地鼓勵：“王連生同志，我看好你，加油！”
王連生苦著臉，朝妻子呲呲牙，毫無威脅力地警告一番，苦著臉繼續寫稿子去了。
凌城燕則拿起床頭的一本書《飛機動力裝置》。
去學院學習的主要是陸軍的相關知識，但是，自從進了區特勤隊，她近距離地見識了幾次飛機，還親自乘坐過一次直升飛機后，她就對這種現代化戰爭必不可少的東西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普通書店里買不到相關資料，她就通過學院的教授借了幾本來。也虧得她之前認真學習鉆研過汽車的機械構造、工作原理，看這些東西才不至于兩眼抓瞎——雖然，還是有些地方看不懂，但至少，有了汽車的基礎后，她再查資料、補基礎，也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