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歡可拾:、、、、、、、、、
張旭樘回到住處,便指派了一名內侍前往大相國寺,說自己在燕王府上養傷,暫時不能回去祈福一事。
他在寺中待了如此長的時間,卻與寺中僧人不熟,僧人們就算有想要攀附他的意圖,可一見他周身都散發出一種陰沉冷漠的氣息,便避而遠之,他不去祈福,自然也沒有人多說。
辦完此事之后,張旭樘坐在桌邊,開始了長久的沉默。
自從失去了老衛和銅鶴之后,他一直謹小慎微,盡可能的保留自己的實力,不引人注目,也不浪費一兵一卒,然而在長久的壓抑之下,今天他忍不住爆發出了一副瘋狂的面目。
他對此并不感到后悔,心中甚至有隱隱的快意,來自宋繪月身上的氣味長久的縈繞在他口鼻之間,讓他挺過了身上的痛楚,變得心曠神怡。
他恨宋繪月。
宋繪月是這世上最壞的人。
她總是不肯就死,總是不肯領會他的好意,寧愿被一幫庸俗之輩簇擁,把自己也變成一個庸俗之人,浪費自己的天賦和才華。
她本可以和自己攜手并肩而行,卻一定要和自己變成仇人。
越想越恨,恨到他要永遠和宋繪月斗下去,直到共赴黃泉。
在要宋繪月的命之前,宋繪月的戰栗、慌張、懼怕都是他的養料,滋養了他的生命。
這一次,不算成功,但也不能算是失敗。
銀霄和晉王這兩條狗,一定氣急敗壞,恨不能將他生吞活剝。
只要他不出燕王府,這兩人就拿他毫無辦法,但是他不能在這里待一輩子。
既然如此,那就同樣演一出苦肉計。
否則那三百一十萬兩的虧空該如何填補呢?
想到這里,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仿佛是為自己的隨機應變而感到高興,然而高興之中又帶著一抹兇光。
單眼皮往下垂,蓋住大半顆黑眼珠,他想:“都該死。”
悶不吭聲的坐在原地思索許久,思索過后,他叫了一聲小衛,小衛立刻走了進來,點起一盞燭燈,放置在張旭堂身后,然后開始端藥。
藥不止一碗,而是好幾碗。
一碗藥明目,一碗藥滋補,一碗藥安神,每一碗都是宋繪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
他捧著碗,齜牙咧嘴的喝,喝的滿肚子滿腦袋都是苦滋味,三碗藥下肚,把他本就不富裕的腸肚撐得滿滿當當。
藥在他肚子里混合,即散發出藥性,也散發出毒性,把他由里而外的熏陶了一遍。
半個月后,晉王將私鹽一事查的水落石出。
證人證言全都有了,張家的船也被扣了下來,從那縫隙里掃出來足夠多的鹽粒子,一同擺上了今上案頭。
今上怒不可遏,卻沒有將卷宗朱批發回,而是立刻讓燕王進宮回話。
張旭樘陪同惶恐不安的燕王進宮,并且將罪責全都攬在了自己身上,接受了來自今上的狂風驟雨,在出宮之后立刻暈倒。
他是坐轎而來,此時暈倒,便換了燕王的馬車,燕王不愿與張旭樘同處一車,則是坐了張旭樘的轎子。
轎子在無憂洞附近受到了一幫匪徒的襲擊。
光天化日之下,一群短衣打扮的兇惡之徒手持長棍,火速沖向了轎子和馬車,對著護衛二人安危的護衛、內侍便是一通狂打。
轎子“砰”的一聲撩在了地上,燕王在轎子里猛地一顛簸,腦袋磕在轎頂上,當場就疼得哎喲一聲,同時舊傷復發,頭暈想吐。
他怒氣沖沖,撩開簾子,還未等質問出口,就有一條長棍在他眼前掃過去,把護衛中一個壯漢掃出去了四五步,同時聽到咔嚓一聲,好像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他毫無防備,嚇得吱哇亂叫,兩手抱頭,下意識地蹲回了轎子里。
外面叫喊聲震天響,他大喊轎夫快走,轎夫身強力壯,四個人抬起轎子就要沖出去,然而走出去不到十步,前方兩個轎夫就讓突如其來的長棍掃斷了腿,躺倒在地,轎子立刻往前栽,燕王直沖沖滾了出來,石子似的滾出去三滾,隨后從橋邊跌落,掉在了無憂洞前。
他摔了個七葷八素,抬頭一看上方,更是驚懼。
上面刀棍亂舞,轎子早已經散架,倒是馬車還堅挺著,馬車外面圍滿了張旭樘的人,正在極力護衛馬車,然而也是個即將失守的模樣。
哪怕失守,張旭樘也還有人護衛,不像他已經成了孤家寡人。
橋上暴徒發現了他,怒喝一聲,就追趕上來。
燕王幾乎嚇丟半條命,扭頭就跑進了無憂洞,洞子里昏暗一片,一腳邁進去,鞋子立刻就陷入了腐臭不堪的淤泥之中。
往前走了兩步,他再次停住腳步,幾乎絕望——前有狼后有虎。
身后的人已經趕了上來,沖著他后背就是一棍,他猛地往前撲去,把自己滾在了淤泥之中。
他像是一條泥鰍,在淤泥里瘋狂逃命,然而還是挨了兩下,打的他幾乎要背過氣去。
“一定是晉王!”他在劇痛之中想,“他瘋了,一定是瘋了!禁軍呢?禁軍怎么還不到?”
禁軍到了,到的不早不晚,在張旭樘的馬車被砸的稀碎,燕王險些被打死的時候,禁軍總算是到了。
兇惡的歹徒們拔腿就跑,一陣風似的沒了蹤影。
禁軍一面追捕歹徒,一面解救張旭樘和燕王,張旭樘只是受到了一點皮外傷,燕王卻是慘不忍睹,成了個泥人,一條胳膊腫起老高,渾身散發著惡臭,禁軍把他從無憂洞里挖出來的時候,都險些作嘔。
堂堂王爺和長史,竟然當街遇襲,天子腳下,竟然還有如此喪心病狂之事,燕王草草洗滌一通,立刻進宮去和今上哭訴。
他痛斥晉王沒有手足之情,私鹽一事,十之八九都是晉王陷害,如今晉王更是用心險惡,不僅讓自己飽受皮肉之苦,更是讓自己在全京都的老百姓眼中鬧了個沒臉。
燕王又提起晉王不曾進京時,他們父子情深,朝中也是太平安樂,晉王一進京,便弄的水深火熱,這都是晉王在暗中做怪。
今上對于晉王徹查私鹽一事,本就不快,此時聽聞晉王竟然敢在宮城之外行兇,當即把晉王叫進宮來,申飭他沒有兄弟之情,自己尚在,就已經容不下老二,自己若是死了,豈不是要把兄弟姐妹全都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