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近香移不想和這個人說話了。她不太高興地別過頭去,只問紀無憂:“那現在可有血魔的下落?江湖上可還有人在追蹤血魔?”
她有直覺,血魔犯下這么多的血案,嚴律殿不可能放任不管的。他們一定加派了人手調查,否則以玉玄熾的個性,早就回到鴻蒙山了。
而他之所以到現在都沒有出現,必然是參與到追捕血魔的案件當中了。
近香移想去找他。
她說不清楚為什么,但就是想去找他。
雖然以玉玄熾的本事,不可能會敗在血魔的手上。但她心里總是有點不安心,感覺這一次血魔之亂并沒有那么簡單。
然而紀無憂卻說:“我們不過是平頭百姓,怎么會有血魔的下落。至于江湖上那些修道仙人……或許他們正在尋找血魔,至于進度如何,就不是我們這些升斗小民能夠知道的了。”
“這樣么……”近香移眼瞼低垂,若有所思。
忽然,皓月館之外忽然傳來一聲尖叫:“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死人了!”
緊接著,一陣異常的喧鬧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街道各處的尖叫聲此起彼伏,還有諸多不明真相的百姓在急忙求證:
“發生什么事兒了?”
“什么死人,哪兒死人了?怎么會有死人的?”
“別吵、別擠,哎喲,誰,誰踩到我的腳了!”
“快走開快走開,花燈、花燈著火了!”
街道上一片嘈雜,近香移即刻從椅子上“噌”的一下站起來了。
她透過一側的窗望向外頭,見得街道各處亂糟糟的一團,不少售賣雜物的攤子都被推倒了,還有人摔在地上,有人在街道上奔跑。
“出事了。”她說。
紀無憂也正色起來:“似乎是有人死了。”
“好好的,怎么會有人死了?”隔壁桌的大哥說道,“別是出了什么意外吧?仙云節魚龍混雜,保不齊有賊人強盜,或許是有盜賊出沒?”
什么強盜會選這個時候搶東西?城中百姓人多勢眾,也不怕被圍毆?
近香移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她往門邊走:“我出去看看。”
紀無憂緊跟在身后,亦步亦趨道:“你一個姑娘家,出去看死人干什么?晦氣得很,說不準還有危險,別去了。”
近香移回了一句:“沒事,我就看看——”
話音方落,她來到茶館門口,眼見著大街上有人叫嚷開來:“救、救命、救命!——”
尖叫聲此起彼伏,街頭百姓四散奔逃,像是有什么危險的東西在追著他們似的。
見此情景,紀無憂也愣了一下:“怎么了這是?”
近香移的視線越過雜亂的人群,望到了燈火盡頭,沉沉夜幕之下不斷閃過的黑色影子。黑影宛若飄忽不定的霧,并以極快的速度行走在大街小巷。
黑霧很快便在仙云城各處擴散開去,所到之處,繁華熱鬧的街巷皆變得暗淡無光。燈火明滅當中,渾身血肉模糊的百姓向前方猛撲而來。
“救、救我!——”
死者的眼瞳之中倒映著臨死前最為驚恐的畫面,一雙眼珠子里映出的是一片死氣。而在他倒下的同時,一陣黑煙從他身上飄散而出,陰森的邪氣迅速向四周擴散開去——
重獲意識之后,近香移沒有與魔族對抗的經驗。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時此刻,她就是非常確定,眼前出現的就是魔氣。
眼前在仙云城作亂的,就是魔族。不是魔族,就是魔修。
她有直覺,錯不了的。
于是,在魔氣侵襲而來的瞬間,近香移縱身上前。她雙手聚在胸前,即刻便結起一個法印。法印綻放出淡紫色光芒。
隨著流光打出的瞬間,數不清的花瓣同時將身后的皓月館給護住了。
層層疊疊的花瓣形成一個封閉的結界,將整座茶館都籠罩住。而在這個結界保護之下,肆虐的魔氣無法侵入半分。
紀無憂先是看看外頭來勢洶洶的魔氣,又看看近香移,一時之間分不清楚是仙云城魔修讓他驚訝,還是近香移竟然不是普通凡人,而是修道仙人這件事更讓他驚訝。
他想到剛才自己還叫近香移別出去,省得被“盜賊”所傷。
啊,是他自作多情了。
人家根本不需要別人的擔心。
“沒想到姑娘你……還挺厲害的。”紀無憂道:“原來你是世外高人。真人不露相啊。”
近香移沒心思開玩笑:“快把百姓接過來。”
不用她說,茶館內的眾人已經反應過來了。他們即刻招呼街上四散奔逃的人群:“過來,快過來,這里安全!”
方才還喜氣洋洋參加節慶的人群,此刻都大驚失色,嚇得臉色發白,忙不迭地跑進了皓月館:“是魔修,一定是魔修!”
周圍人嘗試安撫:“沒事兒沒事兒,安全了。”
越來越多的人跑了過來,但在這些人當中,也有不少是身上沾染了魔氣的。他們沒能成功進入茶館,而是被茶館外的結界攔了下來。
黑霧撞在結界之上,很快就被流光給沖散了。
被攔下的百姓拼死求救:“救我,你們救我啊!——”話音剛落,他便慘叫一聲。眾人頓時嚇退數步。
饒是近香移也忍不住心驚肉跳。
緊接著,那人痛呼一聲,身上血肉頓時爆裂開來。隨即,一層黑霧覆蓋上去。沒過多久,森然魔氣便將百姓的皮膚血肉撕扯開來。
近香移聽見了一陣咀嚼的聲音。像是某種野獸在啃食獵物。
那人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了下去,并在短短的片刻工夫里,渾身血肉被啃食殆盡,最終化成一具血淋淋的白骨。
而這具白骨傾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猛地撲在結界之上,最后,白骨寸寸斷裂,成為一地的碎塊。
茶館之中,見證了全過程的百姓失聲尖叫,眾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不久之前,江湖上曾出現的魔修——血魔。
一名百姓戰戰兢兢地指著那具白骨,說道:“血魔,是血魔!”
魔道之人,又以人族血肉為食,不就是他們先前曾經討論過的血魔么?!
血魔竟然就在仙云城?
這是眾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是萬萬想不到的事。他們從沒想過厄運會降臨到他們頭上。
“現、現在我們應該怎么辦?”一名男子憂心忡忡地說:“血魔橫行仙云城,若是不能將其制服,難道我們要一直困在皓月館中不成?”
“要不還能怎么辦?你還想怎么辦?”有人回答說:“血魔本事高強,江湖上那么多修道仙人都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你我?除了躲在皓月館,我們什么也做不了。”
“但我們總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吧?”那人道,“誰知道皓月館的結界能支撐多久?若是血魔召集同伴,強行沖破結界,我們所有人都會玩兒完。”
說完這話,眾人的目光便落到了近香移身上。
紀無憂問道:“姑娘,面對血魔,你有幾分把握?或者說,你的結界能夠支撐多久?”
這若是換作百年前的近香移,她能夠很肯定地說,絕對沒有問題。
但現在的近香移并非當初的天界神官,也不是芳菲殿主。
她只是修行了百年的神樹,頂多比一般的山野精怪強上一些,還真不一定能抵抗住血魔的進攻。
于是近香移老老實實交代說:“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我應該不是血魔的對手。”
人間的江湖上有那么多高手,卻也沒能拿下血魔。她不能保證自己就比那些仙人強。
她道:“若是血魔有同黨,那么這個結界確實沒法支撐太久。所以我們應當盡快向外界求援。”最好能夠得到天界神殿的相助。
近香移看看周圍百姓,問道:“你們可有聯系外界修道仙人的辦法?”
有人回了一句:“你是修道的,這話應當問你才對。”
近香移:“……抱歉,過去我一直在深山當中修行,從未與外界有過接觸,因此并不知道如何聯系江湖上的修道者。”
“啊這……你還真是從山里來的啊……”紀無憂說。
近香移:“……是的,沒錯,你有意見?”
紀無憂連忙搖頭:“沒有沒有。”他笑了一下,說:“巧的很,我也是從山上來的。不過我入世時間比你早些,是個比你稍微知曉些世事的江湖散修。”
聞言,一旁的百姓無奈地搖搖頭,說:“這也沒辦法,那也沒辦法,那看來我們只有死路一條了。”
話音落下,不遠處便傳來一道中年男子的聲音:
“諸位倒也不必如此悲觀,我有辦法。”
眾人扭頭看去,正見著一抹白色的身影走了過來。他留著短短的一截胡子,發絲高束,頭戴白玉冠,身著一襲素色衣衫,長身玉立,頗有股仙風道骨的氣質。
近香移看看紀無憂,眼神在說:這位是?
紀無憂比了個口型,道:他就是在皓月館擺了測算攤子的修道仙人。
近香移:哦哦。
仙云城的百姓對這位仙人頗為尊敬,眾人紛紛為其讓出一條道來,口中尊稱其為“清羽尊者”。
尊者來到眾人面前,說道:“要聯系到外界的修道仙人,請他們相助捉拿血魔,這并不困難。實不相瞞,在這之前,我已向各門各派發送了傳訊符,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修者前來救援的。”
聞言,大堂內的百姓都為之一喜:
“果真?那真是多謝清羽尊者了!”
“那樣的話,咱們就有救了,仙云城也有救了!”
“還是多虧有尊者在,否則我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么辦才好了。”
清羽尊者擺擺手,十分謙遜地說:“諸位不必如此,這都是我應當做的。不過眼下還有另外一件要緊事要辦。”
“何事?尊者請說。”
清羽尊者:“正值仙云節,城中百姓齊聚仙云城。眼下,百姓四處逃散,皓月館只收留了部分百姓。而剩余的多數百姓則仍在街巷之中,受血魔所威脅,我們需要盡快將處于危險當中的百姓帶回來。”
他向近香移看了過來:“我看姑娘也是修道之人,不知姑娘可否愿意,與我一同救出剩余的百姓?”
救人水火,刻不容緩,近香移自然答應。
近香移:“可以,但只有我們兩個么?”
紀無憂舉起手說:“加我一個,加我一個。雖然我沒什么本事,但幫幫忙還是可以的。”他又道:“不過只怕我們去的晚了,城中各處百姓已經遭受血魔毒手。”
“應當還有幸存者。”有人說:“血魔是很厲害,但城內那么多百姓,他即便要殺,一時也是殺不完的。”
“沒錯。”身旁的人附和:“眼下除了咱們這一片,也就是城北仙云廟的百姓最多了。今日是仙云節,城北那邊剛好在辦廟會。”
“是了。我是從城北那兒過來的。來的時候,仙云廟中還有不少百姓在集會,排的長隊都快擠到城門口了。”
近香移點點頭:“也就是說,我們要救的百姓在城北仙云廟。”
清羽尊者道:“那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出發。”
紀無憂:“行。”
三人商議過后,便即刻往城北仙云廟而去。
離開之前,近香移又在茶館四周加了一道結界,以防萬一。
仙云廟是仙云城知名的祭神廟,位置靠北,占地廣,還有一座十三層的寶塔,很容易辨認。
近香移輕身躍在半空之上,遠遠一看,就看到了萬千燈火之中的仙云廟,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廟中那座寶塔。
三人化作三道光影,一先一后地在廟中空地上落下。
“到了。”紀無憂來到近香移身側,一雙眼睛打量著四周:“奇怪,怎么仙云廟中一個人也沒有?”
“是挺奇怪的。”清羽尊者撫著胡須說:“論理,仙云廟應當有許多百姓在此才對。”
三人行走在方方正正的院落當中,目光所見只有殘余的燈火神龕,而不見半個人影。
近香移保持著警惕:“或許這里的百姓已經遇害了。”
紀無憂:“我看著不像啊。若是百姓遇害,那應當留下許多尸骨才對。”
理是這么個理,但偏偏仙云廟不僅沒有人,更沒有尸體。干干凈凈,像是從未有人到訪過。
近香移跨過一道院門,覺察到空氣中隱隱浮動著淺淡的魔氣。這股魔氣連結著整座仙云廟,仿佛與之融為一體。
此地有古怪,她想。
緊接著,周圍忽的起了一陣微風。這陣微風冰冷刺骨,更是帶來了一股陰邪之氣。而在這陰氣當中——
倏地,近香移神色一凜,驟然回頭。同時,她手臂微抬,掌面舉起一道旋流。旋流匯聚,將撲面而來的魔氣阻隔在外。
在她眼前,紀無憂的臉上爬上了絲絲黑霧。在這陣黑霧的掩蓋之下,一層人皮從他臉上剝落下來:“警惕性真高。看來你早就懷疑我了,有點厲害。”
近香移神色不變:“一般般了。若非你露了馬腳,否則我也被你這一手高超的偽裝本事騙過去了。”
“哦?”紀無憂歪了下頭,好奇道:“我何時露了馬腳,我怎么不知道?”
“在皓月館,你攔著我不讓我去查探城中魔氣之時。”近香移說:“或許你偽裝得很好,但在百姓被血霧所吞噬之時,你體內有一絲魔氣外溢了。”
血魔吞噬人族血肉,正是他吸取力量的時刻。
作為血魔本體,紀無憂自然會受到影響。也就是在那一瞬間,近香移察覺到周圍浮動的詭異氣息。
縱然紀無憂很快便收斂了魔氣,但近香移極為敏銳,立刻就捕捉到了瞬息當中的變化。
這時,紀無憂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他冷著張臉,雙眼緊盯著她:“你究竟是誰?”
近香移:“我說了,我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修行者。”而且修行時間很短,不過百年而已。
紀無憂冷笑道:“普通的修行者可沒有你這樣敏銳。”說著,他便笑了一下,道:“呵,不管你是誰,今日,你都難逃一死。”
他能察覺到,近香移身上有很充沛的靈力。這股靈力至精至純,若是能夠被他所吸食,他的修為必然能更上一層樓!
“是么。可我不會坐以待斃。”近香移說。
話音落下,她手下發力,強勁的掌氣即刻將紀無憂打退數步。
緊接著,花瓣旋流縈繞在她周身,強風漸起。狂風卷著花瓣,立刻將紀無憂給包圍了。
九轉芳華陣形成的巨大法陣覆蓋了大半個院落,狂風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紀無憂不慌不忙地看看周圍,道:“你確實有幾分本事,但我也不是吃素的。你有本事未展,而我也有底牌。”
他嘴角扯出一抹陰狠的笑:“你可別得意,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說罷,他雙掌一揚,濃重黑霧便從他掌下擴散開來。黑霧所帶來的陰森邪氣撲向了芳華陣內的花瓣旋流。
頓時,粉紫色花瓣遭受魔氣侵蝕,頃刻間便爬上了一層暗沉之色。
周圍靈氣被這陣血霧所吞噬,連帶著絢麗的花瓣在一瞬間變得灰敗,并且迅速化為粉末。
同一時間,近香移手中結起法印,萬千花瓣化為利刃,向紀無憂攻擊而去。
而在另一邊,紀無憂飛身躍起,身體靈巧閃躲。雙方交手瞬間,他抬眸看向了近香移身后,道:“你等在那里做什么,還不動手?”
語畢,近香移身后冷光乍現。
劍光逼命瞬間,近香移身影一閃,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
清羽尊者手中長劍撲了個空,再一回頭,發現近香移竟然不知不覺地來到了他的身后。
“你!——”
尊者驚愕地看向她,隨后劍陣一起,四面八方的劍氣便向近香移圍攻而去。
近香移從容不迫。她手中捏訣,一道半透明的光盾將她牢牢護住,同時,數不清的藤蔓從仙云廟的地底猛地沖出。
尖銳的藤枝宛若利劍一般刺向了清羽尊者與紀無憂。
她道:“我所料不差,你們兩人果然是一伙的。”
清羽尊者晚了一步,沒能躲開藤蔓,肩頭受了一擊,開裂的傷口正汩汩冒血。
另一邊,紀無憂避開攻勢,控制著黑霧一點點吞噬著九轉芳華陣的靈氣。
紀無憂道:“既然如此,你竟然還答應與我等一同來到仙云廟,就不怕死在我們手上?”
近香移:“邪魔外道,有什么可怕的。我害怕你們不肯從茶館里出來呢,否則我怎么保證茶館內百姓的安全?”
清羽尊者:“哦?看來是我們估算有誤。看來我們獵殺你的計劃,正合你意了。”
近香移承認:“沒錯。”
“呵。”紀無憂道:“你可真是狂妄。以自身為餌,將我們騙出皓月館,你當真以為我殺不了你?”
近香移:“是啊。你們確實殺不了我。”
她心中默念法咒,無數金光從她周身飛出,并且融入仙云廟地底。頃刻間,一道誅魔法陣就此結起。
近香移說:“其實,在皓月館之時,我撒了謊。遇上血魔,我還是能拼個一二的。”
皓月館外的血霧無法沖破那層結界,說明血霧的力量不夠沖破這層防護。
而她所使出的結界,不過是她的三成力量而已。
因此她可以推斷,血魔本身的力量應當也不足以與她所抗衡。
即便能夠抗衡,那頂多打個平手。
近香移不敢說自己的力量恢復了巔峰時期,但對付魔修的自信還是有的。
“法陣落成,你們沒法從中離開了。”近香移道。
見狀,清羽尊者與紀無憂的臉色同時變得凝重起來。
他們警惕地看向四周,眼見著一道威壓逼人的法陣結界將他們困在原地,逼得他們難以呼吸,像是有巨大的力量壓在他們的靈魂之上。
紀無憂臉色一變:“天界的術法。你是天界之人?!”他緊盯著近香移,恨不得在她身上燒出兩個洞來:“你是七大神殿的神官?”
聞言,近香移心中即刻升起疑問。
為什么紀無憂會知道天界,還知道七大神殿?
“怎么,你對天界很熟悉?”近香移道:“不過我并不在太虛庭任職。止戈天你可曾聽說過?”
她故意引導。
而紀無憂皺緊了眉頭:“不可能,止戈天沒有女子擔任的神官。你究竟是誰?!”
近香移這下可以確定了,血魔極有可能與天界有所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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