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香移驟然扭過頭去,見得寢殿大門一開一合,接生的產婆和一眾丫鬟急忙奔了進來。他們叫嚷著“快點、快點”,然后一窩蜂地繞過屏風,往里間走了進去。
近香移的目光隨著進進出出的侍女移動,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送了出來,與此同時,里間內傳來的女子痛苦的尖叫聲。
“疼、好疼!”
雖然近香移并沒有類似的經驗,但也知道里面的女人快生孩子了。她猶豫了一下,然后走過去在屏風后探頭看了看。
數步之外的床上,女子痛苦地掙扎著。她滿頭都是細汗,臉色慘白,似乎渾身都在使勁兒,但又好像下一刻就會脫力。
縱然近香移不怎么與她感同身受,但也感覺到對方幾乎是費勁了力氣在生這個孩子。
她心里正想著,讓這個女人懷孕的男人上哪兒去了?為什么不來看她?
結果下一刻,一個年輕的男人就從外跑了進來。他焦急地喊道:“妖蘭,妖蘭,你怎么樣?”
床上的女子睜開眼睛,抓住了男子的手:“敕玄,我不會因為生這個孩子,就死了吧?我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說什么,你不會死的,有我在。”男子緊握著她的手,似乎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將力量傳達給她。他沖接生的侍從吼了一句:
“都愣著干什么!公主若是有任何閃失,你們就全給我陪葬!”
一干侍女唯唯諾諾,愈加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近香移默默看了一會兒這段幻象,有點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為什么會讓她看到這段幻影呢?
她所看到的,就是這間寢殿曾經發生的事情么?
近香移愣神片刻,隨后聽到一聲嬰兒的啼哭。嬰兒啼哭的聲音十分洪亮,一聽便知是個健康的孩子。
“生了,生了,公主生了!”
“恭喜公主,恭喜殿下,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兒呢!”
生育的女子似乎是暈了過去,沒有什么反應。男子也顧不上看孩子,一臉關切地坐在床沿。隨后不久,侍女抱著嬰孩走了出來。
近香移湊過去看了一眼,襁褓之內,嬰孩的面容半遮半掩。隱隱約約的,她看到小孩兒臉上細微的粉色紋路。
那些紋路印在她兩眼下方,淺淡的顏色中泛著一層如溪流一般的流光。
近香移愣了一下,心想,這紋路有點眼熟,看起來很像是魔君矢怨面上的魔紋。
難道這個嬰兒就是年幼時的魔君矢怨?
未等她想明白,眼前的場景倏然發生變化,眩目的紅色充斥著視野,與此同時,前方傳來丁零當啷的聲響。
近香移抬眸望去,正見著一名女童坐在床上,擺弄一些亂七八糟的孩童玩具。她手中捏著一顆鈴鐺,上下左右的晃動著。
她盯著那顆鈴鐺,繼而笑了起來。
近香移留意到,女童臉上魔紋的顏色更深了一些,變成水潤的淺紅色。
女童玩耍了片刻,隨后,殿外的侍女跑了進來,抱著她便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說:“哎喲小祖宗,公主大婚的吉時快到了,您怎么躲這兒來了!”
近香移目送她們離開,隨后,震天的殺伐聲便從遠處的宮殿傳了過來。
無數人尖叫著,滿是魔氣的迷霧飛向半空,而血腥的殺意自上而下地將四處逃逸的魔族盡數誅殺。
在一片慘嚎聲中,遠處天際映出一片血光的通紅。
近香移怔忡片刻,繼而望到周圍煙霧四起,豪華喜慶的寢殿隨之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半掩的房門。
她往前走了兩步,推開門之后,看到的是滿目紅綢的喜堂。
近香移頓了頓,隨后聽到咔噠一聲。她扭過頭去,卻見玉玄熾從另一扇門里走了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而后同時看向前方人滿為患的大堂。
玉玄熾放下手札,再抬眸時,眼前景象一變,隨后便見一名男子從書房外匆匆走了進來。玉玄熾心中有譜,意識到自己此刻所見的不過是幻象而已。
這時,眼前男子卸去蓋在身上的斗篷,兜帽下的面容顯現出來。
見到對方真容時,玉玄熾愣了一下。
雖然平常在天界碰面不多,他任職太虛庭之時,對方已經歸隱逍遙境。但玉玄熾還是辨認出了來者的身份——敕玄仙君,千年以前嚴律殿在職神官。
玉玄熾即刻在心中做出了推測。
所以先前留在這里的手札,便是敕玄仙君所留下。但是敕玄怎會在無欲魔界?天界究竟籌謀了什么樣的計劃,讓敕玄仙君潛入到魔族老巢當中?
魔族的覆滅,與敕玄仙君有關?
玉玄熾還沒有厘清思緒,書房一側的木窗格就被一股力量推開了。一道白光閃了進來。下一刻,光芒散去,一個高大的人影立在敕玄仙君面前。
“剿滅魔族的計劃眼看便要成功,你還在猶豫什么?”
見到來人,敕玄仙君明顯驚詫片刻。他連忙將窗戶關上,小聲道:“這里是無欲魔界,你不該來這里!”
那人冷哼一聲,說:“我若是不來,還不知道你一再將婚期延遲。”說著,他嘆了口氣,說:
“敕玄,這個計劃當初你也是同意了的。希望你別忘了,剿滅魔族的計劃,是為了守住人間蒼生。你若是在這個時候收手,那豈不是前功盡棄?”
敕玄仙君面色一白。他往后退了退,而后痛苦地閉了閉眼睛:“我知道。”
那人道:“你既然知道,便該盡快將婚期提前,即刻與魔族宮主巽妖蘭完婚。只有這樣,我們才有機會下手。”
“能不能……能不能留住她一條性命?”敕玄眼瞼低垂,目光看向別處。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魔族為禍人間,可她甚少插手魔族事務,論罪,她也不是非死不可的,我想……”
“你想什么?你最好什么都不要想!”那人呵斥道,“你可別告訴我,計劃進展到如今的地步,你后悔了,你愛上她了,你舍不得動手了?”
敕玄拳頭緊握著,沒有說話。
“荒唐!”那人疾言厲色:“她是魔族之人!當今魔君之女,魔族公主!你作為天界神官,豈可對她動心?!當日在天界你是如何承諾的,對待魔族,你說你絕不會心慈手軟。”
他上前一步,道:“怎么你如今后悔了,要為了巽妖蘭,舍棄天下蒼生于不顧?!”
敕玄道:“我沒有這樣說。”他的嗓音低啞,“你大可放心。事到如今,我不會退縮。我只是還沒有做好準備,所以才……”
“沒做好準備,那就盡快做好準備。”那人道,“百姓福祉全系在你一人之手,望你不可拖累眾生。”
敕玄仙君:“是,我明白。”
得到肯定的答案,那人才放下心來,滿意頷首:“如此便好。這里的情況我已知曉,天界的話,我也已經帶到。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你自己多加留心,保重。”
敕玄目送他離開,隨后即刻向外放出通訊符。符咒化成蝴蝶飛出窗戶,片刻之后,蝴蝶消失不見,敕玄這才收回目光。
他低下頭,看著桌上的手札,喃喃道:“但愿芷心能安然無恙的離開……”
見狀,玉玄熾隱隱約約明白了什么。他想再看看仔細的時候,周圍景象又隨之一變。破舊的書房煥然一新,木窗子上貼上了“喜”字,外頭的長廊下方也掛起了紅色燈籠。
而敕玄仙君也換上了一身新郎的喜服。
烈焰紅衫襯得他格外豐神俊朗,只是眉目間縈繞著一抹愁色。他不像是為這場婚禮而感到高興。
玉玄熾注視著他,看到敕玄仙君將數張金色符咒捏成粉碎,并倒入一個瓷瓶當中。他將這個瓷瓶交給了親信,吩咐道:
“只需將此物倒入酒液當中,魔者體內的魔氣即可被封印七成,他們的力量亦會隨之大減。到時便可實施天界的計劃。”
他看著那一個小小瓷瓶,而后狠狠心,將瓷瓶推了出去:“速辦!”
“是!”
親信化光而走,轉瞬間消失不見。
此時,宮殿之外傳來陣陣悶雷聲響。玉玄熾轉頭望去,卻見遠處天際升起遮天蔽日的云團。而在云團之中,電閃雷鳴。
他走出書房的瞬間,四面煙霧乍起,一扇門出現在眼前。隱隱光亮從那門后透出來。
玉玄熾推門而入,迎面見到了近香移。
吉時已到,喜堂之內一片和樂。
不少魔族聚集在大殿當中,他們臉上洋溢著笑容,紛紛祝賀老魔君大喜,恭祝公主大喜。
一眾魔者相互敬酒,說笑,計劃著在這場喜事過后,便率兵攻入人間,拿下人間與天界的領土。
“大喜大喜,今日過后,咱們便請駙馬殿下,率領咱們眾軍,屠盡人間螻蟻,殺盡天界神官!這世道讓他們做主太久了,也該換咱們做主一回!”
“說得沒錯!也該讓咱們做一回三界之主了!”
在一聲響亮的“新人到”的喊聲中,敕玄仙君和巽妖蘭相攜著走入殿中。
兩人身上都穿著華麗的紅衣。不同的是,巽妖蘭是真心實意地高興,而敕玄仙君只是不淺不淡地笑。
一對新人對視一眼,正要行婚禮之際,一名魔者滿身是血地撲了進來。他撞到在地上,當下嘔出口血:“不、不好了,天界的人帶兵襲擊無欲魔界!”
眾人頓時一驚!
聞言,端坐在高位上的老魔君猛地拍桌而起:“簡直是放肆!天界那群狗東西竟敢在我魔族大喜之日,前來搗亂?!”
“欺人太甚!諸位隨我一同殺出,我倒是要看看,天界有幾個膽子敢與我魔族對抗!”
巽妖蘭:“爹,女兒跟你去!”
“你去什么去,和敕玄好好在這里呆著,父親去去就來!”老魔君話方說完,倏然瞪大眼睛。他動作一頓,繼而緩緩低下頭去。
視野之中,一柄冷劍當胸穿過,鮮血順著傷口汩汩涌出,頃刻間便染紅了衣裳。
巽妖蘭驚愕喊道:“爹!”
與此同時,老魔君扭頭回望。在驚愕與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敕玄仙君冷漠著臉,反手將長劍抽出。
他冷然道:“晚輩斗膽,只能請老魔君留命在此了。”
聞言,老魔君狠狠咬牙,當下便對敕玄打出一掌:“你膽敢蒙騙坑害本座!”
酒液當中符咒的效力已經發揮作用,此刻老魔君打出的一掌,不過是虛虛的一道掌風而已,輕柔得宛若一陣微風。
敕玄道:“魔君不必白費力氣了。我早已在酒中下了禁制,你們身上的魔氣已經被封鎖了七成,絕無可能有還手的余力。”ßĨQÚŶÚĔ.ČŐM
說著,他微微抬眸,正對上巽妖蘭不可置信的眼神。
女子后退一步,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看著他:“你、你不是敕玄,你是誰!”她尖叫一聲,即刻對敕玄打出一掌!
同一時間,大殿內的眾魔者從驚變中回過神來,即刻驚叫出聲:“敕玄傷了魔君!快拿下他!”
頓時,魔者一擁而上,齊齊向敕玄仙君攻來!
而敕玄不為所動。他驟然施放劍氣,只一招,便教眾人退至數步之外,逼得他們口嘔朱紅。
魔者大感愕然,他們掙扎著,想與敕玄決一死戰,卻發現身上一點力氣也提不起來,渾身的力氣被卸掉了大半。
此刻,他們只能無力地倒在地上,憤恨地瞪著敕玄仙君。
巽妖蘭通紅著眼眶,死死瞪著敕玄仙君:“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她攙扶著魔君,手中緊握長劍:
“你和天界是一伙的,你騙了我,騙我與你成婚,私下卻與天界里應外合,就為了今日的襲擊,意圖剿滅魔族?!”
敕玄看著她,臉上蒼白了一瞬:“這是你魔族罪有應得。若非你們貪得無厭,野心勃勃,妄圖吞下整個人間,天界也不會出此下策。”
他頓了頓,深吸口氣,道:“妖蘭,我不愿殺你,我……”
“你住口,卑鄙小人休得喊我姓名!是我看錯人了,竟被一個小人,蒙騙至此!”巽妖蘭的眼睛緊盯著他,眼淚也隨之落下:“敕玄,今日我便要殺了你償命!”
說著,她揮著劍,向敕玄仙君猛刺過去!
敕玄:“妖蘭!——”
就在這時,天外忽然打來一道凌厲劍氣。劍光直沖巽妖蘭而去,并當胸穿過。頃刻間,巽妖蘭體內魔氣散去,整個人無力地倒了下來。
“妖蘭!”敕玄大喊一聲,即刻沖上前,將女子摟在懷中。
同時,不遠處傳來女童的哭喊聲:“娘親,娘親!我要娘親!——”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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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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