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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 邀功


更新時間:2022年08月30日  作者:天泠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天泠 | 滿級醫修重回真假千金文 


什么玩意?!夏侯卿差點沒把杯子朝這兩人扔出去。

這時,下方的戲臺安靜了下來,吟唱聲與絲竹聲全都停了下來,第一折戲落幕了。

掌聲如雷動,那些客人如沸水般喧囂了起來,嘈雜不堪。

“吱呀”一聲,雅座的窗戶被關上了,也擋住了下方的目光。

心煩意亂的百里胤正站在天音閣大門口,仰首望著,眼睜睜地窗戶關閉,呆立片刻后,魂不守舍地走了。

這扇窗戶關閉后,就再沒打開過。

哪怕是第二折戲開始,窗戶依然緊緊關閉著。

直到一個時辰后,楚翊才把顧燕飛送回了顧府。

此時已是夕陽西墜,火紅的云霞像火燒般鋪在天際,把屋頂、樹木都染成了紅色。

“喵喵喵!”

她一回到玉衡苑,三花貓就乳燕歸林般朝她撲了過來,義正言辭地叫囂著,斥責著,質問顧燕飛丟下貓一個人跑去玩了那么久。

貓繞著顧燕飛走了三圈,也叫了三圈,顧燕飛一把將貓從地上抓了起來,笑瞇瞇地說道:“你去天音閣玩兩天好不好?”

顧燕飛笑得眉眼彎彎,慧黠之情溢于言表。

這貓真是最近嬌慣得不行,瞎講究,窮講究,這都是夏侯卿害的……咳咳,不對,她說了把貓借給夏侯卿玩的,她是個講信用的人。

“喵!”晴光碧綠的眼睛瞬間亮了,如碧綠的寶石般熠熠生輝,樂得兩腮的幾根白胡子顫顫巍巍。

對它來說,天音閣就意味著好吃的!

晴光樂壞了,在顧燕飛的懷里撒嬌地蹭了蹭。

太好了,它可以去蹭吃蹭喝了。

“喵喵喵……”

顧燕飛伸指在貓的額心輕輕地點了點,叮囑貓道:“盯著他……讓那姓夏侯的家伙不許飲酒,讓他把符帶著。”

“喵喵!”

貓愉快地應了,迫不及待地從顧燕飛懷中跳了下去,輕盈地落地,翹著貓尾巴飛快地走了,頭也不回。

三花貓就這么走了,一路上又是跳墻,又是爬樹的,又是攀屋頂……不過花了一炷香功夫,就抵達了天音閣。

貓熟門熟路地從窗口竄入了二樓的某一間雅座中。

雅座中只有夏侯卿一人,正在獨酌。

一道以朱砂繪就的符箓赫然被壓在酒壺邊的大紅折扇下。

貓輕盈地落在了高腳花幾上,歪著腦袋,“喵”了一聲。

一人一貓四目相對。

夕陽的陽光下,貓的瞳仁在碧綠通透的眼珠里幾乎縮成了一條細線,有種野獸般的冰冷。

“……”夏侯卿當然也看到了貓,手里的酒杯停在了半空中。

眼中剛剛浮起一絲迷戀之色,下一個瞬間,他的眼神掙扎了一下,漆黑的鳳眸又恢復如常。

貓從來不把自己當外貓,又是一躍,輕快地飛躍到了夏侯卿身邊的桌上,然后把毛絨絨的貓臉湊了過去,粉色的鼻頭嗅了嗅。

貓的白胡子也隨之顫了顫。

它又伸出粉舌舔了舔酒杯中的酒液,一張圓滾滾的貓臉瞬間皺了起來。

它飛腳一踹,就把夏侯卿手里的酒杯給踢了出去。

“砰!”

酒杯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酒液與無數碎瓷片四濺開來,撒得滿地都是。

夏侯卿:“……”

夏侯卿的瞳孔微微翕動了一下。

既然顧燕飛不會調教貓,不如他替她管教一下好了,這身毛那么會掉,干脆都剃了吧!!

夏侯卿看著貓,瞇眼笑了,透著毫不掩飾的惡意,一股冰冷的氣息驟然釋放出來。

貓當然感覺到了那股子危險的氣息,瞬間炸了毛,從脊背到尾巴的毛全都像刺猬似的炸了開來,拔腿就跑。

炸毛的貓就像是個毛絨絨的團子似的彈了起來,眼珠子也瞪得渾圓渾圓。

“……”夏侯卿低低地輕笑出聲。

那“呵”的一聲輕輕柔柔地回蕩在雅座間。

貓在幾步外倏然停住,回過頭來,謹慎、提防地看著夏侯卿,尾巴前端抖了抖。

見對方沒反應,它又走近了兩步,尾巴又抖了抖,然后漸漸地翹了起來,筆直得快要翹上天了。

嗯,它果然是魅力無邊,舉世無雙!

是啊,這世上怎么會有人不喜歡它呢!

貓輕輕一跳,再次回到了桌上,慢悠悠地舔了舔前爪給自己洗臉,眼角偶爾瞟夏侯卿一眼。

夏侯卿慢慢地整了整衣袖。

等確定自己安全無虞,貓又開始得寸進尺了,在桌上繞了半圈,爪子扒啊扒拉地,將那把大紅折扇扒拉開去,接著低頭叼起了那張符紙,輕快地甩著雞毛撣子似的長毛尾巴。

它將那張符紙叼到了夏侯卿的手邊,“喵”地叫了一聲。

叫聲軟綿綿的,嬌滴滴的,頗有幾分邀功的意味。

那道符紙的一端濕噠噠的,沾了貓的口水。

這貓太不講究了!夏侯卿看著貓,嫌棄地撇撇嘴。

但他的手還是伸了過去,口是心非地捏住了那張濕了一半的符紙,甩了甩,又甩了甩。

“喵嗚”晴光愉快地叫了一聲,用毛絨絨的腦袋蹭了蹭夏侯卿冰冷如雪的手背。

長毛貓毛絨絨的,暖呼呼的,像是一個暖融融的手爐。

他指間的那道符紙同樣暖烘烘的。

無論春夏秋冬,他的指尖總是冰涼冰涼,而這會兒身體漸漸地暖了起來,似有種從四肢到心頭都開始變暖的感覺……

“真暖。”

夏侯卿近乎無聲地說道,不知道是在說貓,還是在說符。

這一瞬的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議,但也只是一閃即逝,隨即那雙鳳眼又變得深邃如夜。

貓覺得這當然是在說自己,“喵喵”地連續叫了好幾聲,既驕傲,又自信。

很快,一陣步履匆匆的腳步聲來了,雅座中便有人進進出出,小魚干、羊奶、雞肉干、爐子、貓窩等等一樣樣地被抬了進去。

窗外的夕陽一點點地西墜,天色越來越暗,夜幕降臨了。

顧燕飛一覺醒來,已經是次日,天色大亮,睡得很飽。

沒有貓在黎明的晨跑聲與喵喵聲,她睡得安穩極了,一腳睡到了日上三竿。

睡飽了的顧燕飛精神奕奕,卷碧卻是面有焦慮之色。

她其實早就等了好一會兒,見顧燕飛終于醒了,連忙稟道:“姑娘,外頭有人在鬧事。”

卷碧手腳利落地白巾浸濕絞干,遞給顧燕飛擦臉。

“鬧事?”顧燕飛一邊洗臉,一邊隨口問道。

“是啊。”卷碧噼里啪啦地說道,“半個時辰前,有人來府門前吵鬧,丟果皮、菜葉,口口聲聲地喊著先侯爺叛國,讓顧家滾出京城。”

“門房說,暫時把府門關閉了,但現在還有人圍在門外吵鬧不休。”

“大爺不在,門房那邊就稟到姑娘這里來了。”

自侯府分家后,府中的下人們就開始改成顧淵為“大爺”。

顧燕飛隨手把白巾丟進了銅盆里,理了理頭發,又撫了撫衣裙。

父親的事都整整九年了,到現在,還有人特意跑來吵鬧,可想而知,定是有人在煽風點火。

“姑娘,該怎么辦?”卷碧手足無措地問道。

“不用管。”顧燕飛在窗邊坐下,本打算開始用早膳。

她只有一張嘴,去對上千萬人的嘴,這是最不明智的。

“是。”卷碧訥訥應了。

她正想伺候顧燕飛用早膳,卻見才剛坐下的顧燕飛又驀地起身了,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顧燕飛大步流星地往屋外走去,步履颯爽不失輕盈,瞳孔如一潭靜水。

雖然不理智,但是,凡事不能都以理智來論。

她心里頭不舒坦,就不想憋著,忍著。

卷碧慢了一拍,看著顧燕飛挺拔的身姿,隱隱猜到了什么,趕緊跟了上去3。

主仆倆一路走到了大門附近,遠遠地,就能聽到府外嘈雜的喝罵聲:

“顧策叛國投敵,簡直卑鄙無恥!”

“無恥叛國賊就該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永世不得超生!”

“顧策就是千古罪人,對不起大景,對不起父母,對不起揚州百姓!”

外面的罵罵咧咧聲此起彼伏,如海浪般一浪接著一浪,從聲音來聽,外頭至少圍著幾十人。

門房以及幾個婆子就在大門附近,見顧燕飛來了,紛紛行禮:“二姑娘。”

話音還未落下,一個臭雞蛋突然就從府外越過高高的圍墻飛了進來,“啪”的一聲砸在了青石磚地面上,碎裂的臭雞蛋散發出一種不可名狀的氣味。

眾人紛紛皺眉,做掩鼻狀。

顧燕飛淡淡地吩咐道:“開門。”

門房看了看地上的蛋液和雞蛋殼,擔心外頭那幫蓄意鬧事的刁民沖撞到顧燕飛,不由遲疑了一下,但還恭敬地應了命:“是,二姑娘。”

于是,“吱呀”一聲,顧府簇新的朱漆大門打開了。

顧燕飛一眼就看到圍在大門口的幾十個男女老少,形貌不一,一個個吹胡子瞪眼,氣都滿臉通紅,捶胸跺腳,把大門口圍得里三層外三層。

門口的地面上多了不少菜葉瓜皮,一地狼藉。

看著顧府的大門開了,那些圍在門口的百姓全都嚇了一跳。

罵歸罵,他們可沒想到顧府里頭的人會出來,全都怔怔地看著一個身穿雪青色衣衫的少女邁過高高的門檻從府內走了出來。

清麗的少女五官精致,如明珠,似美玉,清雅不可方物,衣著打扮十分素凈,雪青色的襦裙流瀉出如水迤邐的紋路,泛著月華一樣的光澤。

春風吹過少女烏黑的鬃角,將她的衣裙卷得獵獵作響,乍一看,少女的周身有種謫仙般的風華氣度。

這位姑娘可真漂亮啊,就像是仙女下凡似的!

府外圍的這些人呆呆地看著顧燕飛,大都露出驚艷之色,也有好些人的臉上露出幾分畏懼之色,甚至有人下意識地退了好幾步。

民畏官是天性。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扯著嗓門問了一句:“這是不是顧策的女兒?”

“是!”另一人肯定地應道,“肯定是她!”

緊接著,其他人又七嘴八舌地罵了起來:“她爹叛國,這就是叛國賊的女兒,有其父必有其女!”

“沒錯,因為她爹的緣故,揚州死了那么多人,父罪子償,她也是罪人!”

“就是就是。她父親犯下彌天大罪,她該為父贖罪才是,憑什么還在這里過好日子!”

“滾!”

“顧家人滾出京城!”

這些人越罵越激動,一個個昂首挺胸,覺得自己是正義的,而顧府那邊的人都是對不起大景的罪人。

卷碧聽著,一張小臉不由漲得通紅,為自家姑娘覺得委屈,覺得義憤,小嘴微張,想說什么,就聽顧燕飛先她一步道:“閉嘴!”

顧燕飛的心里有些懊惱:早知道就不把貓給夏侯卿了,這會兒還能派上點用場。

她的音調很輕,聲線清冷出塵,一字一句砸在眾人的耳朵上,像是能夠直擊人的靈魂般,帶著一種可以洗滌心靈的奇妙力量。

這是上次救了那些孩童得的功德,是這個小世界的天道回饋給她的。

府外那些嘈雜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府外的那些人全都像是啞巴似的,周圍靜了下來。

卷碧以及門房等人震驚地看著這一幕,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目光齊齊地涌向了顧燕飛。

“我的父親沒有叛國。”顧燕飛字字清晰地說道,眸中似有凜冽之氣。

這句話似有振聾發聵之效,府外的那群人更靜了,街道上安靜得像是時間停止了一般。

在一陣漫長的寂靜后,一個身形傴僂、頭發花白的灰衣老者拄著拐杖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步履微微顫顫。

那灰衣老者發須直噴,顫巍巍地指著顧燕飛怒罵道:“老夫的兩個兒子當年全都在顧策的麾下,被南越人生生地活埋了。”

“老夫膝下就這么兩個兒子,死的時候一個三十歲,一個才十八歲而已,老二他甚至還沒成親……他們還那么年輕啊。老夫甚至沒法替他們收尸,他們如今怕是成了孤魂野鬼!”

“這都是顧策造的孽!”

灰衣老者聲音沙啞,這一字字、一句句都像是從胸腔中噴發出來,語氣中的悲憤與蒼涼深深地震動了周圍的其他人。

他將手里的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杵,發出“咚”的一聲響。

這一聲如同一擊重錘敲打在眾人的心頭,令眾人渾身一顫,也覺得感同身受,紛紛對老者報以同情的目光。

這世上最苦的事,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

一個干瘦的老嫗走了過來,好聲勸了一句:“老大哥,節哀順變。”

“老夫如何節哀順變!”灰衣老者眼睛通紅,胸膛劇烈地起伏不已,咬牙切齒地說道,“顧策罪大惡急,就該下十八層地獄,受萬人唾罵,可顧家卻要給顧策平反,老夫絕不答應!”

說到顧策,老者越說越是氣憤;想到兒子,老者越想越是心痛。

老嫗滿臉同情地看著他,嘆道:“老大哥,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誰都知道顧策降敵……”

“公道?顧策都能平反,這世道哪里來的公道!”灰衣老者聲音嘶啞地扯著嗓門厲聲道,表情從極致的憤怒轉為絕望,雙眼像是染了血般。

這些個權貴,自己養尊處優,就不把他們百姓的命當命!

老者那蠟黃的老臉上,早已老淚縱橫,氣息急喘。

“不是平反,是正名。”顧燕飛一字一句地重復著楚翊說過的話,“正家父清白之名。”

“是非功過,不在人心,在于事實。”

“家父無罪。”

顧燕飛說這番話時,一直很平靜,也很冷靜,定定地凝視著臺階下的這個老者。

她心知肚明這老者是被人利用了,因此也沒打算跟個可憐的老人計較。

她暗暗地嘆氣,端正了神色,提醒對方道:“老人家,你還是趕緊回去吧,你的曾孫今日有血光之災,別讓他靠近水。”

顧燕飛的目光在那老者的子女宮上轉了轉,收了袖中掐算的手指。

這老人本該是晚年孤苦、無依無靠的命,不僅是長子次子戰死沙場,長子留下的長孫也病死了,膝下現在只剩下這么一個曾孫,偏偏他的曾孫命里有一個大劫,還是生死劫,本是早夭的命數。

曾孫死后,老人身心重創……

顧燕飛此話一出,仿佛一記轟雷隆隆地炸響天際。

“你……你……”灰衣老者被顧燕飛這番話氣得渾身亂顫,抬手指著顧燕飛,宛如那秋風中的落葉瑟瑟顫動。

這丫頭分明在咒他,咒他的曾孫,咒他們家斷子絕孫呢!

圍在老者身邊的那些人瞬間嘩然,宛如一枚石子墜入湖水中,湖水蕩漾不已。

不少人也同樣覺得顧燕飛是在咒人家,對著她投以或憤然或輕蔑或嫌惡的目光。

這個顧家姑娘實在是蛇蝎美人啊,心太狠了!

老者緊咬牙根,忍了又忍,實在是忍不住,提著拐杖朝顧燕飛沖了上去,一根拐杖狠狠地打了過去,眼睛幾乎噴出火來。

“姑娘小心!”后方的卷碧緊張地低呼了一聲,連忙上前想攔住老者,卻已經晚了。

顧燕飛既沒躲,也沒退,娉婷而立,只是輕輕一拂衣袖。

那根來勢洶洶的拐杖在距離顧燕飛的右臂只差半尺的位置停頓了一下。

“……”灰衣老者瞪大了眼,只覺得自己的拐杖像是打在了什么看不見的東西上,又似是被無形的手給托住了。

他一個愣神,手里的拐杖就偏了,打了個空,最后杵在了旁邊的臺階上,連帶他的身形都因此踉蹌了一下,靠著拐杖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旁觀的其他人只以為是老者想嚇唬嚇唬小姑娘,沒敢真打人,也唯有老者自己知道發生了什么,脊背上一陣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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